當初,唐高祖李淵爲了進攻薛舉,派遣使者前往涼州,與大涼王李軌結成同盟,並且稱呼李軌爲從弟。李軌聞之大喜,就派遣了他的弟弟李懋入朝。李淵拜李懋爲大將軍,送還涼州,下詔鴻臚少卿張俟德持節冊拜李軌爲涼王、涼州總管,給予羽葆鼓吹一部。大涼王李軌得知李淵如此優待涼州,就聽命李淵的調令,主動派遣萬人大軍前往攻打薛舉,側面的支援秦王李世民,使得李世民大勝而歸。
鴻臚少卿張俟德持節冊抵達涼州後,大涼王李軌召集部下商議,問道:“李唐佔據着長安,號令天下,實力雄厚,是歷運所屬。國不可有二君,不能與他競相爭鋒,形成對立面。如今,朕決定除去帝號,東向接受冊封,諸將以爲如何?”
李軌麾下大將曹珍躬身回道:“隋朝已經覆滅,天下大亂,英雄競起,稱王稱帝,瓜分鼎峙。大唐自保關中、雍州,大涼自處河右,何況已經成爲天子,怎能接受別人的官爵呢?如非要以小事大,可依照蕭察舊例,自稱樑帝而稱臣於周。”
李軌沉思片刻,贊同道:“曹愛卿所言極是,此事就交予汝!”
“皇上聖明!”曹珍恭敬地低下身子,聞之回道:“臣恐難以勝任,願舉薦一人定可完成此事!”
李軌好奇地回道:“不知愛卿舉薦何人,能擔此任?”
曹珍鄭重地說道:“尚書左丞鄧曉,他機智果敢且能言善辯,由他前去,定不負皇上所託!”
李軌想了想,覺得曹珍說的有些道理,便採納他的意見,派遣尚書左丞鄧曉跟隨着鴻臚少卿張俟德,一同回到長安城,並且奉上文書自稱“從弟大涼皇帝”。唐高祖李淵聞之大怒道:“李軌稱朕爲兄,卻自稱大涼皇帝,這是不願臣服啊!”
於是,李淵直接命人將鄧曉囚禁起來,不願意將他遣返回去,並且派遣秦王李世民、齊王李元吉率領大軍前去征討涼州,逼迫李軌就範。事實上,李淵拉攏李軌也是爲了更好的謀攻薛舉,並非真心的將他是爲兄弟。如果李軌願意撤去帝號,真心歸順大唐,李淵絕不會派兵前去征討。大涼王李軌接受曹珍的建議,不撤去帝號,逼得李淵使用武力將他征服,他相信李唐大軍的戰力輕而易舉的將大涼軍剿滅,收復涼州。
鄧曉毫無任何準備之下,被李淵囚禁起來,消息直接被封鎖,還未傳達到涼州城。大涼王李軌大刀闊斧的重用樑碩,他認爲樑碩足智多謀,便授職吏部尚書。李軌猜想的不錯,樑碩確實有謀略,更多的是陰謀詭計,他依仗着李軌對他的信任,在朝堂上耀武揚威,衆人都怕他。
恰逢其會,涼州城內之前有一批從西域遷來的胡人,他們在涼州城繁衍生息,落地生根,種族繁盛,並且擁有極其龐大的兵力。吏部尚書樑碩曾經向李軌建議要加以提防,胡人落地生根,種族繁盛是戶部管轄的範圍,樑碩插足使得他與戶部尚書安修仁交惡,朝堂之中樹敵甚多,衆人都心生怨憤。
大涼王李軌之子李仲琰是被封爲太子,他見吏部尚書樑碩深得李軌的信任,想要拉攏樑碩就親自前去問候樑碩。樑碩官威十足,根本就不給李仲琰面子,知道太子前來,也不願意起身前去迎接,讓他自己前來,使得李仲琰顏面盡失,對樑碩很是反感。
於是,太子李仲琰與衆多大臣一起誣陷樑碩,說他以權謀私,作威作福。大涼王李軌見李仲琰繪聲繪色的描述,而且又有大臣爲證。聞之大怒,李軌根本就沒有查明事情,就命令身邊的侍衛持毒前往樑碩的家中,直接將他殺害了。
吏部尚書樑碩陰謀詭計甚多,確實有些真才實學,而且對李軌是忠心不二,卻慘遭太子李仲琰等人的誣陷,李軌不察實情就直接將他毒殺,寒了朝中重臣以及跟隨李軌一起打天下的將領的心,衆人漸漸心懷疑懼,擔心自己哪一天也被李軌所殺,明面上仍然聽候李軌的命令,暗地裡卻是想要離開涼州城,在當時又有胡巫妄言:“天帝將派遣玉女從天而降!”
於是,大涼王李軌篤信胡人巫師所言,便招集兵士修築樓臺以候玉女降臨,靡費錢財甚多。如果是在昌盛時期,修建築臺沒有絲毫的影響。時逢年飢,涼州城百姓顆粒無收,以致發生人吃人之事,李軌卻大肆揮霍錢財,致使大涼國庫空虛。雖然,李軌將所有的財產以及物資全部拿出來,用以賑濟,仍然不足供給,就商議開倉發糧,大臣曹珍也勸他這樣做。
李軌不察實情將樑碩毒殺,失去了人心,衆人無不心生猜疑,尤其是謝統師等人,他們是從前的隋官,內心更加的不附李軌,經常引進羣胡,更是與胡人結爲同盟,同舟共濟,他們想盡一切辦法,排擠其用事舊臣,想因此事離散其衆,便在朝堂上直言不諱的詰難曹珍,道:“百姓餓死者盡是老弱病殘,都是一些不做任何事,毫無作用的人,壯勇之士終不爲此困頓。況且倉儲糧食要備意外之需,豈能胡亂施惠於弱小之人呢?僕射如想附合下情,就不是爲國考慮了。”
大涼王李軌聞之,熱淚盈眶地看着謝統師,覺得他爲國爲民,拍手稱讚道:“愛卿所言甚是!”
於是,李軌採納謝統師的意見,決定關倉而不發糧,使得百姓對他的爲君不仁更是反感,他的部下大將更加怨恨,聽信讒言,不爲國家以及將領考慮,都想叛逃而去。那時候,安修仁之兄安興貴任職在長安城,效忠於李淵,他毛遂自薦上表請去涼州招慰李軌。
唐高祖李淵皺着眉頭,疑惑不解道:“李軌據有河西,連結吐谷渾、突厥,如今起兵討伐已經在路上了,李軌必定得知朕將鄧曉囚禁的消息了,單使去說能臣服他嗎?”
安興貴自信滿滿地回道:“李軌的確盛強,如果用逆順禍福的道理開導他,應該聽從;假如憑藉險固而不服從的話,臣世代是涼州望族,瞭解其士民,而且修仁受到李軌信任,職掌樞密者有數十人,如等候嫌隙以謀圖取事,沒有不成功的。”
李淵沉思片刻,微微點頭道:“就依愛卿之言!”
於是,唐高祖李淵快馬加鞭的送安興貴與秦王李世民的大軍匯合,並且給秦王李世民口諭,決定先去說服於他。若是李軌不聽從,再派兵討伐,雙管齊下確保萬無一失。安興貴跟隨着秦王李世民抵達涼州城,他自發奮勇地單槍匹馬的一人進入涼州城,李世民的大軍駐紮在百里之外,隱藏起來。李軌聽聞安興貴前來投奔自己,親自出城迎接,並且授以左右衛大將軍之職,閒暇之日李軌便詢問安興貴如何面對李唐大軍的辦法。
安興貴自知前來是爲了說服李軌歸降大唐,他隱晦的表明了自己的態度,根本就沒有給李軌任何建議,反而宣揚大唐的強大,興致勃勃地說道:“涼州僻遠,財力不足,雖有雄兵十萬,而土地不過千里,又無險固可守。還與戎狄接壤,戎狄心如豺狼,不與我們同族同類。如今唐家天子據有京師,略定中原,每攻必下,每戰必勝,有天命護佑。如果舉河西版圖東歸朝廷,雖是漢代竇融也不足與我們相比。”
李軌聞之默然不答,安興貴的話中意思,李軌心知肚明,他知道安興貴並非真心投奔自己,而是大唐王朝派來的說客,過了好一會兒,李軌旁敲側擊的說道:“從前吳王劉濞統率江左之兵時還稱自己爲東帝,我今據有河右,不能稱爲西帝嗎?唐雖強大,能把我怎麼樣?你不要爲唐引誘我了!”
安興貴聽出李軌想要謀害自己的心,他非常的害怕,佯裝從容不迫地回道:“我私下聽說富貴不居故鄉,如穿綿繡衣服走夜路。如今全族子弟蒙受信任,怎敢懷有他心!”
“沒有最好!”李軌深深地看了一眼安興貴,緩緩地站起身來,淡然地說道:“時辰不早了,愛卿早些休息吧!”
安興貴急忙躬身道:“臣告退!”
大涼王李軌微微點頭,沉默不語,安興貴抽身告退,從李軌的行宮出來後,李軌面無表情地看着安興貴的背影,冷笑一聲:“大唐想要朕將涼州城拱手相讓,除非朕死了,否則絕無可能。李淵的確有些謀略,居然派遣安興貴前來想要說服朕改變心意,李唐大軍卻又百里外駐紮,想要雙管齊下,又囚禁朕的尚書,你真的當朕是傻子嗎?想要將朕玩弄於鼓掌之間,就憑你三寸不爛之舌,也想讓朕改變主意,簡直是妄想!既然你無情,休怪朕無義!”
安興貴離開後,李軌立即派遣侍衛傳令給奚道宜,命他加強防範,且封閉城門,只允許進不允許出。可是,李軌錯算奚道宜的忠誠度。當初,薛舉被秦王李世民率領大軍以及李軌的大軍兩面夾擊,使得薛舉兵敗如山倒,原本是薛舉麾下的柱國奚道宜見薛舉大勢已去,便率領麾下羌兵投奔於李軌,李軌又曾經許諾過,任命奚道宜爲刺史,事後沒有兌現,奚道宜心生怨恨,接到李軌的命令後,他不僅沒有遵循,反而大開城門,任由進進出出的,直接點兵親自找到秦王李世民,願意獻城投降。
安興貴知道李軌不可說服,只能採取武力解決,便與安修仁等人暗中商議決定將李唐大軍引進城圍攻,逼迫李軌投降。安興貴秘密派人與秦王李世民取得聯繫,奚道宜又獻城投降主動歸降於秦王李世民,雙管齊下,李世民根本就不需要任何的準備,在奚道宜的帶領下率領大軍直接殺進城,裡應外合一路上沒有任何的阻攔,直搗黃龍,抵達涼州城下。
李唐大軍已經兵臨城下,迫於無奈之下,李軌率步騎兵一千人出戰,還未出戰就被李唐大軍嚇得屁滾尿流,甚至一些士兵直接棄械投降。大涼王李軌自知不能與李唐大軍相抗衡,急忙撥馬回頭,退守涼州城,帶領着士兵站在城牆上,防守着李唐大軍,拖延時間等待着外援。
秦王李世民不屑一顧地譏笑道:“堂堂一國之君,居然如此怯弱,實在是愧對百姓的愛戴,該死!”他直接轉身離去,不屑與李軌交戰,李世民根本就提不起任何興趣來,就連齊王等人也跟隨着李世民的腳步離開了,臨行前,李世民囑咐道:“安大人,涼州城就交予爾等了!”
安興貴鄭重地點點頭,目送着秦王李世民等人離開,然後轉身望着站在城牆上的李軌,大喝一聲道:“李軌,李唐大軍已經抵達,若是你束手就擒,就饒你一命,交由大唐天子處置,若是冥頑不靈,殺無赦!”他又慷慨激昂地高聲道,“大唐天子派我來取李軌,不服從者罪及三族。”
因此,各城將士都不敢輕舉妄動,數萬李唐大軍整齊劃一的站列一排,士氣高昂的舉起長矛,鬥志昂揚的高吼聲震耳欲聾,將士心生畏懼,之前李軌所作所爲使得民心盡失,他們沒有誰願意主動請戰,全部都顫顫驚驚的看着。
大涼王李軌見將士喪失鬥志,又望着前方黑壓壓的李唐大軍,他知道大勢已去,涼州城已經不再是他的了,感嘆地說:“人心已失,天亡我也!”於是,李軌攜同妻子兒女登上玉女臺,置酒告別故國。守城將士見李軌離開,將城門打開,引李唐大軍進城,安修仁抓獲李軌後送往李世民處,然後跟隨着秦王李世民的大軍班師回朝。
大涼王李軌被押送回京師,他的結局註定了,那就是被斬首。至於歷史上的評價,在《舊唐書》中記載道:“李軌竊據鷹揚,僣號河西,安隋朝官屬,不奪其財;破李贇甲兵,放還其衆,是其興也。及殺害謀主,崇信妖巫,衆叛親離,其亡也,宜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