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芍走了,不遠處的那輛馬車也離開了,車內的人至始至終都沒有露面。
隨後,王家的人來了,方家的人也來了,衙府的人也跟着趕到,方園陷入前所未有的熱鬧和混亂……
傍晚時分,事情也終於有了個結果,方三爺和薛氏的屍體終於被分別運走,方媛媛親自送李硯出去。
“今日幸虧有爵爺在,不然這事還真不知該怎麼辦纔好。”送到門口後,方媛媛有鄭重行了一禮。
李硯回禮,溫聲道:“其實沒有幫上什麼忙。”
方媛媛道:“若非爵爺在,方園今日怕是要被掀翻,本該正式道謝的,只是今兒天已不早,我不好再留爵爺,只能改日。”
“不用如此客氣。”李硯說着就看了看方園的大門,接着道,“其實,今日即便我不在,在方娘子的經營下,方園依舊是方園。”
方娘子心裡微異,李硯笑了笑,就告辭,然後轉身上了馬車離去。
伺候方娘子的老嬤嬤上前一步,看着李硯離去的馬車,低聲道:“李爵爺是不是察覺到什麼了?”
方媛媛搖頭:“不知道,其實,我一直看不透他。”
老嬤嬤道:“今日,多虧他在,纔不會鬧得太難看,會不會是……某一位的意思?”
方媛媛沉吟一會,便道:“不用猜了,少知道一些也沒什麼不好。”
老嬤嬤點點頭,便不再往下說,方媛媛又問:“那婆子呢?”
她問的是之前。丹陽郡主等人在側廳時。一直侯在側廳外面。後來又跟着去了花廳的那位婆子。
此時方媛媛的話才落,一位穿着藏青色長身褙子,頭髮梳得一絲不苟的婆子就從門裡面走出來,正是方媛媛說的那位。
那婆子跨出門檻後,就對方媛媛道:“這兩日打擾娘子了。”
方媛媛便道:“不敢,您老稍等,我讓人給您備馬車。”
“老婆子這兩條腿還能走,就不再麻煩娘子了。”那婆子搖頭。隨後就下了臺階,直接走了。
方媛媛看着那個被夕陽拉得長長的背影,心裡悄悄鬆了口氣,辦了這麼多年的香會,從沒有哪一次的香會這麼令她膽戰心驚。沒幾個人知道,今日的香會,並非她本意,而是方文建大香師的意思。就連香會要請什麼人,也是方文建大香師給她定好的,但原因。卻一句都未與她說。
她自是不敢不聽,可沒想到的是。香會的請柬才發出去,那位婆子就找上門來,並道明是白廣寒大香師的意思。既然這個香會請的客人主要是大香師晉香會裡的人,那麼白廣寒想了解他們每一位在香會上的表現,也是合情合理。方媛媛不能拒絕,也不敢拒絕,所以,那婆子昨日就已經進了方園。
方媛媛不知道,今日的這件命案,究竟跟誰有關,也不願去想,總歸,眼下事情有個結果就行。活到這把年紀,又經歷了那麼多事,她很清楚,不是每件事都需要刨根揭底地追查真相。
“這一天,總算是過去了。”方媛媛站在門口,感慨了一聲,然後便轉身進去了,方園的大門在她身後緩緩關上。
兩天後,安嵐去寤寐林時,才從一位客人嘴裡得知,衙府關於方園那件命案查出的結果。原來,方三爺風流成性,在外頭跟他有首尾的婦人不少,王大奶奶薛氏就是其中一位。據說兩人勾搭成奸已多年,方三奶奶其實早就知道,但面上一直裝作不知。直到在方園的香會上看到薛氏,又瞧着薛氏頻頻跟方三爺眉來眼去,一下子喚醒了她多年的嫉火,讓她失去了理智。又正好知道方媛媛這裡有附子,於是就尋得機會偷了一點,悄悄放在薛氏的酒水裡。
至於方三爺的死因,最後是從薛氏的貼身丫鬟那問了出來。
原來方三爺已經有好一段時間沒有再去找薛氏,薛氏幾次暗中邀約,他也未去赴約。方三爺的態度令薛氏感到絕望,幾次跟自己的貼身丫鬟透露,若再讓她這麼幹等下去,她寧願拉着他一起死!
所以,薛氏在給方三爺下毒的同時,自己也一起喝了加了毒的酒水,再加上方三奶奶給她下的毒,所以最後薛氏中毒的量,明顯比方三爺多。
這幾天,這件殉情的風流韻事,已成爲好些貴人之間的談資。
因此,幾天後,宮裡一位娘娘忽然得急病沒了的消息傳出時,反倒沒什麼人去注意了。
金雀知道這件事後,連連咋舌,同安嵐走到寤寐林裡時,還忍不住道了一句:“你說,這算不算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安嵐瞅了她一眼,正要讓她別亂說,卻不及開口,身後卻忽然傳來一聲佛號:“阿彌陀佛,女施主小小年紀,還是莫說這等話爲妥。”
金雀和安嵐皆是一愣,兩人回頭,就看到她們身後不知何時來了位模樣齊整的和尚,身上穿着件洗的發白的棉袍,手裡拿着串佛珠。年紀看着不大,估摸着有二十出頭,身材高大,眼神乾淨,不,應該是整個人看着都很乾淨。
若是在別的地方,看到這和尚,她們都不會覺得奇怪,但是在寤寐林這染了萬丈紅塵的風流之地,突然看到個乾乾淨淨的和尚,兩人都有些愣住。
“你是誰!?”金雀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眼後,好奇問道。
那和尚雙手合十:“小僧淨塵。”
“你真是和尚?”金雀大爲詫異,“和尚也來這個地方!”
淨塵似有些不習慣被金雀這般大喇喇地盯着看,話還說得這般直白不客氣,面上頓時露出一絲赧色:“小僧心中有佛,無論是在空門還是在紅塵。都一樣是修行。”
“哦——”金雀恍悟地點點頭。其實她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恍悟什麼。只是打量着淨塵的眼睛一直沒有移開。
安嵐瞧出對方不俗,且不論那聲乾淨出塵的氣質,僅看他如此身份,如此衣着打扮,卻能順利進出寤寐林,就能知道,要麼是此人身份不一般,要麼是寤寐林裡某位香師的重要客人。於是回過神後。就施了一禮:“這位師父有禮,我們剛剛若有莽撞之處,望師父莫怪。”
淨塵也回了一禮:“這位女施主有禮,不怪,不怪。”
金雀撲哧一笑,安嵐即看了她一眼,金雀便正了臉色,也行一禮。
淨塵又給她回了一禮:“阿彌陀佛,兩位女施主都是心靈澄澈之人,實在難得難得。”
金雀又偷偷笑了一下。不過這會兒倒沒出聲,也不再隨便開口。
她不是沒有眼力界。不過是生性要比安嵐活潑些,又瞧着這和尚是個好脾氣的,所以剛剛纔會多嘴說那幾句。
安嵐再道:“淨塵師父是來會友的?可需要我們帶路?”
淨塵雙手合十:“多謝女施主好意,小僧還認得路,就不麻煩女施主了。”
“師父請。”安嵐便拉着金雀給讓開路,淨塵頷首致謝,然後施施然地往前去了。
目送他離開後,金雀才悄悄道:“你猜,他是真和尚還是假和尚?”
安嵐嗔了她一眼:“可別隨便瞎說,真的假的在這裡沒那麼重要。”
“也是,不過,你說他究竟是什麼人?穿成這樣居然也能進來!”金雀點點頭,隨後又道,“咦,他走的那條道,不是半月亭的方向嗎?”
安嵐也往那看過去,心裡微頓,但卻沒說什麼。
金雀恍悟:“原來是景公子的客人。”
……
淨塵在景炎對面坐下後,有些不自在地看了看周圍,然後道:“每次都來這邊,你就不能換個地方。”
景炎笑,看了他一眼:“你換身衣服不就行了。”
淨塵聞言便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腦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長不出頭髮,換別的衣服更不合適。”
景炎不以爲意,一邊給他斟茶,一邊道:“你還會在意那些。”
淨塵又“阿彌陀佛了”一聲,然後才道:“我剛剛碰到那兩小姑娘了。”
景炎微笑,一邊給他斟茶,一邊道:“如何?”
淨塵點頭:“良才美質。”
景炎端起茶,品着茶香:“哪位?”
淨塵道:“你看中的那位。”
景炎看了他一眼:“這次留多長時間?”
聽到這話,淨塵一聲長嘆,滿腹委屈:“小僧這次是被趕下山的,師父不再收留小僧了。”
景炎笑,有些不懷好意:“行了,我收留你。”
淨塵一臉淡然:“不勞煩施主了。”
……
與此同時,皇宮內,丹陽郡主忙走出殿外,快步迎上前面過來的那位貴婦,然後穩住身,恭恭敬敬行了一禮後,才道:“母親過來怎麼不告訴我一聲,我好出去接您。”
清耀夫人上下打量了丹陽郡主一眼,然後滿意地笑道:“知道你明兒就要去長香殿了,不想折騰你。”
丹陽郡主忙道:“這怎麼是折騰呢,母親來長安,女兒卻沒去接,若讓人知道了,豈不是丹陽不孝。”
請姚夫人道:“是我不然他們聲張的,聽說太后已經歇下了,我先去你那坐一會,你把晉香會的事都說與我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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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方大香師讓薛氏入香境,爲的就是將她心裡的愛嗔怨恨,以及瘋狂的嫉妒心一點一點勾出來,令她沉淪,誘出她後面瘋狂的行爲。(*^__^*)?命案一事告結,乃們都看明白了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