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經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辦公室的,他只記得在那個娘炮說出那幾個字之後,自己就幾乎被氣暈過去。
如果那個娘炮再出現在他面前,他一定會忍不住將他暴打一頓。
然後再說出一句“你好……”,算了,還是不說了。
“氣死我了!”鄭經憤怒的將課本摔在辦公桌上。
跟鄭經關係比較好的眼鏡女老師見狀,趕緊給鄭經倒了一杯水。
“鄭老師,生誰的氣呢?是不是又是那個王庸?”
“不是他,不過也跟他脫不了關係!”鄭經沒好氣的回答。
“要我說啊,真沒什麼可氣的。還記得我之前給你說過的那句佛語嗎?昔日寒山問拾得曰:世間謗我、欺我、辱我、笑我、輕我、賤我、惡我、騙我、如何處治乎?拾得雲:只是忍他、讓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幾年你且看他。像是王庸這種人,你就讓他蹦躂,秋後的螞蚱再蹦躂又能蹦躂幾天?等到了節氣還不是兩腿一蹬就完了?摸底考試還有一週,到時候就是他哭的時候。現在沒必要跟他置氣。”眼鏡女老師勸道。
鄭經聞言立馬笑了起來,見辦公室沒旁人,偷偷伸出手在女老師臉蛋上捏了一下。
“還是你會體貼人!這週末有空嗎?”
“討厭。你說呢?”女老師臉色緋紅,低下了頭。
鄭經則哈哈大笑起來。
這一幕卻正好落入剛剛走進辦公室的葉玄同眼裡。
只是葉玄同沒有點破,也沒說什麼。鄭經兩人的那點事情整個辦公室誰人不知,懶得說而已。葉玄同又是老好人,更加不會說了。
見葉玄同進來,鄭經兩人趕緊分開,裝作什麼沒發生的樣子。
鄭經還主動跟葉玄同搭話:“葉老師,你家裡給你介紹的對象怎麼樣了?要我說啊,你不如就在我們天泰找一個。燕京雖大,可是也居之不易啊。別的不說,就光那房價,咱們這當小老師的一個月不夠買一塊地板磚的。天泰就好多了,只要你肯努力,將來肯定有機會坐到我這個位置。”
葉玄同沒作聲,只是笑了笑。
倘若鄭經知道葉玄同家庭背景,一定會爲自己那番話羞愧致死的。
恰巧此時,王庸打發了白老師之後,也走進了辦公室。
一看葉玄同那模樣,王庸不由小聲問道:“怎麼?姑娘長得太醜,實在下不去嘴?”
葉玄同白了王庸一眼,說:“看了照片,醜倒是不醜,就是臉上那種傲氣凌人的神色我不喜歡。纔跟她聊了沒兩天,就發現根本聊不下去。整個就是一個嬌生慣養的跋扈公主,不正眼看人。還說什麼要不是她爸媽逼着,她連看我這種人都不會看一眼。當時可把我氣壞了,我就算再沒出息,也是姓葉吧?真他嗎的!”
溫文爾雅的葉玄同都忍不住罵出一句髒話,可見那個相親對象是多麼的不靠譜。
王庸理解的怕拍葉玄同肩膀,表示同情。
葉玄同這種情況就是大戶人家的庶子,根本沒法跟嫡子相比。他就算不同意這門婚事,恐怕葉家長輩也會逼迫他同意。
換做王庸恐怕早就反天了。只可惜葉玄同這性格太像他名字,韜光養晦,愣是一點抗爭行動都沒有。
離家出走來天泰當老師,已經是他這輩子最大的抗爭了。
“我剛剛跟學生們分享了一首曲子,One Man's Courage,一個人的勇氣。我覺得蠻適合你的,有空聽聽。”
王庸扔下這句話,走了。
這一週他的課程已經全部上完,再有課那就是下週二了,還隔着四天。這四天督促學生的任務只能交給蘇煙。
其中還包括一次語文隨堂測驗,也是計入戰勳榜成績的。
除此之外,王庸沒再跟蘇煙交待什麼。
本身不交待,就是一種交待。
開往青汶的大巴車上,王庸正託着下巴看着窗外掠過的風景。
一草一木,一車一路,都勾起王庸絲絲回憶。
青汶鎮便是王家老宅所在。這是一個自春秋戰國年代便存在的古老小鎮。當時是齊國跟魯國的交界地,因爲這個鎮子的土地異常肥沃,所以成爲兩國反覆爭搶的地方。
《東周列國志》、《左傳》、《春秋》等書中多有提及兩國之間對這塊地域的爭奪戰爭。
“自古聞名膏腴地,齊魯必爭青汶田”,便是對那段歷史的描寫。
其實王庸真正呆在老宅的時間並不長。從他出生起便隨着父母遷到了縣城,爺爺因爲名氣的原因,也多在省城活動。當初在天泰市還有一處相關部門專門爲爺爺批的院子,只可惜隨着爺爺過世,院子也被收回了。
不然王庸不至於死乞白賴的賴上安然。
“青汶的嗎,二十塊錢,趕緊上車!這個點就這一輛車了,再晚連這輛也沒了。你打出租人家二百都未必願意拉你!”
王庸到了縣城一下車,就有跑鄉鎮的短途小客車招攬生意道。
比平時價格貴了將近一倍,黑,卻沒辦法。因爲他說的是實話。這個點的確只有這一趟車了。錯過之後要麼等明天再走,要麼打出租車。只是前幾年因爲發生過搶劫殺害出租司機的案子,現在很少有司機敢晚上往鄉下跑。即便有兩個膽大的,要價也高。
摸出二十塊錢,王庸沒有猶豫直接上了車。
好不容易等車發動了,卻是走走停停,但凡路上看見個疑是乘客的人,司機都會停下招呼兩句。如此磨蹭耽擱,等到了青汶卻是已經將近十點鐘。
王庸下車看向那個有些陌生的小村落,太久沒回來,路都記不清了。當初爺爺下葬王庸扶棺,還是村裡人領的路。王庸就那麼一哭一跪,陪爺爺走完了最後幾里路。
還好,王庸走對了路,找到了久未人居的老宅。
這個點的農村基本都睡了,只有衚衕口孤單佇立的電線杆子上有昏暗的燈光閃爍,讓王庸依稀能看清斑駁的老宅大門。
手撫在大門那個生滿銅鏽的門環上,王庸不動了。
這個大門比王庸歲數都大,時間在它身上留下重重痕跡。門兩側貼着的對聯還是爺爺在世那年寫的,如今已經顏色全無,只剩一片灰白。楹聯上的幾個大字也不知是被風吹去,還是人撕了去,只剩下了“人家”兩個字。昭顯着爺爺的遒勁筆力。
王庸深吸一口氣,似乎近鄉情怯的遊子,久久不敢進去。
嘩啦,門被王庸推出一陣聲響,在寂靜的衚衕裡格外響亮。頓時惹來鄰居家聲聲狗吠慢,好像在炫耀它發現了壞人一般。
吱嘎,忽然對門鄰居家的門開了,走出一個老人。
那老人拿着一根手電筒對着王庸一照,嘴裡嘟囔道:“誰啊?那家早就沒人了,家裡也沒值錢東西,滿院子雜草。除了蛇蟲鼠蟻的就沒其他東西進去過,走吧,沒什麼油水。”
卻是把王庸當成了小偷。
王庸趕緊上前一步,道:“夏爺爺,是我,王庸!”
老人明顯愣了一下,隨即湊上來瞧了好一陣,纔有些意外的道:“真是王家孫子。你怎麼這時候回來了?”
“嗯,有點事。”王庸含糊其辭回答。
夏爺爺也沒多問,只是走到自家院裡摸出一把鑰匙,一邊往王庸老宅走,一邊說:“沒帶鑰匙吧?沒事,我有。院子我一直打掃着,乾淨着呢!剛纔那是騙壞人的。哎,我這輩子就認識你爺爺這麼一個學問人,如今他走了,我可不得幫他照應着點?興許他哪天回來看看呢?”
王庸爺爺隱居於青汶的兩年,從沒跟人透露過自己身份。在這些村民眼裡,王庸爺爺就是個會寫大字的學問人。僅僅這一點就讓村民們敬佩不已了。
每年春節都會有人拿着雞蛋、煎餅的來請王庸爺爺寫副對聯,然後喜滋滋貼回家裡去。
他們卻不知道,在外面王鴻謹一個字就夠他們好幾年莊稼收成。
夏爺爺悉悉索索打開了門,推開,在手電光芒下可以清晰看見整理的乾淨的院落。門口那個老葡萄架結滿了小小的青葡萄,被風一吹,如玉珠灑落星河裡。
“王家孫子,今晚有雨,要不就去我家對付一宿吧。你家這宅子太久沒人住,太潮了。”夏爺爺對王庸道。
王庸走進堂屋,空氣中確實有一股黴味。不過這對他來說不算什麼,執行任務的時候泥潭都睡過,還在乎這麼點困難?
“謝謝你了,夏爺爺,我在家睡就行。挺好。”王庸特別強調了那個家字,夏爺爺也就沒堅持。
“等我給你拿兩支蠟燭,你家沒人交電費,都停電好久了。”夏爺爺說着,轉身出門去拿蠟燭了。
片刻後連同蠟燭一起拿來的,還有幾個熟雞蛋,卻是怕王庸餓着。
王庸謝過夏爺爺,將雞蛋放在堂屋的那張八仙桌上。不知道什麼年月的八仙桌,油漆早已經掉皮,露出裡面紫紅的木質。雞蛋在上面一磕,發出咚咚的沉悶聲音,好像這個老宅的嘆息。
王庸似乎看到了自己服兵役那幾年,爺爺孤獨一人坐在屋裡看天的場景。
爺爺常說“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那是聖人的境界。遺憾自己活了大半輩子都沒能活出個“不惑”來。
在老宅的那幾年,他老人家應該已經不惑了吧?
搬出一個小馬紮,王庸就這樣坐在堂屋門口,靜靜看着院子裡一方夜空。
真的有雨。
天上一團如鉤般的捲雲飄着,壓得很低,把本該有的月光都遮擋沒了。遠處還隱約可見一個淡淡的風圈,好似將天給刮開了一個蟲洞。
“天上鉤鉤雲,地下雨淋淋。王家小子,我走了。人老了就熬不住,乏的很。你也早點睡吧。”夏爺爺說着,緩緩消失在大門口。
王庸將夏爺爺送走,順手掩上了門。站在那叢綠綠的葡萄架下,驀然心中有些悲涼。
不回老宅不知道,這一回,王庸才忽然想起原來自己在這世上已然沒了親人。
爺爺走了,父母走的卻更早。
王庸只依稀記得小時候母親抱着自己討要紅包的情形,等再大一些懂事了,卻是常年難以見到母親一面了。
王庸父母從事的都是野外勘探工作,工作的特殊性讓他們不得不長年累月的在外奔波。王庸很難享受到如其他孩童一樣的父愛母愛,從小到大的教育工作基本都是由爺爺來代替的。
也正是因爲有王鴻瑾這麼一個國學大家在,王庸父母才捨得丟下孩子外出工作。
而在王庸十一歲那年,王庸父母單位忽然傳來一個噩耗,王庸父母在勘探工作中遇險,雙雙跌落斷崖死亡。
這個消息打擊的王庸爺爺大病一場,自此身體就一年不如一年了。
自那以後,王家的祠堂裡每年上供,又多了兩個牌位。
“天意如刀,生命如草啊。老天爺一刀下去便割掉多少草芥生命。”王庸悠悠嘆息一聲。
天意之刀來臨,又有誰能夠躲得過?如今卻也輪到王庸了。
王庸究竟能不能挨住這當頭一刀,卻也難說。
昏黃的燭光跳躍着,王庸將蠟燭拿起,走進裡屋的祠堂。
裡面擺着十多個牌位,王庸已經記不清這是從第幾代祖宗排下來的了。
但是無論怎麼變,最上面那個王守仁三字不會變。
那是王家的根,那也是王家的驕傲。
看旁邊還有兩刀紙跟一把香,王庸走過去撿起,拆開後藉着燭火點燃。
然後重重跪在祠堂前,鄭重如當年入伍宣誓。
“王家不肖子孫王庸,前來跪拜各位老祖宗了!”
咚咚咚,十個頭。沒有一個虛的,全都結結實實磕在青磚地面,留下一層薄薄的磚沫。
兩刀紙燒的格外旺盛,穿堂風一吹進來,便倏忽躍起老高,跳躍的火舌似乎在跟王庸說着什麼。
透過那明明火光看歷代先祖牌位,王庸彷彿看到一個個英靈在火光後面衝他笑。
而最上首的王陽明牌位,似乎有一位負手而立的大儒悠然而生。
在他的腰間懸着一把劍,高冠青衣,面如冷峻。彷彿拔劍所指,便有百萬鐵騎奔涌而來。
從古至今,有資格稱聖,而又不單單僅限於“文治”的,也就這麼一位而已。
他是真正做到了文治武功、內聖外王的一個書生。
嘩啦啦,祠堂裡忽然響起一陣書頁翻動聲音。
王庸從迷濛中驚醒,側眼看去,卻是一本薄薄的古冊。
王庸奇怪的取過一看,卻是一本不知道誰摘抄的《傳習錄》。
這是王陽明的大成之作,此書記載了他的語錄和論學書信。傳習一詞源出自《論語》中的傳不習乎一語。
歷代心學研究者首先要研究的,便是這本《傳習錄》。
王庸隨手翻開一看,扉頁寫着一句話。
“終明之世,文臣用兵制勝,未有如守仁者也。當危疑之際,神明愈定,智慮無遺,雖由天資高,其亦有得於中者歟。”
這是《明史·王守仁傳》裡對王陽明的評價,高度讚揚了王陽明的文武功績。甚至給出了文臣用兵之道,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評價。
只是,這本抄寫的冊子卻似乎不一樣。
在這段的下面,偏偏有着三個字。
吾不服!
字字如劍,刺破紙背。
誰?誰不服?既然不服,又爲什麼會留下這麼本冊子在王氏祠堂。
再翻,卻是整篇的原文抄寫了。依舊筆畫犀利,猶如林立的刀槍劍戟,倘若看的久了,眼睛都會被這筆鋒刺的生疼。
把字寫到如此地步,抄寫這本冊子的人也算是一代大家了。
只是他怎麼就會不服王陽明呢?這中間又有什麼故事?
王庸百思不得其解。
一本冊子嘩啦啦翻完,到了最後一頁的時候,王庸陡然眼角一跳。
被末頁上的幾個字給驚得一下坐倒在地。
“舉頭天外望,無我這般人!”
霸道、囂張、剛愎狂放、目中無人……種種詞語都無法形容王庸的感受。
王庸只覺這十個字簡直比整本冊子迸發出的凜冽劍意還兇狠,幾乎達到了讓人見字而心驚膽顫的地步。
“怎麼會有這種人!他到底是誰!”王庸拾起掉在地上的小冊子,心臟兀自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那種凌人的氣勢實在太厲害了,無論是詩句寓意還是字跡筆鋒,都不受紙張束縛,傳達出重重壓迫之意。
就連王庸這種見慣血腥的人,都難以抵抗其中的凜凜殺意。
之前王庸說天意如刀,現在卻是真真正正感受到了如刀的天意。
這個小冊子的主人,便是天意!
叮鈴鈴~
這時忽然一陣鈴聲響起,卻是王庸手機。
王庸擦了擦額頭的冷汗,將手機摸出。
一陣風吹過,王庸甚至都能感覺到後背的溼冷感。那是汗透單衣造成的後果。
跟甩掉燙手山芋一樣,王庸將小冊子放回祭臺上。然後逃也似的離開了祠堂。
電話是尹夏來的。
王庸納悶的接通電話,不知道尹夏找他有什麼事情。
“王老師,睡了沒?不好意思半夜打攪你。我實在是……不知道怎麼說了……”尹夏話語裡似乎頗爲煩惱。
“怎麼了?”王庸有些好奇的問道。
“是這樣,公司想讓我多寫幾首歌,趁機出一張唱片試試市場。但是……我今天寫出一首曲子,怎麼都找不到合適的詞填上。那種感覺王老師你懂嗎?很痛苦。我怕耽誤了公司的製作計劃,所以就想到了你,想要你幫我寫一首詞。”
“可是……我不是很懂音樂啊。”
“沒關係啦,就像你上次說的,詩詞本就是音樂。我把曲子放給你聽,你照着曲子填就是嘍。”尹夏道。
“這樣……好吧。”王庸勉強答應了。
隨後電話聽筒裡就傳出一陣樂曲聲,即便經過電波的粗糙處理,一開始的節奏還是讓王庸禁不住怔住了。
開始便是一聲大琵琶的錚錚音鳴,恍若從湖底倏忽升上天空的一線天地之音,緩緩的,緩緩的,驟然加快。音色也開始了變化,琵琶、大鼓等樂器模擬出沙場戰鼓,緊接着又是吹打樂器奏出肅殺號角之聲。
王庸彷彿看到列隊的士兵正潮水般涌向敵軍,低低打着象鼻的戰馬做着衝刺前的準備,雪亮如霜的刀槍林立,沖天殺意從兩軍陣營中升起,刺穿穹頂。
錚!
又是一聲琵琶,場面一下壯烈起來。琵琶絞弦技巧的運用剎那間就將慘烈的廝殺場面描繪出來。人仰馬翻聲、刀槍撞擊聲、鮮血噴薄聲、士兵吶喊聲,全都在音符之間傳達出來。驚心動魄,攝人心魂。
慷慨激昂的曲子持續了一大段,終於漸漸隱去。一聲自月光潮水裡嗚咽而起的簫聲,將人帶回現實。
好似一個染滿鮮血的將軍正望着疆場,目光中既有悲壯又有堅定。驀的長槍一舉,旌旗獵獵,一人一馬消失在秋風中。
及至曲終,王庸滿腦子裡仍然縈繞着一句古詞:“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
“王老師?王老師?”電話那頭,尹夏忐忑的聲音傳來。她以爲王庸覺得不好聽,不發言了。
“啊,我在。”王庸趕緊回答道。“尹夏,這首曲子非常棒,我接了!我保證給你一個完美的填詞!”
“太好了!謝謝王老師了,我要錄歌去了,再見。”那頭有人催尹夏了,尹夏匆匆忙忙掛斷了電話。
而王庸拿着手機,似乎仍然沉浸在那首壯懷激烈的曲子裡,久久不能自拔。
咔嚓!
夜空中陡然劃過一道閃電,紫色的電火在空中蜿蜒盤旋,炸響在房頂。
嘩啦,豆大的雨點頃刻而至,砸的青瓦叮噹作響。
疾風驟雨就這樣毫無預兆的襲來,一如曲子裡侵掠如火的殺機。
王庸望着窗外,忽然靈光一閃,一下從窗戶跳了出去。
他似乎懂得了那本冊子裡的凜凜殺意,也似乎聽到了尹夏那首曲子裡的錚錚刀兵。
啪!啪!啪!
王庸就像是一個醉酒的醉漢,渾然不顧大雨磅礴,在雨中隨性打着拳腳。雨滴濺在他身上,碎成一瓣瓣,打溼了他衣服。
而王庸手上招式卻不受影響,如一記刀槍,犀利的刺開重重雨幕,直指天空。
一曲高歌也緊隨而至。
“坎坎伐檀,寘之河干。王於興師,修我戈船
這本是《詩經》裡的歌謠,它用幾個字讓我們知道
天意如刀,生命潦草,不想摧眉就得彎腰
狂風似刀,生命是草,風吹草低是誰冷笑
我也曾夢想天涯海角,我也曾賣了寶劍換成一口刀
可總有人一直在唱,那首流傳了千年的歌謠
給誰伐檀?給誰修船?豈曰無衣?與子同穿
嘴裡含刀,割破歌謠
千年恩怨,一刀抹掉
天意如刀,人命如草。既是草芥,又何懼那野火燒
既是草芥,又何懼那野火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