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玉子被霍姨說得一言不發了。半天之後,她說:“霍姨,到現在,你還不清楚那夥人是些什麼人麼?你爲什麼總是阻止我報警,爲什麼?”
“玉子,你以前總是問我,認不認識那些人,我總是迴避了!今天我還是告訴你吧!”我聽見霍姨停頓了一下,又輕聲地嘆息了一聲,“那夥抓你的人,其實我並不認識!但是那輛車,我認識,我認識那輛車的主人,而且,那輛車的主人,你媽媽也認識!”
“什麼?那是誰?”盤玉子似乎顯得非常吃驚,我聽見她的聲音提高了,“那輛車的主人,究竟是什麼人?他是不是因爲我媽媽才抓我的?”
“其實,我一說他的名字,你也就知道了!”霍姨語氣平和,但卻是一副回憶往事的架勢,這個女人,和盤玉子的媽媽一樣,有很多故事,“這個人,當年,是我們風城黑道上,最心狠手辣的人,我們這些從事那種職業的女人,沒少被他和他的兄弟們剝削!當年,我們和他們是共生體,一方面,他們當我們這些風塵女子的保護傘,讓我們免受那些討厭的客人的欺辱,另一方面,他們卻在欺辱我們,而且,我們掙的錢,其中很大一部分,被他們盤剝去了!”
霍姨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我能聽見她的呼吸變得粗重了,也許回憶往事,讓她的情緒激動了。她繼續說:“如今,這個人,是一個成功的企業家,也許,他最初搞企業的資金裡,也有我和你媽媽的那一份子!不過,這個人,現在,依然沒有和黑道斷絕聯繫!這個人,就是趙小寧!”
“趙小寧?”聽起來,盤玉子覺得既意外,又驚愕,又有點恍然大悟的樣子,她說:“原來是這個混蛋,你這麼一說,我就明白了!我媽媽曾經提起過他,而且,有一次,我跟我媽媽逛街,還碰見他了,他向我媽媽打招呼,後來,我媽媽告訴過我一些他的事情!沒想到是他,他想抓我?這就對了!這就對了!”
“什麼這就對了?你是不是知道什麼?”霍姨趕緊問,似乎顯得有些不安,“那趙小寧以前是不是騷擾過你?你實話告訴霍姨,別隱瞞,這個趙小寧不是個東西,非常惡毒,你可千萬別惹上他!”
“霍姨,你放心,他沒騷擾過我,只是,他陷害了湯河!”盤玉子頓了頓,似乎在組織語言,“霍姨,你知道之前河中那兩具女屍是怎麼回事嗎?你知道湯河爲什麼會進拘留所嗎?你懷疑抓我的那些人開的車子是趙小寧的,你知道趙小寧爲什麼要抓我麼?今早的這具女屍,也許……霍姨,我告訴你,這一切,都是趙小寧的一盤棋,他就是爲了害湯河!”
於是,盤玉子把我告訴她的一切,又原原本本地告訴了霍姨。我在門後面聽着,心裡五味雜陳。理療店的店員已經來了,開始進入各自的崗位,一樓起了各種動靜,但是,似乎還沒有客人來,一般的客人,也不會在大清早就來做理療。
“這一切,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你都是怎麼知道的?”霍姨一副懷疑的語氣,盤玉子整天呆在她的店裡,哪兒都沒去,卻瞭解那麼多事情,她一定懷疑了。我在門後面聽着,覺得霍姨語氣裡的懷疑成分很重。霍姨說:“這些事情,不可能是袁嬌告訴你的,袁嬌不會知道那麼多!玉子,你實話告訴霍姨,你是不是和湯河聯繫過?”
“是的,我見過湯河!很多事情,都是他告訴我的,但是,他說的都是真的,我相信他!就算他被人冤枉,被人誣陷,我也相信他,無條件地相信他”盤玉子一口氣說了出來。霍姨的椅子響了一下,她肯定站了起來。她急切地說:“你什麼時候見他的?你晚上是不是出去過,你知不知道你離開這裡,就有可能很危險?而且,湯河不是被拘留了麼,你怎麼和他見面的?難道,他真的逃走了?”
“是的,他逃走了!而且,他現在就在我的房間裡!”說着,盤玉子快步走過來,拉開了她房間的門,我趕緊從門後躲開。霍姨也快步走過來,進了房間,她看見我,驚疑地瞅了半天。之後,霍姨纔對盤玉子說:“不要讓他出這個房間,也不要讓店裡的任何人知道他在這裡,聽見了嗎?”
盤玉子點點頭。霍姨出房間看了一圈,很快又進來了。她進來之後,壓低聲音說:“店裡的員工,應該還沒人知道湯河在這裡!你們不要走漏一點風聲,否則,要是被哪個店員告發了,警察很快就會找上門來!”
我和盤玉子都點點頭。霍姨關上房間的門,和盤玉子都呆在了房間裡。霍姨又反反覆覆問了我一些問題,關於盤玉子失蹤之後的各種事情,關於趙小寧和我的談話,關於我是怎麼得罪了趙小寧的,關於我是怎麼從拘留所逃出來的,只要她問,我都詳細地回答。問完之後,霍姨皺着眉頭說:“湯河,原來,你們把趙小寧的侄子搞進了監獄啊,這個仇,是怎麼都化解不了了,怪不得他要想着法子害你!”
我嘆息了一聲,語氣傷感地說:“我也沒辦法,那時候,他的侄子趙黑貴和他的一幫兄弟,要置我於死地,我能怎麼辦?趙家這兩個混蛋,一個比一個壞,是不是我上輩子欠了他們的?”
正說着,盤玉子的電話響了。盤玉子拿起電話,看了一眼,說:“袁嬌的電話,看來我的信息員,又有最新的消息了!不過,不知道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盤玉子接了電話,當着我和霍姨的面,和袁嬌說着話。一開始,她們還說說笑笑,越到後來,盤玉子的面色越凝重,身體都有點顫抖了。她長話短說,很快掛了電話。掛了電話之後,她面色蒼白,盯着我看了許久,我被看得發毛,趕緊問:“小玉,怎麼啦?到底怎麼啦?有什麼壞消息,你趕緊說呀,出什麼事啦?”
“第三個遇害的女孩,就今天早晨,二中後面的河裡撈出來的女屍,你知道是誰嗎?”盤玉子語氣顫巍巍地說出了這句話。我的腦袋“嗡”的一聲,就像是爆炸了。我的心裡已經有了答案,但是,我還是存着僥倖問:“誰?那個遇害的女孩,究竟是誰?”
“是,是……”盤玉子哭了,一邊哭一邊說,“是小妮,喬雅妮!”
我的身體,一下子軟了,我崩潰了。從拘留所逃出來後,我一直緊繃着身體,就是跟盤玉子親熱的時候,我也是緊繃着身體,這時候,那些緊繃着的東西斷裂了。我感覺自己心裡的什麼東西失去了,我自己好像成了一具空殼。我想哭,可是,卻哭不出來。我的嘴裡只能發出“嘶嘶”的聲音,我感覺自己,就像一個不會說話的動物。
“袁嬌說的?她,是聽誰,誰說的?”我喘着氣,斷斷續續地說,“不會是,假消息吧?她是不是在騙我們?”
霍姨也一臉嚴肅,說:“我聽玉子說過這個喬雅妮,是個很漂亮又很可愛的女該!再確認一下,千萬不要搞錯了!這個袁嬌,有時候,冒冒失失的,就會搞烏龍,咱們還是多方打聽一下,別光聽那個袁嬌的!”
“讓我來!我問凌娜,她一定知道那邊的情況!”我拿過盤玉子的電話,開始撥凌娜的號碼,同時嘴裡還在喃喃自語,“我不相信,不相信小妮就那麼被害了!我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