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上帝。”藍禮嘴角的笑容不由輕輕上揚了起來,難得一見地感嘆了一聲。
就連平常一貫遲鈍的內森都察覺到了異常:藍禮的心情和神態都舒展輕盈了起來,似乎整個人都放鬆了許多。如果是以前,藍禮是絕對不可能感嘆什麼“上帝”的,最多也就是挑挑眉尾,表示內心的驚訝;但今天卻完全不同起來。
雖然內森不明白具體發生了什麼,但……這應該是好事吧?
私人遊艇的速度漸漸放緩了下來,船長專門派遣了助手前往船艙,徵詢意見,“藍禮少爺,安德烈少爺詢問,需要幫忙嗎?”
從接機到遊艇再到別墅,全部都是安德烈的大哥亞歷山大-漢密爾頓安排的,方方面面都照顧到了,沒有絲毫紕漏,現在在遊艇之上進行服務的,全部也都是漢密爾頓家族的傭人們;即使面對如此突發的意外狀況,亞歷山大也提前做出了安排。
“不用。”藍禮輕笑地擺了擺手,“你就告訴他,除非他想要掉到水裡,否則,他們還是乖乖地在樓上等着吧。”
威尼斯是一座建立在海上的城市,所有空間都相對狹小,碼頭也是如此。
那一年,他們集體過來度假的時候,一羣年輕人在碼頭之上追逐打鬧,結果藍禮和馬修兩個人意外掉到水裡,兩個人卻在眼神交換之間就達成了共識;隨後把安德烈、伊頓等一羣傢伙全部都拉到水裡,一個兩個的全部都喝了一肚子海水,晚上還集體拉肚子。
“前面就是目的地嗎?”藍禮現在也反應了過來,看來眼前聚集過來的船隻和人羣,全部都是爲了他而來的,那就意味着,他的下榻之地就這樣暴露了?
當然,置身於電影節期間,一舉一動估計都將暴露在鎂光燈之下,想要隱藏行跡幾乎是不可能的;只是,藍禮沒有預料到,自己還沒有抵達住所,記者們居然就已經提前識破了。
“請務必代我向公爵轉達歉意。”因爲他的關係,導致漢密爾頓公爵的私邸頻頻見諸報端,這顯然是一次失禮。孩子輩的交情是一回事,而父母輩的情誼又是另外一回事,這方面的禮儀,藍禮向來不會出錯。
那位助手雙手交叉重疊地放在身後,露出了一個禮貌的笑容,“藍禮少爺不用擔心,你居住在這兒的消息是安德烈少爺放出去的,明晚在私邸的一樓大廳還將舉辦一場正式宴會。目前所有邀請函都已經發放出去了。”
“……”藍禮還是微微有些意外,但轉念一想,卻瞬間明白了過來,而後輕笑了起來,給予了他的迴應,“讓你家少爺下來接我。”
這句話的意思是……?
難道是藍禮準備把安德烈推到海里?
“是。”助手沒有反駁,還是禮貌地說道,而後就轉過身,離開了船艙。
……
現場聚集的記者們一個個都伸長了脖子,遠遠地看到那艘小型私人遊艇,他們就已經迫不及待地開始摁下快門了。
人人都在抱怨着戛納電影節費用昂貴,但事實上,威尼斯電影節纔是經費最爲高昂的,不要說歐洲三大電影節了,即使是全世界範圍內也是首屈一指,因爲這裡本來就是一座以旅遊作爲支柱產業的城市,每次到了狂歡節或者電影節,費用更是五倍十倍地上漲——
住宿昂貴、交通昂貴、伙食昂貴,更不要說社交派對的高昂費用了。
可是現在……藍禮甫一登場就已經讓人瞠目結舌了:
眼前的豪華私人遊艇,每一個細節都透露出尊貴和低調,堪稱是海上的勞斯萊斯;身後的私人碼頭和私人別墅,傳聞是一棟傳承數個世紀的親王私邸,外表看起來有些破舊,但裡面卻是富麗堂皇。
別人都正在擔心威尼斯的昂貴支出,而藍禮卻正在享受着頂級待遇,如同前來度假一般。
世襲貴族,果然是一件令人羨慕的好事。這一份底蘊,對於其他人來說是可望而不可即的。
遠遠地,私人遊艇就漸漸靠近了,有眼光的內行人立刻就一目瞭然,從甲板的用料到室內的設計、從船身的流線到引擎的聲音,每一個細節都堪稱是至尊享受,之前還有人猜測着,這是電影節官方派出的遊艇,但顯然……藍禮的級別可是比電影節官方還要高出了數個檔次。
如果有人納悶,爲什麼藍禮本人還沒有出現,閃光燈就已經迫不及待地亮起,這就是原因——遊艇本身也是新聞爆點!
陸陸續續地,船隻們就開始啓動引擎,慢慢地圍繞在藍禮的遊艇旁邊,就如同一支鯨魚在海里潛游時,無數小魚們都跟隨在它的身邊一同前行一般;船隻越來越多、越來越密,四面八方涌過來的船隻已經將遊艇團團圍住,場面着實蔚爲壯觀。
不過,大家還是保持了相對冷靜,沒有冒然上前,否則一旦翻船了,情況就糟糕了——大海比陸地還要更加無情。即使這裡是靠近威尼斯的近海,海浪並不洶涌,但現在熙熙攘攘的無數船隻卻製造了不確定因素,更何況,大海就是大海,情況終究還是不同的。
遊艇緩緩停靠了下來,藍禮沒有着急,而是等待船隻停靠穩當之後,這才離開了船艙,重新出現在了甲板之上。
“咔嚓咔嚓咔嚓”。
“咔嚓咔嚓咔嚓”。
根本沒有說話的餘地,鋪天蓋地的快門聲就浩浩蕩蕩地傾瀉而下,瞬間的井噴爆發出了一股轟隆隆的能量,似乎就連海浪聲都相形見絀起來,那滾滾熱浪從四面八方蜂擁而至,就連金色的陽光似乎都變得火辣而炙熱起來,氤氳地扭曲着空氣與海浪。
藍禮站在了甲板之上,回過身,朝着記者們揮手致意。
但隨即藍禮就發現,每個角落都可以看到記者的身影,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真正意義上的三百六十度,因爲身後的建築之中也有記者探出身子來,居高臨下地開始捕捉高空視角,整個包圍圈的聯合堪稱縝密。
這一個想法讓藍禮啞然失笑起來。
就在此時,一個海浪突襲了過來,遊艇也跟隨着浪頭搖晃起來,藍禮的腳步稍稍沒有站穩,重心出現了晃動,什麼貴族教育什麼紳士禮儀,在大海面前也依舊敗下陣來,整個人狼狽不堪地踉蹌着腳步,好不容易抓住了旁邊的舷窗,這才控制住了身體——
獵獵海風吹拂而來,頭頂之上的草帽差一點就要被吹飛了,那纔是真正的狼狽,於是藍禮乾脆就把帽子摘了下來,那一頭微微凌亂的捲髮就開始迎風飄揚了。
藍禮這才意識到,站在甲板之上與記者問候,這顯然不是明智的選擇,自己還是缺少經驗,回想一下自己剛剛的堂皇,不由就越發歡樂起來。
“什麼事情如此好笑?”碼頭方向的上方傳來了一個聲音。
擁有私人碼頭的一個優點就是:因爲是私人碼頭,沒有得到主人允許,其他船隻是不能隨意停靠的;所以,儘管其他船隻都在努力靠近,但他們和藍禮之間還是間隔着船體,無法像陸地之上的採訪,徹底地將藍禮身邊的空間全部壓縮。
碼頭之上更是一派安寧的景象。
擡起頭,藍禮就看到了馬修那張冷峻的面容。
今天的馬修,終於丟掉了西裝和襯衫的打扮,穿着一件白色休閒襯衫和菸灰色西裝短褲,襯衫釦子和袖子都呈現出度假的放鬆狀態,就連一貫服服帖帖的頭髮,現在也呈現出自然狀態,在海風之中凌亂得不行。無形之中,整個人都變得輕盈起來。
“怎麼了?”馬修察覺到了藍禮的打量視線,挑了挑眉。
“沒有,只是想起了十年級那一年的威尼斯度假。好久好久不曾看到你放鬆下來的模樣了。”藍禮輕笑地說道。
似乎是大學之後,馬修就已經不曾度假了。爲了成爲一名皇家律師,馬修就全身心地投入了學習之中,不知不覺中,假期就已經成爲了奢侈,不要說藍禮了,就連他自己都有些想不起上一次假期到底是什麼時候了。
這一次,因爲是威尼斯,因爲這是他們曾經的度假勝地,所以小夥伴們全部都再次過來了。他也終究沒有能夠拒絕。
藍禮的話語,讓馬修微微有些愣神,似乎想起了什麼。但隨即就看到藍禮就伸出了右手,又是一陣波濤洶涌而至,眼看着藍禮的腳步就再次踉蹌起來,馬修連忙收回了思緒,主動拉住了藍禮的右手,一個用力就將藍禮拉上了碼頭。
藍禮順勢靠了過去,拍了拍馬修的肩膀,揚聲說道,“告訴安德烈,他應該知道,他逃脫不了命運的懲罰。我已經瞄準他了。”
不由地,馬修眼底也流露出了一抹淺笑——難怪剛剛安德烈拒絕下來,而是停留在了二樓,看來安德烈又要擔憂了。
站穩腳步之後,藍禮就轉過身,再次面向了媒體,揮手示意。雙腳站在碼頭之上,總算是暫時找回了陸地的安穩感。
但記者們依舊停留在海面之上,而他們也沒有辦法放棄自己的採訪任務,在層層波濤之中,一次獨特的採訪就開始了:
每一位記者都竭盡全力地嘶吼着嗓子,如同潑婦罵街一般,此起彼伏地提出自己的問題,然後在轟鳴濤聲之中瞬間被淹沒。可是他們的熱情依舊無法熄滅,鍥而不捨地提問着,這樣的歡迎儀式着實是具有意大利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