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克-吉倫哈爾,這位在好萊塢打滾了十餘年的演員,似乎已經無比資深了,但事實上,他是1980年出生的,和藍禮一樣,隸屬於Y世代一輩。
傑克的職業生涯曲線和喬治-克魯尼有些相似,憑藉着“斷背山”走紅之後,“十二宮”、“源代碼”、“鍋蓋頭”等藝術作品收穫了不少口碑,但“波斯王子:時之刃”、“愛情與靈藥”等商業電影卻是口碑與票房雙雙慘敗。
儘管如此,他依舊擁有一批忠實的影迷,今年更是受邀成爲柏林電影節的評審。
“啊啊啊!”紅地毯兩側的尖叫聲源源不斷地傳來,猶如響雷一般炸裂,“傑克!傑克!”那一聲比一聲懇切的呼喊,四面八風地蜂擁而至,藍禮剛剛掀起的應援聲浪還沒有來得及平復,現在又一次製造了驚濤駭浪。
正當人們以爲今晚的火熱程度不能更進一步時,傑克和藍禮同框了。於是,呼喊聲撕破了喉嚨,開始變聲、變形,演變成爲一個個音爆,在肆虐寒風的柏林夜晚之中滔滔不絕、層層疊疊,如此場面着實蔚爲壯觀。
下車之後,站在紅地毯之上,傑克似乎有些茫然,就好像迷路的孩子一般,站在原地,左看看,右看看,前看看,後看看,那不知所措的眼神彷彿正在思考着前進的方向,腳步就這樣乖巧而紮實地停留着,不曾移動。
躊躇的盡頭,傑克邁開了腳步,朝着藍禮所在的方向。這簡簡單單的一個動作,現場觀衆就沸騰了,現場記者也沸騰了。
相較於現場的沸騰,藍禮卻顯得十分淡定,沒有太過激動,又或者說,沒有必要。
因爲剛剛出現的幾位評審們就已經證明了這一點:阿斯哈-法哈蒂僅僅只是點頭示意了一下,甚至就連記者們也只來得及摁了幾下快門,然後就目送着阿斯哈進入主會場了;夏洛特-甘斯布則稍稍逗留了片刻,不過是問候了兩句“晚上好”,祝福電影順利,緊接着就離開了。
至於弗朗索瓦-歐容就更是匆匆而過了,如果不是藍禮主動追了上去,攀談了兩句,只怕他就像是工作人員一般,低調地拒絕做任何停留。
藍禮一直頗爲喜歡弗朗索瓦的電影,有着法國式的哲學反思,又有着英國式的黑色幽默,還有些許德國式的社會現實——只是稍稍荒誕一些。可惜,紅地毯之上不是交談的最佳場所,藍禮僅僅只是客套打了一聲招呼,隨後就禮貌地離開了。
藍禮猜測着,到底是因爲他們的評審身份,不適合多做停留;還是因爲他們本身低調,不喜歡紅地毯的流程。現在的傑克,應該也是如此。
萬衆期待之下,傑克的腳步在藍禮的面前停了下來,微笑地做起了社交場合的問候,“恭喜電影上映,我很期待。”
“謝謝。期待着你的反饋。”藍禮也客套地回答到。
傑克的表情有些拘謹,擡起眼睛瞥了藍禮一眼,猶豫片刻,卻又轉移了開來,然後說道,“我想,我最好到後面去,和觀衆打打招呼。”
藍禮點點頭表示了贊同,“今晚似乎降溫了,他們在這裡等待了將近四個小時。這至少是我們能做的。”
傑克的神情微微愣了愣,似乎沒有預料到藍禮的如此迴應,遲疑地往後仰了仰身體,想要轉身離開,卻又有些猶豫,所以就保持了一個怪異的後仰姿勢,視線落在藍禮身上,卻沒有開口。
藍禮啞然失笑,眼前的傑克和好萊塢傳說中的一模一樣。“你應該過去打招呼了,他們都在呼喚着你呢。”
傑克輕輕收了收下巴,視線落在了藍禮的眼睛上,蜻蜓點水的一接觸,然後羞澀地飄移了開來,緩緩地移動、轉圈,而後又收回來,瞥了藍禮一眼,意外地發現藍禮的視線依舊沒有移開,立刻慌亂地垂下去,輕輕收了收下頜,指了指另外一個方向,示意了一下,嘴角的笑容不由自主地就上揚了起來。
想要說點什麼,卻終究什麼都沒有說出來,於是轉過身,若有所思地邁開了腳步;突然回過頭看了看藍禮,嘴角的笑容又更加燦爛了一些,徹底綻放了開來,對着藍禮點點頭、揮揮手,然後這才朝着影迷們的方向走了過去。
“啊啊啊!傑克!”狂熱的呼喊聲之中,傑克重新恢復了鎮定,友好地朝着影迷們揮手、點頭,現場的炙熱程度再次更上一層樓。
曾經有人好奇過,爲什麼傑克似乎總是徘徊在一線與準一線之間,始終沒有能夠大紅大紫呢?同類型同路線的喬治-克魯尼可謂是“好萊塢總統”,風光無限。對於外行人士來說,的確如此;但對於業內人士卻並不稀奇。
傑克是一個無比低調的人,而且不擅長社交,生活在自己的世界裡——不是自閉症的那種,而是他的談話節奏、笑點節奏、生活節奏都微微有些不同。他的姐姐瑪吉-吉倫哈爾(al)、還有姐夫彼得-薩斯加德(Peter-Sarsgaard)也都是如此。
2013年的“囚徒”和“宿敵”,2014年的“夜行者”,2015年的“破碎人生”和“絕命海拔”,2016年的“夜行動物”,其實傑克都有希望角逐奧斯卡,即使不是得獎,至少也是提名。但最終一項提名都沒有,一直到2017年爲止,他的唯一一次奧斯卡提名依舊是2005年的“斷背山”。
學院公關的生疏乃至於缺席,這是重要原因。
剛剛短短的一面之緣,傑克的羞澀和拘謹,還有一點點怪異,這就給藍禮留下了深刻印象。但如此類型的人,藍禮卻再熟悉不過了,喬治-斯蘭德、託尼-凱耶、魯妮-瑪拉等等,都是如此。某種角度來說,藍禮自己也是。
轉過身,藍禮再次面對着記者們。不過,他沒有過多逗留,只是待了約莫五分鐘,然後就轉身走進了主會場之中。
前前後後,他已經在紅地毯上停留了將近四十五分鐘,從腳尖到胸口都是冰冷的,感覺自己浸泡在北冰洋之中待了一天一夜般,室內的暖氣撲面而來,僵硬的肌肉開始緩緩放鬆,針刺般的疼痛感和酥麻感開始洶涌上來,那滋味着實難以描述。
薩米-蓋爾一路蹦蹦跳跳地跑了過來,緊緊地站在藍禮身邊,規規矩矩地將雙手放在身後,“藍禮,藍禮,今天真的來了好多人!”言語之間帶着難以抑制的亢奮,“好多不認識的人,聽說,好像都是大人物。”
擡起頭,藍禮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角落裡不敢動彈的貝蒂-凱耶,她整個人都非常拘謹,求助地看着藍禮和薩米,卻始終不敢上前,因爲面前就站着一大羣人,正在熱火朝天地閒聊着。
藍禮拍了拍貝蒂的肩膀,“你們是打算和我一起去認識一些新朋友,還是準備待在旁邊?”
“我們還是待在旁邊吧,你們的聊天都很無聊。”薩米認真想了想,皺起了眉頭,滿臉嫌棄地說道,依舊還是一個孩子。
“那就過去陪着貝蒂吧,你們可以偷溜到二樓去,我的消息沒錯的話,那裡應該有一個自助餐桌,可以吃一點甜點或者水果,墊墊肚子。”藍禮示意了一下,“不要忘記電影的放映時間了,及時趕回來就可以了。”
薩米笑容滿面地點點頭,一溜煙地跑向了貝蒂,兩個人嘰嘰咕咕地交談起來,然後就朝着藍禮揮了揮手,偷偷摸摸地朝着樓梯方向走了過去。
整個主會場裡確實是人潮涌動、觥籌交錯。今晚首映式出發之前,安迪-羅傑斯就已經提前交代過了,今晚應該有不少大人物出席,這是一個無比重要的社交場合,安迪作爲引薦人,佈置好舞臺、安排好燈光,剩下的事情就交給藍禮了。
先是電影節主席,而後是評審團成員,其他能夠出現在現場的,應該就是德國電影圈裡舉足輕重的人物了,也許還有戛納電影節和威尼斯電影節的重要人物——雖然歐洲三大電影節彼此之間是競爭者,但其實他們內部的交流和合作遠遠比外界看起來更加緊密;除此之外,還應該有英國、法國、意大利等電影重要市場的關鍵人物。
這樣的場合,對於上流社會來說是必修課,即使沒有觀看嘉賓名單,藍禮都可以猜測出一個大概來。當然,這方面真正的專家還是亞瑟。
僅僅只是在原地停留了片刻,藍禮的腳步沒有任何質疑,徑直朝着弗朗索瓦-歐容走了過去。那些大人物確實十分重要,但是在“超脫”正式首映之前——更準確來說,在正式展示藍禮的作品之前,所有的交談都僅僅只是寒暄和客套,沒有實質性的意義,不過是一層面具而已。所以,沒有必要那麼着急。
相較起來,藍禮優先選擇自己心儀的電影人,展開交談。更何況,這是電影的場合,以電影的話題、以藝術的方式打開局面,這纔是最佳選擇。沒有那麼刻意,也沒有那麼虛僞。喬治-克魯尼、布拉德-皮特等人的方法,不見得就適合藍禮。
衆目睽睽之下,大佬雲集之中,藍禮的一舉一動都在人們的監控之下,然後就看到他出人意料地走向了弗朗索瓦-歐容。又或者說,這是一個情理之中的選擇,所有視線都變得意味深長起來,包括弗朗索瓦自己。
不過短短二十分鐘的社交場合,很快就結束了,隨後大家熙熙攘攘地魚貫進入了放映廳,“超脫”即將正式放映,今晚的重頭戲總算是要開始了。
等到精疲力竭,這也是頂級社交場合的最大特點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