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該死的塞車。”安迪低聲嘟囔地抱怨到,紐約的交通堵塞總是如此神奇,可以讓人煩躁到極致,然後又讓人徹底沒脾氣,一個早上就可以搭乘過山車無數次,起起落落,好不刺激。
走走停停,他們折騰了將近九十分鐘,這才趕到了西奈山醫院。由於藍禮沒有攜帶手機,他們也沒有辦法定位他的位置,現在也不確定藍禮是否還在醫院,又或者已經回家了,再不然就是徹底失蹤了。
即使是淡定如安迪,此時也不由開始心浮氣躁起來。二月份的紐約,狂風大作、寒流侵襲,這更沒有幫上忙。呼啦呼啦的暴風過境,乾枯的樹枝噼裡啪啦地撞擊着,發出刺耳的響聲,整個世界瀰漫着一片蕭索。
一行三人,快速進入了西奈山醫院的一樓大廳,但隨即就齊齊愣住了,醫院如此之大,他們應該怎麼找到藍禮呢?
羅伊和內森都朝着安迪投去了視線,但安迪也是攤手,“我對海瑟的情況也是一無所知。”於是,三個人快步走向了前臺,以探病者的身份,詢問海瑟的病房號碼,但值班的護士卻不得不詢問他們的身份,還有和海瑟的關係,如此一來,解釋就變得麻煩起來。
最後還是內森靈光一閃,“藍禮?請問你知道藍禮在哪兒嗎?這是他的經紀人,這是他的經理人,我是他的助理。”
值班護士恍然大悟,點點頭,指了指右手邊的休息區,“你們就是藍禮的工作夥伴!藍禮剛纔過來交代過,他在那邊等着你們。”
三個人齊刷刷轉過頭去,一眼就看到了藍禮,此時正安詳地坐在休息區,擡起頭來,看着電視機上的新聞節目。他們剛纔匆匆忙忙地闖進來,居然沒有注意到。
向值班護士表示了謝意之後,三個人前前後後地快步走了過去,繞到了藍禮的身前,滿眼擔憂。但,真正面對面地碰頭了,大家反而是不知道應該說什麼了,一時間都卡殼了,面面相覷,無從入手。
“藍禮,你還好吧?”內森的想法相對單純一些,腦海裡想到什麼,直接就詢問了出來,直白而坦然地表示了自己的關切。
藍禮收回了視線,看了內森一眼,嘴角微微一抿,勾勒出一個笑容的弧度,“我很好。”然後看了看站在旁邊的安迪和羅伊,兩個人依舊眉頭深鎖,明擺着懷疑的表情,“放心,我沒事,我能有什麼事。忘記了嗎?二十四小時之前,我纔剛剛領取了一座獎盃,現在確實是再好不過了。”
輕描淡寫的戲謔和自嘲,這意味着,藍禮確實是沒事了。但,安迪和羅伊總覺得不對勁,卻又說不上來。
“我想要舉辦一場演唱會。”沒有任何提示,也沒有任何預告,藍禮擡起頭,迎向了安迪和羅伊的視線,平靜地說道。
不安感,終於爆發了。安迪和羅伊兩個人都是滿頭問號,完全不理解現在的狀況:
從醫院到演唱會?在這兩件事之間,橋樑到底是如此建立起來的?而且,剛剛從柏林回來,即將投入頒獎季的學院公關之中,演唱會又是怎麼回事?更重要的是,演唱會從來就不曾出現在藍禮的日程表之中,今天又是怎麼冒出來的?
“什麼意思?”老練如安迪,一時間也沒有辦法把事情的來龍去脈理清,“什麼演唱會?”
“個人演唱會。”藍禮微笑地說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要舉辦一場演唱會,越快越好。場地不是重點,只要有一個舞臺,然後有一把吉他,這就足夠了。”
“……爲什麼?”安迪準確地抓住了要點,暫時把演唱會的事宜都放在一邊,關注事件的核心。
“爲了一個約定。”藍禮坦誠地說道,“準確來說,這是爲了一個人的演唱會。可以的話,我願意選擇一個小型的公演場地,只能容納六十人、一百人,這也無所謂。所以我想,彩排、樂隊、觀衆,這都應該不是問題。有必要的話,完全可以免費入場,場地的費用,我自掏腰包。”
信息量着實有些大,而且還有些雜。
不過,安迪還是立刻理清了思緒,“演唱會,這不是一件那麼簡單的事。”籌劃一場演唱會,從場地到售票,從排練到表演,更不要說宣傳以及運營了,即使是專業人員的策劃,短則三個月,長則半年,短時間之內都是無法執行的,“你的意思是,暑假嗎?那’悲慘世界’呢?”
“不,我的意思是明天或者後天,再不然,大後天。”藍禮輕輕挑了挑眉,淡定地說道,彷彿說的不是明天而是明年一般。
安迪的眉頭微蹙起來,沒有立刻開口;而是羅伊接過了話頭,“那麼格萊美呢?不對,不是格萊美,而是接下來這周的公關計劃呢?距離奧斯卡沒有剩下多少時間了。我們現在的全盤計劃,可能都需要作出調整。”
“演唱會是工作,學院公關也是工作,我看不出什麼衝突。”藍禮似乎已經將所有情況都已經納入了考量範圍,沉穩堅定的姿態,根本不爲所動,這讓羅伊和安迪都有些措手不及。
羅伊張了張嘴,進一步勸說的話語在舌尖打轉,但猶豫了片刻,終究還是吞嚥了下去,轉過頭,剛好就迎向了安迪的視線,兩個人的眼神都有些錯雜。
他們都是聰明人,即使不明白事情的前因後果,但可以確定的是,這場演唱會肯定和海瑟有關;藍禮的語氣和眼神都在傳達着同一個信息:這件事沒有迴旋餘地。
安迪和羅伊都清楚地知道藍禮的性格和作風,他是一個篤定堅毅的人,在演員探索的道路上,從未動搖自己的信仰和信念;在名利場的聲色犬馬之中,也從未迷失自己的夢想和堅持。這定義了藍禮的人格,同時也成就了藍禮的成功。
在平時,藍禮是一個願意開放所有可能性的人;但在原則之上,他卻從來不曾動搖過。
針對演唱會的話題,他們可以繼續爭執下去,也可以繼續辯論下去,但估計結果不會有任何改變。更重要的是,他們真的有必要爭執下去嗎?
這不是一場大型的巡迴演唱會,曠日持久地延續很長一段時間,如果僅僅只是一場小型演唱會,在格林威治村的某個地下酒吧演出場地,預定一個晚上的演出,三個小時;同時,對觀衆、對場地都沒有嚴苛的要求。
那麼,這並不是一個龐大的工程,也不是一件困難的事。對於學院公關的正常進程來說,影響是微乎其微的。
電光火石之間,羅伊就想明白了這一點,朝着安迪投去了詢問的視線:學院公關,沒問題嗎?
短短几天之內,好萊塢又是風起雲涌,最新情況到底如何,還是安迪最爲了解。
安迪明白羅伊這一個眼神的潛臺詞:如果學院公關沒有問題的話,那就沒有爭執的必要了。歸根結底,羅伊是藍禮的經理人,他的首要考慮對象始終是藍禮,自然而然,還是選擇了支持藍禮。
但問題就在於,如果有問題呢,那又應該怎麼辦?
安迪轉過頭,迎向了那雙坦然而淡定的眸子。同樣是波瀾不驚,同樣是鎮定自若,似乎和剛纔車廂裡得知噩耗時沒有任何變化,但安迪卻可以捕捉到熬細節的不同,沒有了慌亂,也沒有了悲傷,取而代之的是勢如破竹、一往無前的堅定,甚至可以捕捉到靈魂散發出來的光芒。
“只是一場?”安迪出聲詢問到。
“只是一場。”藍禮出聲回答到。
安迪輕輕吐出了一口氣,“那麼,就是一場演唱會了。”話語還沒有說完,隨即就緊跟着一個轉折,“但,藍禮,我希望你好好注意身體。我不希望你今年再錯過奧斯卡頒獎典禮了。”
藍禮露出了一抹笑容,“我會的。”
做出決定之後,習慣性的笑容重新回到了安迪的嘴邊,整個人似乎都放鬆了下來,調侃地說道,“我想,我現在最好加快速度,立刻給泰迪-貝爾打一個電話,預約一個演唱會場地;然後發佈公告、預售門票,後續還有很多事情需要我們忙碌。”
臨時演唱會,這不是沒有先例的,準確來說,對於獨立歌手來說,再正常不過了。唯一需要擔心的是票房而已,沒有票房,就意味着虧損。不過,選擇小場地的話,成本不高,虧損自然也就無需太過擔心。
所以,歸根結底,臨時演唱會最重要的環節,還是場地選擇。一個合適的場地,同時具備一個合適的檔期,確定了,那麼事情也就完成一半了。
“就讓我們祈禱,上座率不要太糟糕,否則你過去一年賺到的片酬,全部都要倒貼進去了。”安迪此時也有心思開起了玩笑,氣氛重新輕鬆起來,“等等,先驅村莊的舞臺,那不是演唱會規格吧?”
“不,那是脫口秀的規格。”藍禮也跟着一起開起了玩笑。
凝重而壓抑的氣氛,透露出了一絲微弱的光芒。此時,窗外也灑落下了一束稀薄的金色陽光,驅散了厚重濃郁的陰霾,就連肆虐的狂風似乎都消停了一些,靜謐的空氣涌動着淡淡的溫暖,那是希望的味道。
安迪掏出了手機,開始忙碌起來。即使是一場單獨的小型演唱會,從零開始,他們也還有很多工作需要完成。一整個下午,安迪都在打電話,十一工作也在進入了全力加速的狀態,但結果卻不容樂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