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REATORS(十五)

談判的時候,如果你直接向對方拋出自己的條件,他多半是不會立刻同意的。

但……只要你學的稍微聰明一點兒,向對方描述一個比現狀還要糟糕許多倍的情況,並用科學的、合理的手法讓對方相信它的真實性,那就好多了。有了對比,原先這個差強人意的方案再一擡上來,對方就會在對比之下發現它的種種好處,並由衷地產生一種“嘿嘿嘿,這下可賺了……”的想法。這樣的談判手法屢見不鮮,但真的身處其中時,未必就能看破。

大雄也是差不多的路子……他先是給出一個“同歸於盡”式的方案,用以威懾阿爾泰爾。其實這個方案本就是倉促之間趕出來的,其中還有很多細節值得商榷,大雄也沒來得及仔細考慮,比如:病毒在傳播途中是否會發生變異?出於偶然性,如果病毒擴散在初期就在某個人身上產生了抗體又該怎麼辦?如果沒能將和阿爾泰爾有關的記憶個體完全清理乾淨又會發生什麼?病毒的可持續性又能維持多長時間。

“對阿爾泰爾病毒”自問世以來就立刻被投入實用,甚至從未在活體上做過任何實驗,大雄都無法保證它是否有效。

說到底,他根本就沒打算真的引爆那些生物炸彈……這些裝置的威懾功能遠遠大於實際功能。他要用這種手法嚇唬阿爾泰爾,並竭盡所能地讓她確實感受到“威懾度”。如果真的被逼到啓動炸彈,那就算是落入下策中的下下策,只能放手一搏了……

所幸他成功了,阿爾泰爾確實被他糊弄過去,覺得這個計劃可能成真。

這就給了大雄坐地起價的資格……他拋出另一個成功機率很高的提案:借用自己的時間系道具,穿越回過去,將剎那從悲劇中拯救出來。與前面那種引爆炸彈同歸於盡的方案相比,這一個無疑更加人性化,也更符合阿爾泰爾的內心訴求……

她本該看出來這是大雄算計過後的陰謀——對她來說,此刻的上上策應該是:堅持用搭上世界安危的自爆來威脅大雄,逼他教會自己使用時間腰帶,然後拿上腰帶,在反向穿越的前一秒鐘釋放所有能量,毀滅世界。

此後,時間腰帶會被傳送到阿爾泰爾“本體”存在的地方,她會一點一點研究透其原理,然後在某一個時刻,穿越回剎那自殺的時間點,並順利地救下她。這麼一來,救人、復仇兩不誤,豈不美哉?

……

但……阿爾泰爾沒有這麼選。

事實上,當她聽到大雄說出“剎那”二字時,整個人就已經完全懵掉了。

————

“這個腰帶怎麼系?”

“啊……先把你現在綁着的這根拿下來,對對,然後就很普通地把釦子合上就好……”大雄順手接過了阿爾泰爾脫下來的腰帶,不由地多看了幾眼——上面沒有一點點殘留的溫度,正中心銅釦是一個球形的物體,還有四個暗格……和主流審美的腰帶造型差別甚大,倒是和大雄印象中的蝙蝠俠戰術腰帶有幾分類似之處。

“別碰。”阿爾泰爾輕輕地嗔道,“這四個格子你隨便開一個,地球就沒了!”

“嚯~~你把這麼危險的東西帶在身上嗎?”大雄並不認爲她是在開玩笑,當即就嚇得一頭冷汗,連忙小心翼翼地將這條帶子收進四次元口袋中。

“對餘來說,這不是什麼危險的東西,僅僅只是……類似於煙火那樣的,偶爾會拿出來玩一下。”她一邊說着,一邊就扣好了時間腰帶,有些彆扭地問道,“那……然後呢?該怎麼做?”

她就是典型的葉公好龍,一開始可勁兒地把大雄往自己陣營扯,但其實還是吃準了道德制偏高的大雄不會加入纔敢這麼拱火……這會兒冷不丁真成了盟友,反而變得不適應了。

當然大雄也是一樣……誰能想到,剛纔還兵刃相向的兩個人,這會兒竟然能放下各自的武器好好說話呢?

……

“稍等一下哦。”大雄不得不半蹲下來,用手指在阿爾泰爾的腰帶上進行微操作,他還是頭一次用手指接觸到她那冷冰冰的軍服表面,不由地泛起一陣哆嗦,擔心自己會不會因爲過於失禮而被突然飛來的軍刀給刺死。

“把日期調整成剎那臥軌的那一天……8月23日……”大雄轉動着腰帶上自帶的旋鈕,精準地定位到那個特定的日期,“這樣就沒問題了。”

“野比殿下,你不跟着一起來嗎?”她的語氣終於有了起伏,這一點讓大雄頗感欣慰,“餘還是第一次擺弄這個東西……難免有些不熟練。”

“我會跟着過來的,這一點你放心吧。”大雄一邊反反覆覆地檢查腰帶的種種設計有沒有問題,一邊說道,“其實也不必擔心,這個道具是全自動的,只要調好日期就行。但是……我畢竟也不是新手了,關於時空穿越方面,我有些話得先和你說在前面:這不一定是什麼好的選擇,明白嗎?”

“在我的那個世界,時空旅行被未來人禁止了,理由是他們發現了時空結構‘遭到了巨大的破壞’。換句話說,強行改變過去,會導致未來發生質變,嚴重的話甚至會使得這個未來不復存在……更何況,你改變過去的幅度還如此之大——你是要去拯救一個已經死去的人。”

“所以說,當你成功救下剎那之後,一分一秒都不要多停留,必須儘快離開這個世界,懂嗎?你停留得越久,對現實時空的破壞就越深……我不清楚這個世界的規矩是怎麼樣的,但根據我的經驗,時空隧道的盡頭一般都有些不可名狀的東西在等着,你的力量未必對他們有作用……(見《哆啦A夢’s特別篇2》,大雄一行人對決諾查丹馬斯,於時空的縫隙中遇見時間巫女)總之,儘可能速戰速決,別節外生枝,可以嗎?”

“餘聽明白了。”

阿爾泰爾難得如此乖巧地點了點頭。

“啪!”

大雄摁下了腰帶上的開關,一邊站起身,說道,“你先過去,我隨後就來。傳送的時候你會看到一個類似萬花筒內部的視角……那就是時空隧道在宏觀展開的樣子,不必驚惶。腰帶上的計時器是調試好的,到了指定時間點,就會把你放下去……這個道具無法改變地點,換句話說,你將會出現在8月23日的這座紡織廠內部,不出意外的話,這兒仍然是一片廢墟。”

他將時間把握得恰到好處,說完這一席話,阿爾泰爾的身體立馬就蒙上了一層淡淡的光,從原地消失了。消失前的最後一刻,大雄在她的臉上捕捉到一抹一閃而逝的驚惶,不由地暗自好笑——原來這傢伙也會露出這樣的表情啊。

————

“呼……成功了……”

他如釋重負地嘆了口氣,環顧四周,這原本陰森森的紡織廠竟然也顯得親切起來。是的,自己成功了,成功地說服了阿爾泰爾,使這個世界免受到各種神秘學的攻擊……間接避免了過億的傷亡。

和以前一樣,大獲全勝……

大雄滿意地笑了笑,準備從四次元口袋裡再拿一根時光腰帶出來,跟着阿爾泰爾去8月23日。

可誰知,正在此時……一個略顯尖銳的女聲忽然從背後響起。

“哈哈哈哈!”她放蕩不羈地笑道,“幹得漂亮哦,大雄君,又一次成功地拯救了世界呢!”

準備拿腰帶的右手,瞬間就從口袋裡抽出了蝙蝠標。

大雄一個矮身,聽聲辨位,右手手腕猛地一抖,只聽“嗖”的一聲破空之響,黑色的蝙蝠標有如閃電一般向後方飛去。

“哦多多……這是幹什麼呢,大雄君?”她卻遊刃有餘地來了一記後空翻,恰到好處地閃開了這一鏢,一邊笑道,“我還以爲你是個紳士呢。一言不合,就把銳利的兵器擲向女孩子……喂喂,超級不妙的吧?難道你有什麼創傷應激綜合徵嗎?”

“叮鈴鈴~~~~”

隨着她身體的動作,清脆的鈴鐺聲傳來,給這片本就黑暗的地方加入了一絲恐怖的氣息。

她看上去年紀和大雄差不多,穿着高中女生標配的、紅黑相見的水手服佩戴着鳥居狀的耳環和一根黃銅項鍊,帶有五芒星符號的黑色手套,腿上包裹着一層薄薄的長筒絲襪,左腳的腳踝上綁着一串小小的鈴鐺。這個女孩的身材高挑且瘦削,梳着一頭深紫色的長麻花辮,眼睛像是某種貓科動物一般,金色,且是豎瞳,牙齒更是如鯊魚一般鋒利。

“……”

大雄的後背一陣發涼,他毫不猶豫地從口袋中抽出一把看着就十分高科技的未來槍械,對準了女孩的腦袋。

【霸王槍:可以放射出高溫鐳射,命中後可以消融一輛未來的坦克車,是將小型化技術應用到極致的反坦克武器。(原作中被哆啦A夢拿出來清理老鼠)】

“咔!”

他熟練地撥開安全限制鈕,大紅色的能量柱開始在槍膛處慢慢地盤旋上來,使得這把奇特的槍械開始微微放光。

“你是誰?”

“啊啦啊啦……少年,爲什麼要對一個手無寸鐵的女孩子亮兵器呢?很失禮的哦?”話雖如此,但她的嘴角一直掛着一抹無比輕佻的笑意,對大雄手中的武器也是一幅毫不在意的樣子,“自我介紹一下……我叫築城院真鑑,是一個隨處可見的女子高中生。哼~~從這一點上來說,大雄君,我們還是挺像的哦。”

“……我不覺得。”大雄冷冷地問道,“那麼……築城院,小姐?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真是戒備心嚴重的少年呢~~在學校裡沒有女生向你搭過話嗎?啊啦,真可憐~~”真鑑笑嘻嘻地繞開了大雄的槍口,像是在花園中閒庭漫步一樣,一蹦一跳地從左側繞過來,就是吃準了大雄不會開槍射她,“吶……小真鑑我啊,一直都很崇拜動物園裡的馴獸師。你知道嗎?獅子的咬合力大概是450公斤呢,認真起來的話,完全可以把馴獸師的手臂都咬斷……可他們卻能用一根鞭子和適當的獎懲措施,讓獅子乖乖聽話……不覺得超酷嗎?”

“請將主題概括到二十個字以內。”

“……真是不解風情的少年呢。”真鑑無奈地搖了搖頭,笑道,“吶,我說……這是類比哦,類似。我真正欽佩的人是你啊!”

“畢竟,連阿爾泰爾那樣的怪獸,都被你馴服了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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