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REATORS(十六)

“……我可不認爲自己馴服得了她。”大雄小心翼翼地組織着措辭,“除了毫無意義的奉承之外,你找我還有什麼別的事嗎?”

“嘖,所以小真鑑才討厭青春期的男孩子啊,一個一個地都這麼沒耐心。”築城院壓低聲音吐槽了一句,又擺出一幅可怕的笑臉,像個太妹一樣吆喝道,“怎麼說呢~~或許大雄君是沒法兒理解,像小真鑑這種人啊,屬於那類被戳中點之後就特別興奮的類型。一旦遇到自己喜歡的人,就會忍不住想要放棄一切,追隨他到天涯海角呢……很麻煩但是很純情的戀愛腦哦!”

一邊說着,她一邊華麗地轉了個圈,擺了個“耶~~”的手勢。

“……這與我何干?”

“哈~~呀~~!!就是這個,這個冷冰冰的語氣,散發着一種‘別來煩我’的感覺,超級super酷的!我猜猜看……大雄君平時在學校裡肯定不是這樣的吧?在一般人面前,你不想給他們帶來困擾,所以就表現得老實巴交,梳着普普通通的鍋蓋頭,保證自己的成績在中游水平,不主動參加任何一個社團……這樣就不會有人來和你交朋友,你也不必揹負着將他們拉下水的覺悟。”真鑑說到這兒時,又用雙手捧着臉,像見到偶像的迷妹一樣“噗——哈——”地吸了一口氣。

如果不是她那泛着寒光的鯊魚齒,其實這樣賣萌的女孩子真的挺可愛的……

“只有在這種時候!”她像是在表演什麼誇張的戲劇一樣,神態無比投入,還原地轉了幾個圈圈,“隻身一人踏上異世界的土地,萬千黎民遭受危難之際……大雄君纔會露出冷血無情的一面,將智慧和勇氣發揮到極致。啊~~這樣type的男生對小真鑑殺傷力實在太大了!簡直無法抵抗啊喂!!”

“謝謝誇獎。”大雄朝她微微點了點頭,但依舊沒有放鬆警惕——從這個女人出現的那一刻起,全身上下的感官無一處不在報警。布魯斯曾經教過他如何甄別危險的對手,而現在……這個看似沒有任何武器的少女完全符合蝙蝠俠對於“危險”的全部定義,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構成她的元素,一半是危險,另一半是瘋狂。

“嘿嘿~~完全沒事,小真鑑也只是實話實說而已。”她像是完全沒有聽出大雄的弦外之音似的,依舊一個勁兒地黏上來,“說起來啊……大雄君也在政府那邊呆過一段時間吧?認識颯太君和彌勒寺優夜嗎?那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人……原本呢,小真鑑一直都在他們中間搖擺不定的,因爲彌勒寺雖然像個混混,但有時候還蠻高冷,挺和小真鑑我的胃口~~而颯太君呢……很溫柔,特別溫柔。雖然小真鑑自詡不是什麼好女孩,卻也想體驗一下這種純情男生髮自內心的溫和與善良呢~~~”

“可是,後來啊,小真鑑發現了一個集二者優點於一身的人,那就是你啦大雄君!”她像綜藝節目裡公佈謎底那樣興奮地大吼起來,一邊說道,“這不是超完美的嘛,有時候冷冰冰的,卻始終保持着善良至極的純淨心靈,心繫天下,願望是要讓全世界的人都幸福……有時候小真鑑做夢都在懷疑,世界上真的會有這麼完美的角色嗎?”

“有趣,真的,很有趣啊……”

在她說個不停的期間,大雄已經默默地繫好了時間腰帶,將時刻調到8月23日。

平時他很少遇到有人吹捧他,今天難得遇到了,也高興不起來……第六感的報警機制響個不停。他自認爲自己的預知還是挺準的,不想和這個看上去就很危險的女生扯上關係。

“誒?大雄君要走了嗎?”其實她肯定早就發現了,卻裝成剛剛看到的樣子,捧着臉大叫起來,“……就這麼討厭小真鑑嗎?話都還沒有說完呢!!”

“……我要馬上趕到阿爾泰爾那邊去。如果你一直在偷聽的話,應該也能理解的吧?”

“切……說到底,大雄君還是迷戀那種強大高冷而且神秘的女孩子嗎?”真鑑歪了歪腦袋,但很快又輕佻地笑了笑,自語道,“嘛,算了,第一次見面就順利地說上話也算不錯啦……畢竟是那樣的大雄君呢。”

她這口氣,就彷彿大雄是個遠近聞名、始亂終棄的渣男一般……

“接着哦!”真鑑取下了別在耳朵上的鳥居狀紅色吊墜,拋給大雄,一邊笑道,“暫時有一段時間見不到了……大雄君,這個送給你,權當留作紀念吧。”

“小真鑑我呢~~對於那些神神鬼鬼的東西有點兒興趣……倒不如說是超級感興趣的!大雄君的身邊一定有很多類似的東西吧?啊~~只要稍微想象一下就羨慕得不得了!”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露出了無比詭異的笑容,“但是啊……小真鑑也不是那種不識大體的女人,如果讓大雄君把第一次約會的對象直接帶回家……未免有些太爲難他了,是不是?”

“所~以~說,這個鳥居,請務必好好保存着哦。”築城院微笑着伸出食指,在空中畫了一個圓形,“等下一次……什麼時候,大雄君覺得時機到了,就把小真鑑召喚過去,我們一起冒險。”

那雙貓咪一樣的瞳孔中,充滿了愉悅的味道。

“……”

大雄看了看手上的鳥居掛飾,在冰冷的月光下,它散發着一種黯淡的血色光澤。

【貝殼型時間膠囊:以貝殼爲外形,可以自動調整容積,用以容納物體。在膠囊內部,時間的流動完全靜止,因此可以將物體存放很長時間。放入物體後,膠囊將自行鑽入地下,使用者可用“便利鏟子”將其挖出。】

“謝謝你的禮物……我會收好的。”

一邊說着,大雄將鳥居飾品放到了時間膠囊中,再將其放入自己的四次元口袋裡。這麼做無疑非常謹慎:萬一這個鳥居是爆炸物之類的東西,在時間封閉的膠囊裡也炸不開來;而如果它是類似詛咒、魔法攻擊,亦或是發信器,同樣無法發揮其作用。

築城院當然也看出了大雄的戒備之心,有些沒好氣地說道,“喂,我說~~難得有女孩子送東西給你,稍微大氣一點怎麼樣?好好地收下不就行了?”

“嘛,雖然我喜歡的也就是你這一點……”

“東西我會好好保存的。”大雄按下了時間腰帶上的按鈕,在最後的時刻,他還是對這個來路不明的少女笑了一下,“再見了,築城院。”

下一刻,他的身影便從原地消失了,彷彿從未存在過一般。

……

“再見了。”築城院真鑑微微眯起眼睛,怪笑道,“……永遠的不倒翁。”

————

隨着周遭的景色變化,大雄的身體一輕,只覺得自己像是順着某個固定的方向上下移動。畢竟也不是第一次穿越了,大雄對此顯得輕車熟路,抱着雙臂,準備安靜地等待道具將自己轉送到指定的時間區域。

然而……就在此刻,原本十分安定的時空隧道深處卻忽然響起一陣詭異的“轟隆”聲,和山雨欲來時天空中的悶雷差不多。

不等大雄反應過來,時空隧道忽地顏色大變,一股強烈的白光從隧道的末端呼嘯而來,有如怒海狂濤、紛亂不已。它們好比八月的錢塘潮水,一浪高過一浪,一層高過一層,周邊的時空結構被衝得稀里嘩啦,甚至能隱隱聽見玻璃破碎的聲音!

“時空亂流……!!!”

大雄很快就嚇得臉色煞白——在兒時的冒險中,他不止一次面對過這種恐怖的時間天災,每一次造成的後果都非常嚴重。出現時空亂流,意味着原本嚴絲密縫的因果邏輯被破壞,更加意味着“時間”本身出現了問題……而此時此刻,他面對的亂流嚴重程度要遠超過記憶裡的任何一次,這讓大雄幾乎束手無策。

一定是阿爾泰爾……回到過去之後,她迫不及待地救下了自己的創造主,從而造成過去被改變,引發了這場災難!

“呃——啊——!!”

大雄發出一聲滑稽的慘叫聲,面對洶涌而來的白色浪潮,他卻只能拼命地按時間腰帶上的“投出”鈕。然而就算按鈕快要被按出彈簧來了,也依舊沒把他從隧道中投放出去……恐怕,強大的時空亂流已經對時間系道具產生了一定影響,大雄失去了在時間中移動的能力,只能隨波逐流!

當然了,更有可能是被時空亂流撕成碎片……

“咚————!!”

在最後一刻,一道藍光有如聖靈天降,恰到好處地打在大雄的身體上。有如免死金牌一般,他的肉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粒子化”,分解成一個一個小小的藍色正方體,從躁動不安的時間隧道中消失了。

————

“啊————!!”

在這一刻,大雄感覺到自己進入了另外一個世界,並且在急速下墜!

然而,大概三秒之後,他身上的“重力”就減弱了……倒不如說是慣性正在消失,大雄開始緩慢地、緩慢地下落,下方的一切也能看的清清楚楚。

這個世界現在是夜晚……擡頭看,上方的黑夜黑得純粹,幕布般的夜空中點綴着無數顆耀眼的星辰,正在散發着熠熠的光輝,看上去美麗異常。遠處,天穹的盡頭,一道道璀璨的銀河如信筆塗鴉一般分佈其上,仔細看去,彷彿能將觀者的魂魄都一併勾走似的。

向下看,下面是一片平坦的世界……放眼望去,地形沒有半點起伏。但這並非地面,而是某種平靜的水面,在星空之下,鏡面般的湖水呈現出一種極致的安寧,能夠給予人們內心深處的寧靜。

雙腳輕輕地點在水面,微微起了一點兒漣漪。

……

“來了?”阿爾泰爾的聲音在背後響起,這一次,這股清涼的聲線中似乎少了些許攻擊性,“野比殿下……歡迎來到我家做客。”

“阿爾泰爾?”聽到她的聲音,大雄多多少少鬆了口氣。轉身看去,卻見這個原本一身軍戎的女孩已經卸下了那套複雜的軍裝,穿上了一款看着十分保暖的深棕色高領條紋毛衣,對大雄甜甜地笑着,頗爲知性。

剎那就躺在她旁邊,像是睡着了一樣,雙眼緊閉着。

“託你的福,餘……”阿爾泰爾稍微卡了一下,轉過身去,像是不好意思在大雄面前這麼說似的,“我成功救出了剎那。她現在還活着,只是由於從時間隧道中直接穿越過來,身體組織遭到了一些內在損傷……我正在將她的肉體從碳基生命轉換爲和我一樣的結構,這樣,剎那就不會再受傷了……”

她滿是憐愛地撫摸了一下剎那散開的長髮,喃喃道,“永遠都不會。”

“嘛……這樣就好。”大雄也算是徹徹底底地鬆了口氣,事情發展到這一步,他預想中的目的全都達成了,可以說勉勉強強是大團圓的結局,“剛纔在時間隧道里,你是怎麼……”

“在剎那昏迷的時間內,我抽空‘稍稍’學習了一下時間腰帶內部的構成,並且試着反向推理其運作原理。”她露出了毫無芥蒂的、普通女孩兒一樣的笑容,“對現在的我來說,時間旅行已經不再是什麼難題了,這都要多謝你,野比殿下。”

“……對,對,你當然可以了……”大雄乾笑了兩聲,時間旅行這種事兒光靠看就看會了,他還能說什麼呢?

“我自詡學習能力還是挺強的。”阿爾泰爾轉過身來,微笑道,“就是不知道……野比殿下,你的學習能力又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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