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冰這一覺睡得非常香甜,雖是在賓館,卻有一種在家的感覺。
這是一種全新感覺,是旁邊同枕而眠的這個男人帶來的,他的呼吸聲、呼嚕聲,似乎一直就在身邊迴盪,韓冰心頭泛起一種強烈的已爲人妻的幸福感覺,她是這個男人的妻子啊!韓冰沒有起來,而是重新閉上眼睛,以一種更舒服的姿勢摟着沉睡的林曉,這不是夢,林曉就在身旁,再沒有比這更重要的了。
兩個人睡到十一點,睡到兩個人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纔起來,他們這樣的人都很少睡懶覺的,只是這一夜,他們忘記他們雙肩的重擔,忘記了他們心頭的責任與使命,兩個人就是兩個人在一起,而不是一大堆人和一堆關係,而不是過去和未來,只是現在。
韓冰在他人面前是個獨立而堅強令人敬佩的女性,而面對林曉時充分展現其小女人的一面,這次與林曉楚大再會,心頭不是沒有期許浪漫的,只是沒想到事情突變,現在的楚大籠罩在濃濃悲傷之中,而韓冰感受到這份悲傷,周校長,那樣好的一個師長!
唉,韓冰與林曉重逢之後似乎變得更容易多愁善感,心靈更易受外界人事變故的干擾,這種干擾雖說不上讓她沉浸,但着實沖淡了她與林曉在楚大相會的喜悅與浪漫,她和林曉都知道,他們在這場變故中應該有他們的表現,在現在的楚大,他們兩個的聲音,或大或小,總有一些人希望聽到。
追悼會如期召開,楚大校園來往者穿梭如流。單從個體看一個個穿着嚴肅,神情肅穆,可整個匯聚在一起卻呈現出一種異樣的熱鬧,真正濃濃的悲哀卻被各式各樣曾經被壓抑的慾望衝擊着。
林曉與韓冰在外圍看着,聽着路通代校長,聽着他無比動人的念着悼詞。
想象,當路通想象周全校長大公無私。一心爲了楚大發展的時候他的心的確被真實而短暫感動,畢竟,他與周全同志沒有過原則性的衝突,路通瞬間進入周全身前並肩作戰好友的身份,言辭真摯而打動人心,呵呵,對於他那種級別的人物,這種心理想象是輕而易舉的事,只不過,想象一過。路通還是路通,現實終究還是現實,楚大必須按照路通的現實主義路線發展!
林曉看着路通精彩的表演,心下有些佩服,也有些悲憤,楚大在今後的發展或許不會落後於人,但那種朝氣正在被楚大新領導人的沉着之氣。後者說是暮氣漸漸侵染,一個大學,校長實在是太重要了!
林曉忽然想起遠在千里之爲的秀雅學院校長丁振興同志。他是否也會落得這麼一個慘淡下場?或許,周全校長身後會引發一場關於大學校長長期處於亞健康的工作、生活狀態的大討論。
“啪!”忽然清脆的一聲從裡面傳來,緊接着就是一個人更大聲大喊:“周濤。你瘋呢?”
“我瘋了?我還不夠瘋,我揍你這個不要臉的,你有什麼資格站在這裡?!”一記怒吼傳出。
林曉與韓冰站在外頭只聽到這些,然後就看到人們往裡涌動,但很快被一股強有力的力量制止,很快。裡面吵鬧的人似乎被拉走了,秩序很快回復,回覆得就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然而,林曉開始聽前面的學生在小聲傳道:“是周老師打了王處長!”
“哪個王處長?”
“就是招生處的王處長?”
路通站得筆直端正,臨危不亂,雖然他不明白周濤爲什麼要暴起打王處長,但他隱隱有一種感覺,他會等追悼會結束好好找王處長談一談,至於周濤這小夥子他還是瞭解的,不會平白無故打人,不過不管怎樣,他打人是不對的,攪亂追悼會秩序更是不對,對他的嚴肅處理肯定是要的,不過這都是以後的事,慶幸的是這一小插曲很快結束,似乎對外頭也沒多少影響,事後讓校團委,宣傳部通知留下來做好輿論監督,這方面他是有着充足經驗的。
林曉沒看到周濤怎麼被架走的,人實在太多了,只有等追悼會結束後到宿舍裡去找他了,難道是前天的酒還沒醒?
社會各界人士進去弔唁之後就是學生代表,最後就是自由弔唁時間,這個時間段等於是向所有人開放。
林曉與韓冰攜手進場,惹來一陣不大不小騷動。
韓冰原就是楚大的老師,她的美麗以及在楚大短暫的存在讓許多人記憶猶新;而林曉,明明一個公司的老總,卻來到楚大甘願做一個普通學生,來之後還故事不斷,自也是受人關注,這回兩人聯袂出現,讓人心頭在沉重至極的氣氛忽然見到了點喜色。
林曉與韓冰沒管他人的神色,看着會堂中央懸掛的周全校長那堂堂正正的遺照,心頭又忍不住一陣難過,雖然他們與周全校長都說不上熟,但都不同程度感受過他的關照,一位熱愛祖國高等教育事業的人,壯志未酬,就這樣去了,林曉想起埋骨橫山的辛棄疾將軍,同樣令人扼腕嘆息,站在靈堂上,林曉的心,此刻真確而強烈的感受到那種悽壯。
林曉與韓冰出了靈堂,經濟系胖主任氣喘吁吁的追了出來,他先叫韓冰:“韓老師!韓老師!”
韓冰回過頭,對這位好心而又無用的領導說道:“主任,有什麼事嗎?”
胖主任一臉不好意思,說道:“韓老師,原來是邀請你來做演講報告的,眼下這情況你也看到了,我們都沒想到,周全校長就這樣離開了我們……”
韓冰說道:“主任,你別說,我知道你的意思。”
胖主任摸了一把腦門上的汗,說道:“韓老師。請你能夠理解,現在是特殊時候,你來返楚大的交通住宿還請把發票給我,我會給你報銷。”
韓冰笑道:“這就不用了,謝謝你的好意。”
胖主任點了點頭,又對林曉說道:“林曉,這個。你退學的事我抽空給路校長彙報了,他希望你還是能仔細考慮一下,他可能會打電話給你。”
韓冰一聽,有些詫異,心裡一轉念,也就大致明白林曉爲什麼要退學了。
林曉見胖主任如此熱情,說道:“我會和路通校長溝通的。”
胖主任打着哈哈,連連說道:“好的,好的。”
告別胖主任後,林曉與韓冰直奔周濤住所。看着這小子在不在,問清楚他爲什麼打人。韓冰挺着急的,她瞭解周濤這個人,他動手打人簡直是不可想象。
等林曉與韓冰趕到周濤家門口,敲了半天門沒人開。韓冰掏出手機給周濤打電話,也沒人接。不會因爲打人被人關了起來吧。林曉說不會,這樣的事,怎麼算都是一件家醜。能遮則遮,再說這是學校,不是專政機關。
韓冰一想也對。正這時候,林曉的手機鈴聲響了,林曉一聽,竟然是路通校長打給他的,在此百忙之中給林曉打電話,多少有些受寵若驚的感覺。特別是路通校長電話裡那親切的語氣:“林曉嗎?我是路通啊,我聽說你要退學啊,怎麼啊,楚大容不下你這條大魚呢?”
“路校長,實在是因爲太忙,不能兼顧。”
“林曉,你現在來辦公室,我們面談如何,中午就在一起吃個飯如何?”
林曉掛了電話,韓冰說道;“路校長找你,那你快過去,你現在還是學生了,校長叫你怎敢不去?”
林曉苦笑一聲,說道:“那你先回賓館等我。”
韓冰點頭。
林曉不放心,又說道:“你不要一個人去找周濤,這小子不是衝動的人。”
“是啊,快去吧,囉嗦!”
林曉快步來到校行政大樓,徑直奔向校長辦公室,如果沒有猜錯的話,路通應該在原周全校長的辦公室。
林曉一推開門,辦公室還是那個辦公室,只是人不同。
路通一擡頭見是林曉來了,他的臉色有些發紅,剛剛和那王處長談過了,他心裡惱恨,剛剛惡狠狠教訓了一下他。
新校長,新政策,一座百年名校,於洶涌的市場經濟浪潮中,就應該加強與社會工商的聯繫,加強與企業精英社會名流的聯繫,這是他這個校長上任後的重中之重,他要繼續大力在每一個經濟城市開設MBA,把那裡的精英們都變成楚大人,學校是有形有限的,而楚大人是無數無限的,現在人又講究一個關係,楚大人就是一個不錯的平臺,基於這個道理,路通在聽到經濟系主任的彙報後才格外注意,林曉這樣的人物,請都請不來,怎麼能放他走呢?
路通看是林曉,站起身,伸出手,非常熱情握着林曉的手,說道:“林總啊,楚大非常真誠的希望你留下。”
路通依然是非常真摯的表情,林曉差點感動了,可內心又有些覺得噁心,林曉假作不好意思說道:“公司發展不容我走開,實在是兩頭不能兼顧,我也是遺憾啊。”
“林老弟,我看這麼辦,我們學校很早就是學分制,你不需要退學,什麼時候有機會回來修完剩下的學分,你就可以畢業的。”
“這個,路校長,謝謝你的好意,但我這個人做事喜歡全心全意投入,既然不能做一個百分百的學生,那我就不做,而且,在我心裡已經把自己看做楚大人,學歷文憑什麼的,其實都不重要。”林曉有些知道路通費力挽留自己的原因。
“哈哈,我們都知道林總對楚大特別的感情。”路通頗有深意的說道。
林曉就覺得胃裡翻騰,知道路通是意指他與韓冰。
路通沒有察覺林曉的不快,繼續數說道:“林老弟,你我有緣,你是我父救命恩人,這裡,我們也不是校長與學生的關係,我們是兄弟,這樣,我們楚大即將在各大城市開設在職MBA班,我們非常會議林總參加……”
林曉不知是怎麼熬到與路通談話結束的,當他走出辦公大樓的時,回首看這建築時忽然心中一疼,那種聽校長激情吟唱詩歌的感覺不會再有了,林曉迫切想韓冰了,人世間的虛僞與做作讓林曉急切想在韓冰懷裡聞那寧靜清新的氣息,聽那簡單而炙熱的心跳,愛情,只有愛情才能中和人世間已有的醜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