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猴子一行來到灌江口一個多月後的某個傍晚,一大羣的灌江口士兵闖入了他們的營地,搶在營地裡正在吃飯的妖兵們反應過來之前,將他們全部團團圍住。
那是足足一萬,全副武裝的灌江口軍士兵,瞬間將整個營地擠得水泄不通。
“這是……想幹嘛?”放下手中的碗,猴子緩緩站了起來,伸長了脖子。
拿着飯勺的白霜慌亂地四下張望。
大紅的毛都豎起來了,一雙眼睛骨碌骨碌地轉着,一臉的錯愕。
正在木屋裡的歧角急急忙忙衝了出來。
站在臺階上的牛頭一步踩空,差點整個摔了下去。
肥腸更是捧着碗不知所措。
更多的士兵,則是一臉的驚異。
手持武器的灌江口士兵們很快讓開了一條過道,過道的末端緩緩走來的,是楊戩的得力大將——山羊精楊顯。
整個營地靜悄悄的,安靜得肥腸手中的勺子不小心掉落在地的聲音都聽得清清楚楚。妖怪們一個個都睜大了眼睛,呆呆地看楊顯。
一步步走到猴子身前,楊顯掃了衆妖兵一眼,道:“全部拿下。”
“諾!”
“等等!”還沒等拿着武器的灌江口士兵靠過來,猴子已經喊了出來:“發生什麼事了?”
楊顯淡淡嘆了口氣,道:“什麼事也沒發生。”
“那……那爲什麼……”
“沒爲什麼。”說着,楊顯側過臉去,叱喝道:“我說全部拿下沒聽到嗎?”
“諾!”
“誰敢過來——!”猴子猛地咆哮了出來,那放在身旁的歸元棍已經握在手中,指向了楊顯。
這一喝,灌江口士兵們明顯地有些遲疑了。
一瞬間,牛頭、歧角、肥腸、白霜、大紅、黑尾,一個個地都擺出了迎戰的架勢。然而,拿在他們手中的,卻都是鍋碗瓢盆,頂多也就一根木棍罷了。
整個營地,只有猴子有武器,其他人的武器,早在投降的時候就上繳了。就連猴子的武器,也是後來託人拿回來的。
此時此刻,他們其實都是赤手空拳。敵我力量的懸殊,早已經到了毫無懸念的地步了。
靜靜地瞧着猴子,許久,楊顯道:“你就是孫悟空吧?”
“是又怎麼樣?”猴子咬緊了牙。
“真君想見見你。”說着,楊顯又掃了衆妖一眼,道:“你們打不過的,也逃不掉。放下武器,這是對你們最有利的選擇。”
猴子沒有退卻,於是,雙方依舊僵持着。
見狀,楊顯又道:“你是頭,你一動手,他們肯定跟着動手。如果打起來,你們當中能從這裡活着走出去幾個呢?你能嗎?”
兩人默默地對視着,四周的所有人,也都在悄悄關注着兩人,關注着己方首領的態度。
猴子呆呆地眨巴着眼睛,望着楊顯,那呼吸明顯地急促了。握在手中的歸元棍攥得咯咯作響。
那對面,楊顯卻依舊是一副淡然的態度。
沉默了許久,猴子輕聲道:“能告訴我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你們想把我們怎麼樣嗎?”
“不能。”楊顯搖了搖頭道:“因爲我也不知道。這是真君親自下的命令,你稍後會見到真君,還是自己問他吧。”
說着,他伸出手去,輕輕握在猴子的歸元棍上,將指着他的歸元棍緩緩挪開。
“拿下。”
“諾!”
一衆灌江口軍士一擁而上,迅速將所有的妖兵都拿下,一個個上了鐐銬。
一片叱喝聲中,甚至所有的納神境以上的妖怪,包括猴子和歧角,都被鎖上了琵琶骨,封住了修爲。
連半句廢話都沒有,很快,他們被押解着走出了居住了一個多月的營地,又一次路過了鬧市。
熙熙攘攘之間,依舊是那麼繁華,依舊是那麼喧鬧。依舊有數不清的路人駐足觀望。
燈籠的燭火照着妖兵們一張張神色複雜的臉。
誰能想到呢?
他們在營地中等了一個多月,懷抱着對未來的期盼,等着自己的新生活,然而,所謂的新生活還沒開始,卻已經結束了。
此時此刻,妖兵們的臉上充斥着錯愕、彷徨、不解、懊惱……各種情緒交雜着。
重兵押解之下,他們很快被送到了另一個地方——一個監牢。
那是一個龐大的,由黑色磚石堆砌而成的巨大建築。洞開的大門,就如同一隻巨獸張開的口一般。
門口鐵盆裡的火吱吱地燃燒着,放射着駭人的光,將四周的一切都照得昏紅。
在那大門口停下腳步,楊顯回頭看了猴子一眼。
肩膀上琵琶鎖的位置還在滲着血,猴子微微擡頭,面色慘白地望向楊顯,低聲道:“能告訴我……你們準備怎麼處置我們嗎?”
“不能。”楊顯搖了搖頭,道:“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沒必要騙你,對吧?”
說罷,他一擺手,高聲喊道:“全部帶進去!”
“諾!”
在灌江口軍士兵的押解下,足足兩千的妖兵被送進了這座龐大的監獄。
厚實而粗糙的牆壁,潮溼的空氣,長滿鐵鏽的圍欄,還有那牆壁上吱吱燃燒的,昏紅的火光。
在他們到來之前,這座監獄裡其實沒關多少人,但他們到來之後,整座監獄很快被塞滿了。連帶的,那押解他們過來的一萬灌江口士兵也被留下來,成爲了這座龐大監獄的臨時獄卒。由楊顯親自統領。
被推進牢房的時候,猴子整個栽倒在地,而他甚至連爬起來的慾望都沒有,就那麼維持着栽倒的姿勢,緩緩閉上了眼睛。
所有人,只有猴子被關到單獨的牢房裡,其他人連看都看不見。
“咣噹”一聲,大門關上了。
月光從鐵窗外斜斜地照入,照着偌大的監牢中,孤零零的猴子。其他人則被全部塞到了普通牢房裡,黑壓壓的一大片,連躺下,都需要輪流。
監牢中充滿了竊竊私語,每一個人都充滿了疑問。唯一沉默的,大概只剩下被單獨關押的猴子吧。
前一刻,他們還在等待着新生活的開啓,現在,他們已經淪爲階下囚了。命運轉折的幅度,大到令人咋舌。最關鍵的是,這期間,他們什麼都沒做。
不多時,那鐵門又是打開了,兩個士兵匆匆走進來,將猴子整個架了起來往外擡。他被送到了刑囚室,按到了那原本用來行刑的椅子上。
緊接着,那兩個士兵便走了,留下敞開的大門。
整個癱坐在那椅子上,猴子無力地環顧着四周。
昏紅火光照亮的房間裡,各種刑具一應俱全,其中很多還沾着褐色的血。空氣中瀰漫着一股令人作嘔的腐臭味。
仰起頭,猴子伸手去扯扣在自己肩上的琵琶鎖,頓時,那衣裳迅速被溢出的鮮血染紅了。微微顫抖着,他只能鬆開手。
在沒有修爲的情況下,他是不可能不依靠任何工具,解開琵琶鎖的。而一旦琵琶鎖封住了修爲,即便大門敞開着,他又能如何呢?
無奈地靠着椅背,他一臉的頹喪。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着,大概過了一炷香時間,楊戩穿着一襲淡藍色的常服,在楊顯的陪伴下緩緩走入了刑囚室。
猴子微微仰起頭,無力地看着他。
只見楊戩輕輕一擺手,楊顯迅速帶着自己的手下退出了門外。
那門轟然關上了。
小小的空間裡,兩人沉默着。
“你……想怎麼處置我們?殺了我們對你沒好處……你不是也需要兵嗎?我們願意投靠你。如果是天庭不允許你收編……你可以放了我們,我們再加入你,都行。反正我們已經回不了獅駝國了,這你是知道的……”猴子低着頭,恍惚着,斷斷續續地說着。
好一會,楊戩深深吸了口氣,打斷道:“我沒有要殺你們。”
聞言,猴子微微仰起頭來,望着楊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