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海洋主任帶着餘媛做清創,呂文斌和馬硯麟一組,給受傷最輕的環指(無名指)做清創。
凌然則是帶着兩名實習生,項學明和鄭軍給拇指做清創,並做斷指再植,關菲只能在旁邊眼巴巴的看着。
按照凌然一向的速度,恐怕他完成清創,並且完成斷指再植的大部分工作,呂文斌和馬硯麟才能完成全部的清創工作。
斷指的清創要做的非常小心,對一般的醫生來說,用三四十分鐘來分離血管部分的壞死部分,都是很正常的操作。
到了凌然這裡,自然就沒有那麼複雜了,他也不用特意的做的很快,就是一步一步不停歇的做下去,準確性和順序都沒有問題,自然就做的非常快了。
這就好像是安裝分離型的傢俱似的,會安裝的人,按照順序,一步步的做下去,看起來也不會特別的快,但用半個小時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總能完成一個大件的安裝。換成不會安裝,或者技巧沒那麼純熟的人,往往就會在一個步驟上卡很久,說不定還會弄錯返工,最終花費10倍的時間都不止。
外科手術與傢俱安裝也是異曲同工,尤其是骨科的醫生,往往就被叫做木匠,顯微外科更在骨科鄙視鏈的下端,做起來的時候,熟練度的要求很高,體力的要求不少,但對新人同樣不甚友好。
呂文斌學着做了一年多的tang法縫合,之前還自己獨立的做了tang法縫合的手術,就斷指再植來說,基礎已經相當好了,即使如此,爲了不損傷血管,他還是做的極其費力。
項學明偷眼看了看呂文斌,稍微有些羨慕。
論年齡的話,同樣是本科畢業的呂文斌比他只大三歲,但是,呂文斌在雲醫工作,起點很可能要比他高的多。
而且,呂文斌現在還有凌然教導。
項學明現在也等於有凌然在教,正因爲如此,他才羨慕呂文斌,始終能有凌然在教。
凌然不喜歡說話,但他的技術足夠好,能夠恰恰好的分配工作給助手,既不會太無聊,也不會太困難,大部分時候,正好是助手能夠完成的水平,偶爾,則會有一點點挑戰性,但是,完成以後,助手也能感受到那種做醫生的快感,有種我確實做到了些事的感覺!
項學明真心希望,能夠一直這樣下去。
他現在知道,在學校裡的時候,凌然周圍爲什麼總是圍着無數的人,哪怕凌然本人的性格冷淡,但在他出現的時候,周圍總是有人會圍攏過來。
項學明以前只當是衆人膚淺,回頭想來,凌然正是那種天生具有魅力的男人。
“項醫生,你可別彎了哦。”關菲什麼話都敢說。手術室裡只有她是沒事做的,自然是將時間都用來觀察凌然了。
順帶也看到了項學明的眼神。
關菲對此很謹慎。
項學明可是凌然的校友來着,關菲最擔心項學明利用這層關係了。
稍微有點拘謹的項學明聽到關菲的話,一下子又尷尬又緊張。
“你……你都胡說的是什麼啊。”項學明一時間都不知道該怎麼說話了。
“我說你的夾子,你都想到哪裡去了。”關菲咯咯的笑了起來。
在場的另兩名護士也笑了出聲。
項學明更加尷尬:“現在做手術呢。”
“做手術的時候確實不能彎。”王海洋適時的插入到了幾人的對話中。
他喜歡熱鬧的手術室,有人加油暖場,是一定要配合的。
衆人的笑聲更甚。
項學明無奈的嘆口氣。
“鹽水溼潤一下。”凌然根本不理他們說的話。
項學明趕緊集中注意力到手術。
一會兒,等他這茬兒忙完了,剛纔的話題也就隨風逝去了。
項學明突然有點感觸,不由問凌然道:“凌醫生,你好像都不太在意別人說什麼,做什麼?”
“哦,大家都不都是這樣嗎?做事的時候,就顧不上其他的了。”凌然回答了一句,手裡的動作沒有絲毫的變化。
項學明呵呵的笑兩聲:“沒幾個人會這樣吧?”
凌然已經再次沉浸在了手術中。既然項學明說的並不是手術中的內容,他聽過就忘了。
凌然從小做事就是這樣,決定要做什麼事,就去做,而在做的過程中,都會刻意的屏蔽他人的干擾。
否則,身邊總有人湊着說話,什麼事都做不成了。
黃茂師也在旁邊幫忙。
一會幫忙裝裝刀片,一會給遞鹽水,拿耗材的。
醫藥代表在手術室裡幫忙,已然是醫院的常態,有些大醫院裡,已經把醫藥代表當做臨時工在用了。
甚至有些本身就是醫生出身的醫藥代表,上手拉鉤乃至於做助手的都有。
賣腹腔鏡的醫藥代表上手扶鏡,賣鋼板的醫藥代表幫忙掰鋼板,都可以看成是售前售後服務。
醫生們也樂意有醫藥代表幫忙,尤其是某些技術不錯又乖巧的醫藥代表,他們甚至會給醫生做新產品的培訓。
模特出身的黃茂師,做不了拉鉤扶鏡的技術活,就搶着給護士幫忙。
反正他笑的好看,在手術室裡也勉強活得。
不一會兒,凌然就完成了清創,他再檢查就檢查,就擡起頭看看,毫不猶豫的道:“左慈典來做一助。”
項學明有些不捨得的讓開了位置。
左慈典呵呵的笑兩聲,扎着手上臺來,再看看項學明道:“小項找好規培醫院沒有?”
實習結束以後,最好的選擇自然是入職某個醫院,然後開始規培,要不然,也可以選擇在任何一個教學醫院規培,然後再尋找醫院來入職。
但不管哪一種,規培都是正常實習生的下一步。
項學明瞬間被左慈典給拉入了現實,剛剛失去的一助位置……更加讓他傷心了。
“我想留在雲華。”項學明笑笑,又低頭道:“但好像沒什麼機會……”
他原本想留下的是雲醫,所以纔來雲醫實習,然而,雲醫每年能夠留下的本科生是極其有限的,其中還不知道有多少是關係戶。
一年的實習即將結束,雲醫留不下來了,其他的醫院也不見得會要他們這批實習生,由此一來,項學明等人就只能向下面的地縣去了。
左慈典點頭:“雲華今年招的人不多,不行的話,就讓家裡人找找關係嘛。”
“我家裡人沒什麼辦法的。”項學明聲音低低的,他是從大山裡走出來的孩子,老家的親戚朋友,一個能幫忙的都沒有。
左慈典微微點頭,這樣的大學生,他還真是見過太多了,運氣好的,鯉魚跳龍門了,運氣不好的,就只能去地市或者縣城了。
當然,再怎麼選擇,也比鄉鎮要好的多。
年輕醫生的起點若是鄉鎮的話,再想走出來就太難了。
要不是正在手術檯上,左慈典幾乎就要陷入回憶中了。
配着腎上腺素,一個小時的時間轉瞬即逝。
凌然先是完成了拇指的斷指再植,接着做了環指。
王海洋主任做掉了中指的斷指再植,用時與凌然做兩個手指差不多。
再次確認一番,凌然丟掉了器械,道:“王主任,異位寄養就交給你了。”
“沒問題。”王海洋一臉輕鬆,再略作思考,道:“寄養的位置,就選在腳背吧,方便下次移植。而且,這麼大年紀的小孩子,寄養到手肘或者手背的,很容易就給蹭掉了。”
小姑娘關菲想象着王海洋說的畫面,一個激靈:“腳上長一根手指頭,有點可怕啊。”
“正常人腳上都有10根指頭的。”王海洋主任挺喜歡逗小姑娘的,隨口說一句,再對凌然道:“咱們確定個位置,再做個皮瓣,移植過去就行了,難者不會,會者不難。”
幾名實習生聽着王海洋主任這麼說,都伸着脖子湊過來看。
王海洋望着他們笑笑:“我說會者不難,總得是練五六年的,實習生開始練個七八年都正常……”
鄭軍、項學明和關菲都看向凌然。
“我是說正常的實習生。”王海洋冷靜的補充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