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微鏡下的跟腱周邊,毛細血管密如蛛網,就好像是江南的田埂一般,
血流的速度卻比田裡的流水要快,從顯微鏡裡看,這些遠離血泵(心臟)的毛細血管,依舊川流不息的執行着任務。
凌然採用祝-凌跟腱修補術,近乎頑強的分離着李天宏的跟腱周邊血管。這是一份有能力的醫生不願意做,無能的醫生又做不了的工作。
耗費幾個小時的時間,一點點的避開血管,避不開的,或者不小心給割斷的,能修復就修復,不能修復的……那就損失了……
凌然掌握着完美級的跟腱修補術,但在幾個小時的時間裡,要說每一刀,每一針都恰到好處,那就要看恰到好處的定義了。
按照傳統的跟腱修補術來說,只要大血管不切斷,都是恰到好處,都是好樣的。
但在祝-凌跟腱修補術的要求下,毛細血管的損失已然是手術成功與否的標誌了。
要是放一個平庸的醫生過來,給他10秒鐘時間,避開毛細血管大約是沒問題的,再給他5分鐘時間縫合一條毛細血管,說不定也能縫好,可他最長也就堅持到這麼久了,持續兩三個小時的手術,割斷再縫合的數十條乃至於上百條的毛細血管,普通醫生想想都是要絕望的。
也許有人會問,10秒鐘和3個小時的區別大嗎?
拋棄前置,重複此問題——10秒鐘和3個小時的區別大嗎?
老虎、海馬、大壁虎、海狗,穿山甲有話講:mmp!
李天宏麻下有知,也是有話講的:我要打滿全場,最起碼打滿半場,最次能上15分鐘啊,別癱瘓……
蘇嘉福望着李天宏歪斜的臉,突然有點衝動的道:“剛纔我應該問一下他,能不能合照一張的。”
“等他醒來了合照不是一樣?”呂文斌忙忙碌碌的操作,順路回答了蘇嘉福一句。
比起以前,呂文斌承擔的任務要重的多了。這也是凌然在手術檯上的操作模式,助手能夠承擔的工作越多,他就釋放出越多的工作出來,否則,助手只是傻乎乎的拉鉤,他也能一個人做完手術。
熟悉凌然手術流程的醫生,現在都不會對凌然的手術指手畫腳,也有此方面的因素。
一般醫生做某個手術的流程都是固定的,能階段性的分配主刀和助手的承載度,就已經很熟練了,流線性的分配,絕大多數的醫生都是做不到的。
呂文斌等人也因此而成長的極快。
在別的醫生手下,可是沒有這樣的好事兒,能夠隨着水平的增長,而立即獲得練習的機會。
一些年輕醫生陷入瓶頸的狀態是很常見的。
就是蘇嘉福,都覺得跟着凌然做手術,技術成長的飛快。
他看着歪臉的李天宏,有些遺憾的道:“難得遇到一個大牌,得拍一個麻醉後的照片啊,要不然怎麼能證明是我給他麻翻的。”
蘇嘉福說着,又用手扶一扶李天宏的臉,道:“你看這個舌頭,吐的就很有特點嘛。”
“照你這麼說,我該跟他的跟腱合照一張。”呂文斌調侃中帶着得意,能碰到知名運動員的跟腱,對年輕醫生來說,已經是具有朋友圈價值了。
馬硯麟悶悶的道:“跟腱是我的。”
“平時是你的,今次的是我的。”呂文斌一邊給凌然牽線,一邊宣誓主權。
馬硯麟做着二助,手裡拉着勾,一點脾氣都沒有。
“鑷子。”
“剪刀。”
“紗布墊一下。”
凌然的命令接踵而來,做多了跟腱修補術的幾人,立即警醒起來,這是要縫合跟腱了。
比起血管等操作,跟腱縫合的部分,纔是最終最主要的步驟,馬硯麟和呂文斌都不由的認真起來。
事實上,其他醫生做跟腱修補術,關注的只是跟腱部分,如何暴露跟腱,如何顯露跟腱,如何縫合跟腱……做好了這些步驟,一條跟腱就算是縫合好了,基本的運動能力肯定也保住了,剩下的,就看病人自己的恢復了。
如毛細血管這種基本組織,病人癒合的時候,都會自個兒長出來以保證血供的,在這方面,人體可以說是非常智能了,目前的所謂智慧醫療云云,完全達不到此類水平。
但是,新長出來的毛細血管的數量、強度等等,肯定是沒有辦法和之前相比的,血供能力也就等而次之了。這對普通人來說不是問題,人體原本就有代償機制,但是,對足球運動員,還是力量型的足球運動員來說,依靠代償是沒法混的。
李天宏會找凌然做手術,部分是因爲劉威晨的推薦,部分是因爲祝院士的建議,剩下的,則是因爲凌然掌握的祝-凌跟腱修補術,是業內公認的預後強勁的跟腱修補術。
比起採用關節鏡的小創傷型的跟腱修補術的預後還要好。
也就是太麻煩了些。
正在積極學習跟腱修補術的馬硯麟對此就頗有些怨念,別人家的跟腱修補術,都是隨便弄弄就成功了,凌然用的跟腱修補術,讓他去做的話,真不是兩三個小時能搞定的。
最重要的是,假如學着凌然這樣,剖開一個十四五釐米長的大口子,結果效果還沒微創好,那就尷尬了。
“1個小時了。”蘇嘉福報了一聲時間。
他的麻醉藥品是要提前使用的,也得配合着凌然的手術時間來。
凌然亦是“恩”了一聲,道:“再一刻鐘。”
就難度來說,凌然這個速度已是非常快了,當然,比他此前的手術速度要慢一些,也是因爲李天宏的病情更復雜一些。
力量型選手,跟腱崩斷的時候,都特別有力量。
嗤。
手術室門被踩開。
“情況怎麼樣?”霍從軍揹着手,像是鄰科大爺似的,走了進來。
手術室內的小醫生和護士們齊齊發顫,像是孫子似的,低聲問好:“霍主任……”「
“快做完了,我趁最後時間多縫幾個血管。”凌然手裡動作飛快的操作着。
霍從軍笑呵呵的看着,問:“做的順利?”
“挺順利的。”
“順利就好,順利就好。”霍從軍的表情明顯放鬆了一些。
蘇嘉福悄默默的將一個圓凳踩在腳下,再問:“霍主任還有擔心吶,凌醫生的手術,再難的也能給做的順風順水的。”
“不是我擔心,是患者老媽在外面哭的停不住。”霍從軍滿腦門子的官司:“特需樓裡也沒個其他病人,醫生護士也勸不住……”
“看不出來啊。”小護士胸前背後都要印出八卦來了。
“獨生子,從小學足球的。書也沒有讀過,家裡也沒有背景,之前合約的關係,沒有賺什麼錢,買了套小房子還有貸款,要是不能的踢球了,生活就算是毀掉了。”霍從軍重複了之前聽到的信息。
凌然這時擡了擡頭,只道:“不會毀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