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爲民心中再罵,臉上還得堆着笑,到了他們這種層次總不好動不動就拳腳相向,雖然他打心底看不起眼前的嚴結巴,可有個事實他無法否認,人家纔是傳染病院的院長。
其實五年前,上級就印發《關於加強公立醫院黨的建設工作的意見》,現在別的省份已經開始書記主持黨委全面工作,對醫院工作負總責,履行第一責任人的責任,支持院長依法依規獨立負責地行使職權,每年底向上級黨組織述職。
明確規定院長在醫院黨委領導下,全面負責醫院醫療、教學、科研、行政管理工作,每年底向黨委會議述職。
可平海省在這方面明顯實施得要晚一些,到現在省內各大醫院還是院長負責制,孫爲民認爲正是因爲院長負責制才滋生了許多的貪腐行爲,任何時候任何單位都要把黨的領導放在第一位。
事實上現在的醫療單位,書記已經被架空,院長甚至副院長都擁有比書記更多的實權。
在東州衛生系統,孫爲民絕對是醫院書記中最有話語權的一個,這是因爲他善於聯合院內各級領導,各科室骨幹力量,孫爲民的酒量也在本系統大名鼎鼎。
孫爲民耐着性子道:“老嚴,我可沒有干涉你工作的意思,我的意思是咱們應該多一些慎重,就說這個許純良,他怎麼來咱們傳染病院的你也知道,他是犯過錯誤的人。”
嚴回意反問道:“他犯啥錯誤了?是背處分了還是挨批評了?你拿出書面的東西啊,老孫……孫……孫……”他情緒一激動結巴就嚴重。
孫爲民聽着跟捱罵似的,心中這個鬱悶啊,總覺得這嚴回意是在存心故意,伱結巴還特麼選字,一到我姓氏就結巴,我姓孫招你惹你了?
嚴回意孫了五次才把這個字給邁過去:“老孫啊!我知道你們怎麼想的,你們覺得……許……許純良是我的人,覺得楊雲峰離開院辦是我給許純良騰地方……方……錯了!大錯特錯!”
孫爲民笑道:“我雖然沒這麼想肯定有人這麼想,畢竟你們原來是一個單位的同事。”
嚴回意道:“我之所以引進這個人才,是因爲……人家小許……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千軍易得一將難求,你不要用戴色眼鏡去看人家,也不要有什麼陰謀論,我拍着胸脯保證,我……我嚴回意從來做事都是幫理不幫親,對事不對人,對公不對私!”
孫爲民心底默默幫他補上兩個字——扯淡!湊成完整的三句半。
孫爲民道:“說起他,我想起了一件事,他報名參加團高官的競聘你知道嗎?”
嚴回意搖了搖頭,這事兒他是真不知道,不過聽說之後心頭暗爽,要的就是這個feel——倍兒爽,自從老子來到傳染病院,你們這幫傢伙沒少噁心我,現在許純良來了,你們開始覺得不爽了,就是要讓你們難受,很快你就會明白,這只是剛剛開始,許純良這小子的能量絕對超乎你們的想象。
孫爲民笑了起來:“他好像不是黨員吧?”
嚴回意道:“沒有人生下來就是黨員,孫書記,你的工作不就是爲了發展革命同志的嗎?”
孫爲民意識到嚴回意真的變了,絕不僅僅因爲許純良的到來,而是這貨原本也不是任人擺佈的庸才,他來傳染病院這麼久,很可能一直都在韜光隱晦,時機已到這貨也不打算再繼續隱藏下去了,將楊雲峰從院辦踢走只是他亮劍的開始。
孫爲民原本抱着挽回這件事的目的而來,可看到嚴回意堅決的態度,清楚自己再說也是無用,楊雲峰必走無疑,怪只怪這廝太蠢,一時口快竟主動請辭,嚴回意就等着他主動走人呢,這下被人家抓住了機會。
孫爲民從嚴回意這裡一無所獲,回去的時候看到幾名工人過來,他隨口問了一句,才知道院辦正在重新整理,新來的院辦副主任許純良已經着手做清理楊雲峰的工作。
孫爲民工作這麼多年都沒見過這樣幹事的,別看楊雲峰到處叫苦,可他被許純良的那一巴掌嚇破了膽,許純良已經放話出來,只要他敢進院辦,見他一次打他一次,楊雲峰現在見院辦都繞着走。
院辦公室煥然一新,三位女幹事跟做夢似的,昨天來了個副主任,今天正主任就走了,也就是說許純良現在已經成爲院辦一把手,這貨安排晚上慶功宴,就定在濱湖天地的鮮港匯。
潘瑩瑩對這位新上司崇拜得不得了,拿着今天的遲到名單向許純良請示:“許主任,今天的名單要不要公佈?”
許純良道:“不公佈咱們還打什麼考勤?公佈!”
康玥琪聽到後趕緊過來了:“許主任,我覺得這件事還是給老主任留點顏面,樑廣蘇主任是我們醫院的老人了,還是消化內科的大主任,您要是直接把他給公佈了,他面子可不好看。”許純良道:“王子犯法庶民同罪,今天他要是不在醫院門口鬧那一出,我或許還給他點面子,可他這麼一鬧,整個醫院都知道了,我們要是不公佈,我們院辦還有什麼公信力,以後查崗誰還搭理我們?”
李雙雙道:“今天人事科蔣科長也遲到了,要不要也報上去?”
許純良道:“不報,蔣科長對我還不錯,法理不外乎人情。”
三位女幹事驚得目瞪口呆,這是公然徇私,還以爲他一視同仁呢。
康玥琪畢竟年齡大一些,低聲提醒道:“今天蔣科長遲到的時候樑主任也看見了,如果只公佈他的名字不公佈蔣科長的名字,恐怕他會提意見。”
許純良笑道:“他提意見最多說我們徇私,不能一視同仁,但是我們可以不承認啊,我們就說蔣科長沒遲到他只要敢鬧得罪的可不僅僅是我們。”
潘瑩瑩的智商反正是跟不上了,康玥琪和李雙雙都聽明白了,這是要故意挑起矛盾,許純良這個人太精了,原本以爲他在這件事上雙標呢,搞了半天重點在這兒等着呢。
東州傳染病院的這個考勤系統是面對全員的,手機上都能看到,下午就公佈了當天查崗遲到人員,消化科大主任樑廣蘇位列第一,這在醫院的查崗史上還是開天闢地第一回,過去公佈出來的都是普普通通的小角色,查崗這件事早就形成了不成文的規矩,刑不上主任。
許純良掌控院辦之後,第一刀就砍在樑廣蘇的身上,雖然處罰一百塊錢樑廣蘇不在乎,可傷害不大侮辱性極強。
樑廣蘇看到自己的名字之後頓時暴走了,他脾氣出了名的火爆,今天認慫是看到許純良展示了超人的武力,但是你再厲害又能怎樣?有種你拿鈔票把我脖子給切了?
樑廣蘇這次可不忍了,直奔院長嚴回意的辦公室,推開房門就嚷嚷着:“有沒有搞錯,嚴院長,你讓我們還怎麼工作?我們辛辛苦苦任勞任怨爲醫院的建設努力,還要被這幫吃飽沒事幹的行政人員噁心?要搞搞清楚,我們纔是醫院的骨幹力量,是我們養活了他們,他們是爲我們服務的。”
樑廣蘇是真火了,也沒關門,站在嚴回意的辦公室裡就嚷嚷起來,他的嗓門夠大,這一嚷嚷,一層樓都被他驚動了。
嚴回意也被樑廣蘇的爆發給整懵了,別看他想對付書記、副院長那幫人,但是對樑廣蘇還是有些忌憚的,樑廣蘇說得不錯,沒有這些臨牀骨幹,醫院還怎麼運營?許純良這次有些冒失了得罪臨牀大科主任,這可不是明智之舉。
樑廣蘇的怒吼聲驚動了隔壁的幾位副院長。潘俊峰來了、李春燕和趙紅霞也都來了,譚悅外出開會不在醫院,書記孫爲民雖然聽到了但是閉門不出,活該樑廣蘇大鬧,倒要看看你嚴回意今天如何收場,許純良這次可捅了一個大馬蜂窩。
潘俊峰道:“樑主任,你別激動,有什麼事情可以坐下來慢慢說。”
樑廣蘇瞪着眼睛望着潘俊峰道:“今天我是不是來找過你,是不是說明了情況?爲什麼還要公開點我的名?二十年了,我在傳染病院兢兢業業任勞任怨地工作了二十年了,我爲醫院創造了多少財富?傳染病院能有今天的發展是不是有我的一份力量?啊!你們現在讓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來羞辱我!記我的遲到,點我的名!”
副院長李春燕賠着笑道:“樑主任,您生這麼大氣幹什麼?我估計是新來的同志對工作不熟悉,這樣,回頭我去調查一下,如果他們工作上存在失誤,該批評批評。”
嚴回意聽她這麼說話可氣不順了,你搞清情況了嗎?就該批評批評?
一旁潘俊峰和趙紅霞也跟着點頭:“就是,就是,消消氣,氣大傷身,你給咱們醫院做多大貢獻我們都清楚。”
此時嚴回意結結巴巴道:“樑主任,你……你到底遲到了沒?”
樑廣蘇道:“我就晚來了一小會兒,我昨兒還加班了呢,蔣美菊也遲到了,怎麼沒把她的名字公開?這不是假公濟私嗎?”
這時候許純良也聞聲趕過來了,這貨覥着一張笑臉,這種場面還能笑得出來的也就是他了。
“喲,各位領導都在呢我還以爲打起來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