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的門突然被推開,修不顧艾格和布雷爾異樣的眼光,快步走到沙發前,小心的把女孩放在上面,把她的背部朝上。
“你怎麼帶了個女孩子回來?”布雷爾簡直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忍不住叫道。
“怎麼回事?她怎麼傷得這麼重?”艾格在沙發前蹲下,看着那道觸目驚心的傷口,問道。
修喘着氣,對布雷爾說:“布雷爾,帶我去找醫生,快點!”
布雷爾有些不放心地說:“可是,這是怎麼回事?”
“快點!”
“好,好……”布雷爾從沒見過修這麼着急的樣子,他看了一眼艾格,艾格也點點頭。
他說:“那我們快點下去,車就在下面,這附近應該有醫院。”
他隨即取出掛在胸前的魔音水晶,對着它說:“我買了點東西,上來幫我辦手續,我有事要先走。”隨即和兩人下了樓梯,到了樓下,布雷爾吩咐車伕去最近的一家醫院。
光線灰暗的走廊裡,一個身穿白色長袍的老人被一個侍女領着,步履急切。
穿過幾個長廊後,他們來到了一個房門前。房門前站着一個年輕的男子,他焦急的目光碰上了老人的眼睛,想要說什麼,但終究沒有說出口。
侍女背對着房門,恭敬地傾下身子,手輕輕地轉動門把,對老人說:“祭司大人一直在等您。”
老人走了進去。
空曠的房間裡,白色的夜明珠散發着柔和的白光。房間中央的大牀上,躺着一位同樣年過古稀的老人。
老人走到牀邊,坐在早已準備好的椅子上。牀上的人閉着眼睛,時不時的發出些夢囈,好像正在做着脆弱的夢。
老人輕輕地呼喚牀上的人:“一葉。”
他的聲音蒼老低沉,但卻帶有些許輕柔,生怕打擾到圍繞在那個人身邊的寧靜。
一葉聽到了他的聲音,緩慢地睜開眼。他緩緩地說,聲音沙啞微弱:“你來了。”
老人點點頭。兩人都沒有說話。
一葉看了一會老人,就移開視線,看向天花板,他的目光縹緲不定,沒有焦距。
“我昨天……做了一個夢。”
老人的眼光閃了閃,沒有接話,而是讓他說下去。
“我夢見……我走在路上,周圍都是來往的行人,景象十分熱鬧……農村裡,房屋錯落有致,田野廣闊無邊。在城市,交易旺盛,人來人往。每個人都安分守己,相處得融洽,幸福。”
老人靜靜地聽着。
一葉停頓了一會,繼續說道:“但是……突然之間,什麼都沒了。一切都分崩離析,所有可能發生的災難都一起發生,太多人……太多的人死了。”講到這裡,他咳嗽了幾聲。
老人趕忙拿起桌上的水杯,被一葉制止了。
“本來完整的家庭變得支離破碎,倖存的人心裡只剩下了恐懼,甚至連祈禱都忘記了。猛獸從森林裡,海里跑出來殘害剩下的人,所有的生物都在瘋狂的尋找食物,甚至殘食同類。太悲慘了,那個場面。咳咳……漸漸地,天地間變得一片混沌,像是回到了最開始的時候,一切都是空。”
“我在那片混沌裡行走,看不見前方,也看不見後退的路。所有的人,動物,花草,甚至聲音,畫面,都消失了……!都死了,都消失了……”他喘着氣,說道。
“那是一場前所未有的災難!人將會成爲過去,成爲歷史……人到底做錯了什麼,竟然會得到這樣的懲罰!”一葉沉浸在了回憶之中,彷彿又身處在那個可怕的夢境裡。他不顧自己的虛弱,語氣重了起來。
“我已經絕望了,我走啊,走啊,一直都在尋找,但一直都沒有找到。我想出去,我想出去!我想聽到孩子們的歡笑聲,成年人彼此的談話聲,我想再一次看到那繁華幸福的景象。我想找到你!”
老人的身體一震。
“一葉,我一直都在。”他說。
一葉的眼眶早已溼潤,他說:“我再也不願意走下去了,只希望自己也能死去,消失得無影無蹤。我不願只有自己記得所有的人,我不想承受這樣的痛苦。終於,我停下來了。”
他又停下來,喘了幾口氣。目光依舊看着天花板。
良久,他問老人:“你相信神的存在嗎?”儘管這個問題,他問過老人很多次。
“相信。”老人也依舊一如既往地答道。
一葉聲音嘶啞地說:“可爲什麼,我們祈禱了這麼久,這麼久,這樣的虔誠,神還是沒有給我們救贖?也許,毀掉我們的,就是神?”
“……”老人不知道該怎樣回答。
一葉深深的,蒼老地嘆了一口氣。
“一樹啊,爲什麼繼承預言之力的,會是我呢?”
一樹張開口,想要對他說很多話,他早就想說的話。但最終所有的話都變成了一句。
“對不起。”
“我真懷念我們小時候的日子。那個時候真開心啊,母親帶我們去街上玩,我們幾個人還一起蹴鞠……”
老人沒有說話。他又何嘗不懷念那時的日子,無憂無慮。
“如果可以,我真想回到那些日子,想再吃一次母親做的糯米糰。想再和你一起玩捉迷藏,讓那些大人找的焦頭爛額,回頭被父親罵……”
一葉的臉龐上,一滴眼淚劃過。
老人的眼眶也溼潤了。
一葉再不看他一眼,說:“我累了,你走吧。我只希望在最後,能做一個安穩的夢。我這一生,也算是沒有遺憾了。”
老人坐了一會兒,見一葉不再打算說話,就起身離開。走到房門前時,他回頭看了一眼一葉,他已經重新閉上了眼睛。
他打開門,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