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嗒。”
“嘀嗒。”
陰冷的囚室內,一滴水落到孟詩的臉頰上,她微微睜開眼睛。
“過了……多久了?”
“四天了。”
一個冷淡的聲音從隔壁傳來,卻莫名讓孟詩感到安心。
“你還在啊。”
“怎麼?你以爲我會在你昏過去被先拉出去砍了?”馮燕坐在牆邊的破洞邊,冷哼一聲。
這位傻丫頭恐怕還不知道,就算要砍頭,她們兩人也是要在同一時間被砍。
“沒有,”孟詩笑笑,“我只是怕什麼時候就見不到你了。”
這麼多天來,她能在這幽暗的囚室裡還保持清醒的神智,不得不說多虧了這位有些古怪的婦人。
“這是我要說的話,”馮燕冷冷道,“你這次暈過去的時間又變長了,下一次再昏就該醒不過來了吧?”
從十天前開始,不知是不是因爲刑期將近擔心她們逃跑,獄卒開始減少送來的食物,孟詩時不時就會餓昏過去。
再加上孟詩肩膀上被穿透的傷口還在不斷地癒合又刺破,馮燕雖然不想承認,但她幾乎夜夜都在擔心孟詩可能昏過去就這麼醒不過來了。
“沒事,”孟詩笑笑,“捱餓我還是很習慣的。”
獄卒敢這麼做,其實就是知道她死不了,這麼做只會讓她渾身無力。
畢竟地階修行者還沒辟穀,也是要吃飯的。
馮燕沉默一瞬,摸了摸自己胸口這些天她偷偷藏下來的碎饅頭,看着被鎖在牆那邊的孟詩,“你就不能掙脫這個鎖鏈嗎?”
她即便想將乾糧給孟詩,她們相距好幾丈,孟詩也無法吃到。
如果丟過去孟詩沒接住,被獄卒發現地面上有饅頭渣,倒黴的還是孟詩。
“其實前幾天我還挺有把握的,”孟詩笑笑,“這羣人估計也是知道會這樣,才減少了送來的吃的吧。”
被鎖住了這麼多天,通過多次鮮血淋漓地對抗,她漸漸瞭解了這鎖鏈和地上陣法的特性。
陣法她還沒有把握,但只要她現在還有七分力氣,她大概已經能掙脫這套鎖鏈了。
馮燕微微睜大眼睛。
她這麼多天來一直都看着孟詩近乎笨拙地嘗試掙脫鎖鏈,她當時只覺得是無用功,卻沒想到這名少女居然真的能做到。
被穿住琵琶骨還能做到這一切,這個丫頭的心志到底有多堅韌?
“那你現在……”
“現在不行了,”孟詩苦笑,“我沒有力氣了。”
況且就算她掙脫了這鎖鏈也沒什麼意義,外面還有那麼多獄卒和天階修行者的守衛在,以她現在虛弱的身體是根本跑不出去的。
她原本沒有感到絕望,但現在還是多少有些絕望了。
“看來我是出不去了,”孟詩笑笑,看向牆洞外的那隻眼睛,“不過馮大娘,你不要放棄,等到我們處刑的時候,如果發生什麼意外,你一定要拼命往外跑。”
馮燕身上並沒有穿有鎖鏈,這些天獄卒也沒有慢待她,一旦有個什麼事發生,她還是有跑的可能的。
馮燕聞言愣了一瞬,下一刻她惡狠狠道。
“會有什麼意外?”
她冷笑道,“如果真有意外發生,老孃也許還要以死謝罪。”
她如果要被放出去,除非她的兒子殺了她的丈夫。
可如果這樣的事真發生了,背上弒父之名的她的兒子,以後也絕不會有好下場。
“我一直都沒告訴你,”馮燕背靠着牆壁滑下,淡淡開口,“我當初是自己走進來的。”
從古至今,沒能成爲太子的嫡長子,只有死路一條。
而只有她去死,她的兒子才能成爲太子。
孟詩愣愣睜大眼睛。
“既然你知道了,就別亂擔心別人,”馮燕冷漠道。
她原本是心如死灰地走進這裡,已經做好了了此殘生的準備,卻沒想到在生命的最後十幾天,居然遇上了這麼一個傻丫頭。
馮燕摸摸胸口內塞得硬硬實實的饅頭,嘆了口氣。
“孟詩,”馮燕淡淡道,“我沒有破牆的能力,我不管你用什麼辦法,想辦法挪到這面牆附近來。”
“或者你想想,還有什麼法子能到這面牆邊取東西。”
“馮大娘,你……”
“我是不打算出去了,”馮燕道,“但你在外面還有人在等你吧?”
“過來。”
孟詩咬緊牙關,忽然開始劇烈地掙脫鎖鏈。
“這臭丫頭瘋了嗎?”外面傳來獄卒的罵聲,但發現孟詩依舊被鎖在牆邊,獄卒又罵罵咧咧走開了。
“喂,你幹什麼了?”
馮燕被嚇了一跳,她沒想到她一句話孟詩會如此大反應,正想阻止,瞳孔一縮。
大量的血從孟詩肩膀上的涌出順着鎖鏈上滑落,漸漸在地上匯聚成一灘。
但下一刻,那攤血的邊緣忽然涌現出火光,一個模糊的人形的火焰,漸漸在血泊中成形。
“這是……”
馮燕屏住呼吸,怔怔看着那個火焰小人兒跌跌撞撞地在血泊中爬起,摔倒,又爬起。
隨後緩緩向她走來。
……
……
夜已經深了,孟歌跟在孫婆婆和小蓮一行人後,亦步亦趨地向一處偏僻的山坡走去。
“我們這是要去哪?”
不知走了多久,孟歌忍不住問道。
小蓮也一臉疑惑,但強忍着沒有說話。
“就快到了,”孫婆婆淡淡道,忽然在一處山坡下停了下來。
“你就是孫婆婆?”
一個聲音從山坡後傳來,看到從山坡後緩緩走出的人,孟歌捂住自己的嘴,呼吸在一瞬間停止。
“你怎麼會在這裡?”
她怎麼都想不到,會在這個地方再次見到這個人。
“這說來話長,”來人向孟歌笑了笑,隨後正色望向孫婆婆,“東西已經送出去了?”
孫婆婆點頭,“主公他人呢?”
來人嘆了口氣,“他還是想最後努力一次,如果能見到,還有挽回的可能。”
“如果還是見不到的話,恐怕只能那麼做了。”
孫婆婆神色有些黯然,“事情何至於此,主公他真的下定決心了?”
“這件事一旦開始,可就沒有回頭路了。”
“他也並不想這麼做,但已經沒辦法了,”來人吐出一口氣,“我們之所以等了那麼久,就是想找到別的出路。”
“但現在只剩下最後三天了,實在等不了了。”
孫婆婆閉了閉眼睛,“只能希望主公今晚能夠見到……”
“不用等了,”這時一個清瘦的人影出現在月光之下,“我沒見到人,外面擋着太多兵士,裡面也一直沒有傳令讓我進去。”
看到那個人出現,孫婆婆猛地跪倒地上,“主公!”
這個人就是主公?
孟歌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怎麼可能……”
“好了,”那個被喚作主公的人笑笑,他目光掠過呆在原地的孟歌和同樣呆滯的小蓮,停在孫婆婆身上。
“孫嬤嬤,一直以來辛苦你了,雖然我接下這主公之位不久,你卻還原意奉爲爲主。”
“老奴慚愧,”孫婆婆一臉不忍,“您真的要……”
“嗯,我心意已決。”
他淡淡道,“召集所有門人,將你們的身家性命都交給我吧。”
“兩日後,在平城東的槐樹坡集合。”
“成王敗寇,在此一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