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對於小花蛇只有指頭粗細的身軀而言,人的身軀顯然太沉重了。即便是浮在水中,可不管小花蛇怎麼咬怎麼拖,水中的少女都沒移動多少。
但小花蛇並不放棄,死死咬着嬴抱月的袖子,一邊拖,一邊還時不時游到她身後,用自己的頭頂着她的背往前推。
小花蛇的牙縫中滲出了血,但嬴抱月的身體還是浮在冰水中一動不動。
薄冰一點點結上少女的臉頰。
“嘶?”
小花蛇浮在她臉邊,呆呆地看着這一幕,大大的豎瞳泫然欲泣。
“嘶!”
它猛地撲到嬴抱月的臉邊,用它的身體環繞在她的臉頰,想要用自己的身體給她取暖。
只是蛇,是冷血的動物。
不管小花蛇怎麼蹭,薄冰還是一寸寸向上凝結,逐漸覆蓋住那雙彷彿再也不會睜開的眼睛。
“嘶!”
小花蛇尖利地張開口,向那些冰咬去,它鬆動的牙齒已經咬不動那些冰,它在湖水中轉了一個圈,像是下定了決心,猛地鼓起自己的身體,毅然決然地向那些冰撞去!
“傻孩子。”
就在小花蛇拼出最後一絲力氣去撞冰之時,冰冷的湖面下,忽然響起一個無奈的聲音。
一抹深青色的光芒忽然從水中浮起,阻止了小花蛇向前的撞勢,光芒溫柔地將小花蛇包裹起,化作一個光團,託到嬴抱月的臉頰前。
“嘶?”
小花蛇在光團中浮動着,怔怔看着光芒的方向。
湖水之中,原本已經被冰層包裹的嬴抱月的鎖骨位置忽然發出了深青色的光芒。
下一刻,只聽咔嚓一聲,以那個位置爲起點,嬴抱月身上的冰層寸寸碎裂。
就在冰層全部碎裂之時,沉睡的少女睜開了眼睛。
“小花?”
嬴抱月怔怔睜開雙眼,注視着浮在她面前的小花蛇。
小花蛇猛地衝出光團,蹭上她的臉頰,看上去差點嚎啕大哭。
“我這是……”
嬴抱月擡起恢復知覺的手,摸上自己鎖骨處的刺青。
“謝謝你,騰蛇。”
她在心中輕聲道。
是騰蛇的神力救了她。
“你應該謝的不是我,是這個願意爲你拼命的孩子,和當初救下它的你自己。”
遠古巨神的聲音從刺青中斷斷續續地傳出。
“你怎麼會跑到北海?”
“距離太遠了,從你們登山開始,我就感受不到你的氣息了。”
騰蛇泡在瀾滄海的湖水中,目光凝重。
北方似乎存在什麼能干擾神靈的存在,嬴抱月越往北,她發現通過刺青與嬴抱月之間的就越弱,在到達雪靈山後更是徹底消失。
她聽不見嬴抱月的聲音了。
但就在她心急如焚的時候,她聽見了同類的聲音。
焦急的,孤注一擲的聲音。
騰蛇閉上眼睛,青色的光團在小花蛇身邊的環繞。
“如果假以時日,這個孩子也許能成爲新的獸神也說不定。”
剛剛正是小花的呼喚,才讓獸神的力量能夠重新到達嬴抱月身邊。
“是嗎?”嬴抱月擡起手,望着滿足地纏繞在她手腕上的小花蛇。
也許是因爲心願被滿足,小花蛇身邊的青色光團的光芒越來越暗。
“我們之間的聯繫就快斷了,”騰蛇的聲音模糊傳來,“抱月,我幫不了你什麼了,你千萬不要……”
噗通,如同水泡被戳破,騰蛇的聲音消失在湖底。
騰蛇坐在瀾滄海底,神情複雜地注視着眼前破碎的光芒。
黑衣豎瞳的女子輕聲開口,說出那句沒能說完的話。
“請不要死。”
……
……
嬴抱月怔怔注視着眼前消失的青色光芒。
沒有了那一層光芒的庇佑,湖中再一次變得冰冷刺骨。
察覺到恢復知覺的手腳重新麻木起來,嬴抱月看向身邊的小花,“剛剛謝謝你。”
小花搖頭擺尾,尾巴繞成一個圈。
“你想和我說什麼?”
小花蛇鬆開她的手臂,咬住嬴抱月的衣袖往一個方向拖去。
“你要去哪?”
嬴抱月愣了愣,跟着小花蛇往湖底游去。
魚羣從她的臉頰邊穿過,嬴抱月撥開眼前的水流,怔怔睜大眼睛。
無數巨大的骨頭堆積在湖底深處,有蛇,有龍,有龜,有虎,它們就這麼靜靜地沉睡在湖水中,宛如一座古神遺骸匯聚成的森林。
就在森林的深處,躺着那個人的身影。
李稷枕着一枚巨骨,靜靜地躺在湖底,雙眸緊閉。
在無數古神的遺體邊,他幾乎融入了這副畫面。
就在寂靜幽深的湖底裡,他像是在一個人在這裡沉睡了很久。
很久很久。
嬴抱月怔怔看着這一幕,下一刻立即向李稷游去,但就在她靠近那片遺骸森林之時,原本寧靜的湖底卻突然動了起來,一股暗流猛地將她衝了開來!
嬴抱月好不容易穩住身形,察覺她離開森林的範圍,四周的湖水再次寧靜起來。
怎麼回事?
她愣愣看着眼前這座神秘的湖底墓場。
這麼多古神遺骨匯聚的森林有特殊的力量並不奇怪,可這座森林明明像是不允許外人靠近,那李稷爲什麼能進去?
這片森林難道想把李稷永遠留在這裡嗎?
可就算水法者再能適應水的環境,人終究是會被淹死的。
望着沉睡在湖底的男人,嬴抱月咬緊牙關,猛地向這片骨頭森林沖去。
巨大的暗流像鞭子一般向她抽來,但這一次她沒有後退,而是一把抽出了腰邊的長劍。
“讓開!”
嬴抱月用盡最後的力氣揮動落日劍。
火焰從她的劍刃中涌出,但瞬間被湖水熄滅。
但就在火焰熄滅的瞬間,暗流被切開,嬴抱月拼命向湖底游去,她張開口,冰冷的湖水涌入她的嘴中。
“李稷!”
“醒醒!”
躺在湖底的男人無知無覺,像是聽不見任何的聲音。
湖底泛起沙塵,看着巨大的遺骨緩緩移動將他一層層包裹起來,嬴抱月眼中泛起絕望,但下一刻她咬緊嘴脣,拼命向前伸出手。
她猛地撥開擋在她面前一根根的巨骨,累累白骨上留下斑斑血跡。
“讓開!”
“還給我!”
真元被消耗枯竭,嬴抱月的意識再一次模糊起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喊些什麼。
她在和什麼人說話?
又在要些什麼?
原本聚攏的巨骨被一根根撥開,看着出現在她面前那張熟悉的青銅面具,嬴抱月嘴角露出笑容。
她一步步向李稷走去,但就要走到他身邊時,落日劍從她手中滑落。
長劍在沙地上砸出一個坑。
嬴抱月低頭看着自己脫力垂下的手,緩緩向後倒去。
但就在她倒下之時。
有一隻手,握住了地上的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