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過?”
白毛巨獸愣了愣冷笑一聲,“你在說什麼鬼話?如果想保住自己的性命,我勸你還是別說謊。”
不說別的,她已經很多年沒有在登山者面前展露過真身了,見過她這個姿態的活人,這世上也就只有兩個而已。
一個聽說已經死了,一個在後面的山上。
“你從剛剛開始就鬼話連篇,不知道這樣會死得更快麼?”
白毛巨獸的獠牙咔嚓咔嚓地交錯,身軀變得更膨大,危險地凝視着嬴抱月的臉。
“我實話告訴你,見過我的人都死了。”
見到巨獸這副將要攻擊的模樣,孟詩手心滲出冷汗,身體抑制不住地微微顫抖。
“是嗎,都死了麼。”
嬴抱月重複道,眼中卻沒有絲毫恐懼,只是定睛打量着眼前的白毛巨獸。
說實話,她大概能明白孟詩爲什麼那麼害怕。
只因眼前這匹巨獸,真的不像是任何一種人類已知的生物。
在雲霧森林裡她連劍齒虎和雙頭蛇都見過了,嬴抱月知道這些不可知之地大都是會有些不同尋常的生靈在。
但眼前這匹兇獸,長得實在是太奇特了。
四肢像虎,獠牙如劍齒,渾身垂下的長毛長得好似猛獁象,但最奇異的是,它有八條尾巴。
嬴抱月定定望着像個扇子一般在白毛巨獸身後展開的尾巴。
她上上輩子的記憶不少已經很模糊了,但她好像對這八條尾巴,不知爲何有些印象。
不過的確,她記憶中的那匹八尾獸,和眼前這匹比兩人都要高的龐然大物,的確不同。
“如果我見的不是你……”嬴抱月張開五指,微微比劃了一個拳頭大小的圓球形狀,“那你有什麼親戚嗎?比你體型稍微小一點的親戚。”
“啥?”
孟詩眼見着白毛巨獸聞言腮幫子抽搐了一下,連雪白的鬍鬚都在雪中抖動。
她大氣不敢出,連她都不知道嬴抱月在說些什麼。
況且嬴抱月剛剛比劃的那個大小,真的叫作體型只小一點嗎?
那也小太多了吧!
“親戚?”白毛巨獸反應過來,她真不知道眼前這名少女是真天不怕地不怕,還是單純傻到腦子有問題。
她在這世上的確有親戚,但她唯一的那個親戚比她位格更高體型更大,區區一個等階五的修行者,是絕不可能見過的。
白毛巨獸已經肯定了,這個少女實在胡說八道。
她爲自己之前攻擊時的猶豫而感到好笑。
“你要是知道我親戚是誰,就知道你撒的謊有多蠢。”
“你以爲胡說八道能拖時間麼?”白毛巨獸冷笑一聲,“這世上可沒有人能救得了你。”
嬴抱月怔了怔,目光微黯。
這世上唯一能救她的人,已經不在了。
她的手停在腰邊的劍鞘上。
眼前這匹巨獸已經完全被激怒了。
難道真的只能向它出手了嗎?
但這匹巨獸的實力應該至少不輸神子,劍鞘中的劍氣只剩下最後一道,李稷姬嘉樹他們還都困在雪裡,這最後一道劍氣救不了所有人。
嬴抱月側過臉,看了孟詩一眼。
孟詩渾身冰冷徹骨,她從嬴抱月的這一眼裡,看見了視死如歸。
“姐姐,不要……”
她猛地抓住嬴抱月的肩膀,望着虎視眈眈的白毛巨獸,張了張口。
一瞬間,孟詩有股衝動,想要告訴這匹白毛巨獸嬴抱月是誰。
從之前那個小女孩說的話中,孟詩已經知道這巨獸和林書白認識,那麼有沒有可能,它會對林書白的徒弟手下留情?
但話到嘴邊,孟詩又發不出聲音來。
她想起之前這匹巨獸問她是不是林書白徒弟的話來。
這匹巨獸,並不認識林書白的徒弟。
它不認識少司命。
嬴抱月隱隱察覺到了孟詩的意圖,在心中苦笑一聲。
這丫頭,不會認爲少司命的身份就是萬能的吧?
嬴抱月回過頭,捂住孟詩的嘴,向她搖搖頭。
“沒用的,”嬴抱月向她輕聲道,“我以前沒上過這座山。”
孟詩被捂住嘴,愣愣瞪大眼睛。
在白毛巨獸的話中,林書白似乎經常來這座山,爲什麼一直跟在大司命身邊的林抱月會以此都沒有上過這座山?
嬴抱月明白孟詩爲什麼那麼驚訝,畢竟連她也不明白,爲什麼每次上輩子她師父來見山鬼的時候,都只允許她在山腳下等。
“嗯?你這丫頭也會說真話?”
原本正準備撕碎二人的白毛巨獸聞言,巨大的爪子卻忽然在雪地上一頓。
她饒有興趣地望着嬴抱月,“你說你沒上過這座山,卻說有人送你雪蓮,還見過我的親戚?”
白毛巨獸冷笑起來,“你撒謊撒太多,這都前後矛盾了吧?”
不知爲何,每次她想向這名少女舉爪,心中就會有些堵得慌,白毛巨獸緊緊盯着嬴抱月的眼睛,不斷在心中告訴自己這是個謊話連篇的小人。
“我是沒上過這座山,”嬴抱月看了白毛巨獸一眼,“我是在山腳下遇見的。”
師父每次上山見山鬼的時候,都會在山頂上住上一夜,她在山腳下無所事事,就會四處遊蕩。
有一次,在格外冷的一天,她在這座山的山腳下,遇見一個小小的存在。
嬴抱月看向自己的手掌,好像能看見那個小東西縮在她掌心時的模樣。
那在她的諸多經歷中,算不是什麼大事,當時她也沒放在心上。
只是沒想到,就在她要離開這座山的時候,那個小小存在卻再次出現在自己面前,口中還叼着一株雪蓮。
後來她師父在生姬安歌的時候大出血,那株雪蓮幾乎救了她師父的命,所以嬴抱月就一直記住那個存在。
白毛巨獸看着嬴抱月沉默不語,原本黑沉的眸子變得血紅起來,爪子狠狠刨了一把雪地。
孟詩渾身戰慄,握緊劍站到了嬴抱月的身邊。
她們,大概是永遠離不了這個地方了。
然而嬴抱月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她的目光穿過白毛巨獸的肩膀,看向遠處潔白的山頂。
“如果她還在山中的話,還麻煩你替我謝謝她。”
“謝誰?”
白毛巨獸渾身披掛着如月光般潔白的毛髮,從鼻中輕哼一聲。
它猩紅色的眸子宛若染血的紅玉,從裡面映出少女纖細的身影,也如遍身是血般鮮紅。
“小小的,像是個小兔子?”
在如此肅殺的寒風中,嬴抱月溫和地笑起來,在胸前比劃了一下,“和你一樣,也是八條尾巴。”
就在這時,孟詩忽然察覺到耳邊的寒風停了下來。
她怔怔睜大眼睛。
眼前原本怒髮衝冠的白毛巨獸愣愣站在原地,血紅的眼睛瞬也不瞬地盯着嬴抱月,像是聽見了難以置信的東西。
“你說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