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的霧越來越濃,嬴抱月和姬嘉樹並肩走在林中,只覺腳下的路越來越溼滑。
四周水汽濃重,蜻蜓草蟲低低在泥地上飛舞。
“要不要找個地方休息一下?”
“看着要下雨了,”姬嘉樹向嬴抱月提議道,“看來今晚我們是走不出這片林子,不如趁早找個可以避雨的地方。”
嬴抱月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
她是水法者,早能感覺到快要下雨了,但不知爲何這片樹林給她一種不對勁的感覺,這纔沒有提議休息,想一鼓作氣走出這片林子。
但看着身邊人蒼白的臉色,嬴抱月也知道就這麼強行帶着姬嘉樹冒雨前行,對他而言太勉強了。
“沒關係,前面就是雲首峰了,我們就休息三個時辰,明早一定能走到山腳下。”
察覺到嬴抱月的猶豫,姬嘉樹溫聲安慰道,“如果你想繼續走,我也沒關係的。”
“不了,”嬴抱月四處張望,“晚上的確應當休息,我看看有沒有合適的地方。”
高階大典的五關其實只有四座山,通過青鸞峰,他們就能到達第四座山也是最後一座山——雲首峰。
比起儘早趕到雲首峰,他們的確需要在到達最後的難關前養精蓄銳。
兩人又向前走了一段,姬嘉樹眼前一亮,指向不遠處的一片山坡,“那裡怎麼樣?”
嬴抱月定睛一看,發現是一處低矮的山洞,看上去是山中自然形成的溶洞,雖然較矮,但應該足夠兩人容身。
“嗯,就那裡吧。”
此時天上已經落下了淅淅瀝瀝的雨點,兩人連忙跑到洞邊,嬴抱月彎腰探身入洞中,才發現這洞口從外面看上去雖然不高,但內部卻極深極廣,就像龐然大物盤縮的巢穴一般。
“進去吧。”
嬴抱月鑽入洞中,站在洞外面色蒼白的姬嘉樹望着她的背影,嘴角露出一絲隱秘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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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雨了。”
李稷和姬嘉樹並肩走在林中,察覺到天上掉下雨點,李稷蹙眉看向身後的姬嘉樹,“你傷口怎麼樣?”
姬嘉樹捂着肩頭,眉頭緊皺,“沒事。”
“這叫沒事麼?”李稷嘆了一口氣,向他的傷口伸出手,姬嘉樹原本被雨水浸溼的肩膀衣物上浮起點點水珠。
少年咬緊蒼白的嘴脣,像是在忍耐着疼痛。
“這樣不行,得找個地方給你躲雨。”
李稷望着姬嘉樹尚未癒合的傷口,神情凝重。
姬嘉樹在礁石上撞破了肩膀,以神舞境修行者的體質本該很快就能癒合,但這山林中寒氣太重,傷口又進了髒水,恐怕就快起熱症了。
果不其然,姬嘉樹原本蒼白的臉頰上泛起不正常的紅暈,“我說了沒事,我們繼續往前走吧。”
他越過李稷往前走去,但腳下卻一個趔趄重重摔在地上。
“都說了讓你不要逞能了,”李稷眼中泛起薄怒,看着幾乎要癱軟在地上的少年,他嘆了口氣將姬嘉樹背到了背上,“這附近應該有山洞,先找找看吧。”
姬嘉樹不甘地點頭。
李稷揹着姬嘉樹。撥開眼前的樹枝向前走去。
頭上雨點越來越急,耳邊傳來少年粗重的呼吸,李稷一步步向前走去。
不知爲何,他覺得背上的人越來越重。
雨幕越來越大,刺激地人睜不開眼。
“昭華,還沒到嗎?”
姬嘉樹的聲音從他後背幽幽傳來。
“就快到了,”李稷抹了一把下巴的汗,向前方隱隱露出的山洞跑去。
“是嗎?”姬嘉樹的雙手緊緊扣住李稷的肩膀,目光陰鬱地盯着眼前男人青銅面具的邊緣,視線像鉤子一樣探入面具和李稷臉頰的縫隙中……
“到了。”
這時李稷喘着粗氣將姬嘉樹從背上放下來,小心地將他推進洞中。
姬嘉樹的視線被擋住,他微微垂下眼睫,任憑李稷攙扶着走入山洞中。
“靠在這休息會兒吧,”李稷在洞中尋了一塊平坦的地,讓姬嘉樹靠着巖壁坐下,隨後從懷中掏出火石,拽過幾根枯木。
枯木已經浸透了水,李稷凝神提取出枯木上的水珠,隨後噼啪敲打着火石。
火星落到弄乾的木頭上,卻遲遲無法燃起。
“嗯?怎麼回事?”
李稷皺眉,他雖然是水法者,但不至於用火石都點不起火。
靠在巖壁上的姬嘉樹盯着地上的枯木,眼中劃過暗光。
“你試一下,”李稷將火石遞給他,姬嘉樹接過,但下一刻雙臂就無力地軟軟垂下。
“算了,”李稷嘆了口氣,“點不着火就算了吧,等雨停了我們就走。”
“嗯,”姬嘉樹將自己縮成一團,虛弱地躺在山洞的角落。
李稷看了他一眼,走過去盤坐在了他身邊,闔目調息。
外面的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整個洞裡極爲陰冷,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
除了水滴落的嘀嗒聲,山洞中就只剩下少年越來越急促的呼吸聲。
“你還好麼?”李稷睜開雙眼,將手覆到姬嘉樹額頭上,感受到掌心的滾燙,他眉頭緊鎖。
他從懷裡掏出一枚藥丸塞入姬嘉樹嘴裡,卻發現對方連吞嚥的力氣都沒了。
糟透了。
姬嘉樹傷口已經開始潰爛了,並引起了熱症。
李稷之前從李昭那裡聽說過一種說法,說這種情況叫作傷口感染,是比刀傷劍傷更爲可怖的情況。
不少高階修行者不是死在了刀劍下,反而是死在這種併發的症狀下。
本來修行者如果無法自行修復的傷,就很難用藥治好,感受着姬嘉樹身上駭人的熱度,李稷頭皮發麻。
“昭華?我是不是要死在這種地方了?”
這時躺在巖壁上的姬嘉樹動了動,睜開了雙眼。
在近乎黑暗的山洞裡,他的眼睛卻亮晶晶的。
“你想多了,”李稷淡淡道,“神舞境修行者如果這麼簡單就會死,真讓人笑掉大牙。”
“是嗎?”姬嘉樹的目光落到他腰邊的巨闕劍上,“但只要你現在用劍輕輕一劃,我就能立刻斷氣吧?”
李稷目光凝住,“你在說些什麼?”
“其實我知道的,”姬嘉樹明亮的眼睛在黑暗中盯住他,“你一直都希望我死的吧?”
李稷正給他擦汗的手一頓,靜靜凝視着他,“你燒糊塗了?”
“是我糊塗了,還是你裝模作樣太過了?”
姬嘉樹一聲輕笑,目光灼灼,蠱惑地望着他。
“只要我死了,她就是你的了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