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一出,趙光只覺手中李稷的手臂有一瞬的僵硬,他也有些僵硬,但還是死死握住李稷的手臂不放。
她不好嗎?
這句話沒頭沒尾沒名沒姓。
但卻是一句只有他和李稷能聽懂的話。只看李稷的反應趙光就知道這人知道他在說誰。
他們都知道這個她是誰。
因爲那個少女太特別,這世上只有一個她。
畢竟這世上能讓李稷主動開口說話的人可不多。趙光感受着李稷身上驟然騰起的身爲高階修行者的威壓,硬着頭皮如此想到。
事到如今也不用裝不知道那個她是誰。各自都心知肚明。
但正因心知肚明,才能聽懂對方隱藏在這個問題深處的意思。
李稷被趙光抓着手,看着月光下的少年深吸了一口氣,“你都在胡說些什麼?”
“你忘了麼,”他淡淡開口,“那是別人家的未婚妻。”
“我沒忘,可難道你忘了麼,”趙光恨鐵不成鋼,“我不是和你說過,春華君和她之間的有個約定。”
以李稷的境界,他都懷疑李稷應該都親耳聽到了姬嘉樹是怎麼和嬴抱月約定的。
“那兩人之間的關係只是名義上的,”趙光皺眉看着李稷,“只要時機成熟,以他們兩人將來的能力地位,只要有那個意都能解除的。”
姬嘉樹現在雖然還有些稚嫩,但他如果能在二十歲前成爲等階四的大仙官,那在南楚的修行界就擁有絕對的話語權,那時候還不是想解除就解除。
就不說姬嘉樹,如果那個女子真的能成爲初階大典榜首,那麼那位南楚二殿下一定會將她納入麾下,那時候她提出解除婚約,也能擲地有聲。
“即便如此,那和我又有什麼關係,”李稷靜靜道。
“和你沒……”趙光抽了口冷氣,看着面前人古井無波的目光,他眼前浮現出這人半夜跑出去爬樹摘果子的模樣,才重拾了信心拍了下腦袋,忽然看着李稷道,“二哥,你是不是覺得你的身份不夠?”
看着面前人眸光一怔,趙光覺得他可能找到了問題所在。畢竟那個女子的身份是和親公主,作爲王室嫡支沒什麼實權唯獨身份夠高,說實話如果和親對象不是姬嘉樹,她都算是下嫁。
“沒關係的,二哥,”趙光看着李稷激動地開口,“其實你只要願意接受仙官的冊封,地位早就夠了。”
“如果你實在不想當仙官,”趙光砰砰拍着胸脯,“那大不了我把我的身份給你,我本來就不想當也不配當那勞什子的……”
然而趙光自告奮勇的話還沒說完,一隻手止住了他的話。
“謝謝你,阿光。”
聽着面前人輕聲開口,趙光睜大眼睛看着面前第一次用這種語氣和他說話的兄長。
“你的心意我明白,”李稷道,“但有一句話你說的不對,不管別人怎麼說你,你配得上你的那個身份。”
“二哥?”趙光怔怔看着也是第一次和他說這麼長一段話的李稷。
“而你的那個身份,應該用在你爲自己爭取東西的時候,”李稷漆黑的眸子注視着趙光的眼睛,下一刻趙光總覺得他的那雙眼睛笑了。
“我之前都不知道,你覺得她很好。”李稷笑了笑道。
“我……我沒別的意思,”趙光耳朵有些發燙,“就只是真心覺得……”
“我知道你的意思,”李稷道,“她的確是很好。”
李稷看着趙光靜靜道,“正因如此,她值得更好的。”
“你不用再懷疑我和她的關係,不是她不好,”李稷認真道,“是我配不上和她相提並論。”
和那個少女並肩的,應該是和她年紀相仿,朝氣蓬勃的少年強者。
不是他這個放不下心中執念的未亡人。
“當然,我不是在自輕自賤,”李稷看着趙光笑了笑道,“我有我自己的月亮。”
在他心中將近十年,都未曾落下。
“所以說那個人到底是誰啊!”趙光都忍不住想要敲開這人的腦袋看了,大聲咆哮,“你都要交代遺言了連個名字都不肯告訴別人,是想帶進棺材裡嗎?”
雖然在意外遇見那位前秦少女之前,這人還挺喜歡在棺材裡修煉的,一待一天看得他每次都瘮得慌……
但遇見那位前秦女子後,這人似乎就不再那麼喜歡鑽棺材了。
“棺材……”李稷聞言一怔,喃喃重複道,彷彿也想起了初遇時的畫面。
下一刻,他看着面前憤怒的趙光,雙眸微動,忽然開口,“也對,我的確應該趁還記得的時候,把記得的東西告訴你。”
還記得的時候?記得的東西?
趙光被繞的有些暈,但下一刻李稷一句話就讓他睜大了眼睛!
“其實我也不知道她具體的身份,唯一能告訴你的,就只有她的名字。”
這人終於肯說名字了!
如果不是在此情此景下,趙光恨不得哭上一場。這名字問的也太不容易了,他想知道很久了!
“那她到底叫什麼?是哪個世家的人麼?”趙光腦海中開始翻滾各色各樣的修行者名單,急切地問道。
“我其實也不知道她屬於哪個世家,”李稷道,“只是她對我說過,她叫李昭。”
李昭。
李昭?
“李昭?”趙光錯愕地重複道,將這個名字在心中過了一遍又一遍最後只剩下一個茫然的神情。
“那是誰啊?”
“你不認識也正常,”李稷道,“當年她說她只是個隱居在雲霧森林的裡的無名修行者,不過問世事。”
哪個無名修行者有本事在那片死亡森林隱居……
“你確定你說的不是少司命?”趙光開始懷疑李稷的記憶是不是有問題,畢竟誰都知道雲霧森林曾經是少司命的封地,那個女子也在裡面隱居過。
“不是,”李稷斬釘截鐵地否定道,速度快得讓趙光和他自己都吃驚。
“她曾經是少司命的朋友,”他靜靜道,“所以從她那借了一塊地,在雲霧森林中隱居。”
以他當年觀察的那個女子對山中生活的熟悉度,就像在那片森林中住了很多年一樣。
無名的修行者?
少司命的朋友?
看着眼前男人不知爲何有些迷濛的目光,趙光心中塞滿了疑問。他猜李稷心中這個人很久了,也曾猜過一些當年在修行界留有名號的女修,卻沒想到最終出現的是個完全陌生的名字。
“你和那位……李姑娘,”趙光忍不住問道,“你們到底是怎麼遇上的又怎麼分開的?”
他本以爲李稷不會回答,然而不知是不是因爲今夜的天象如此特別,他居然真的從李稷的口中,聽到了那個故事的原貌。
“遇見只是一場意外。”
李稷看着趙光道,“但她救了我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