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源來到曲江園時,大殿內已經來了不少人,裡面傳來的絲竹聲甚是美妙。整了整自己的衣服,林源走入殿內朝坐在上座的皇上行禮,李沅見了滿臉開心,招招手讓其趕快入座。
“三箭定局的靖國公來了,快些入座。”
殿內衆人無論是否真心,皆都對林源誇讚萬分,見了這等場面,林源有些臉紅,急忙道:“過譽了。”隨後趕緊朝空位走去。誰知剛走到半路,被燕國公武傑一把拉住。
“亂跑什麼,那是你去的地方?”聞言,林源這才發現自己慌亂之下竟然跑到了文官的席位。大周勳貴本就同文官互不感冒,平日見面不打起來已經是給足了對方面子。朝武傑拱拱手,回道勳貴的地方,挨着楊昭坐下。沒辦法,勳貴之中自己最熟悉的便是楊昭了。
稍稍喘了口氣,正打算喝口水,卻見案子上都是酒水,稍微皺了皺眉。楊昭見狀招來一旁侍立的小太監:“給靖國公弄些茶水來。”
朝楊昭道了聲謝,武傑見狀說道:“軍中之人還怕喝酒?你好歹也在北境呆了這麼些年,難道不喝酒?”
這老頭真是討厭,我喝不喝酒關你何事,正打算開口,卻聽到身旁的楊昭罵道:“燕國公,你不要強人所難,林源負傷剛剛好些,喝酒對他身體不好。”
聞言,武傑悻悻的拿起酒杯自己喝了起來,不在言語。林源這時卻打量了一下,這難道就是潯兒所說的武伯伯?這鬍子確實挺多的。
“看什麼看?”瞪了林源一眼,對方卻並不惱怒,林源笑道:“在下只是突然想起有人誇過燕國公的美髯須。”
得意的拂過自己的髯須,燕國公哈哈大笑:“那是,老夫這美髯須放眼大周誰能比過,不知是那位贊過。”楊昭和周邊衆位勳貴眼角抽搐,這老貨還是如此不要臉。
“長公主殿下。”林源笑道。誰知武傑笑聲戛然而止,周邊的勳貴卻偷笑起來。似乎是感覺到周圍氣氛變化,林源有些奇怪,自己說錯什麼了嗎?
“長公主過譽了。”武傑尷尬的扭過頭去,自己這鬍子被長公主薅下來過不少,想起那段事情,他都心有餘悸。
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林源雖有疑惑卻還是壓在心頭。從入城折騰到現在,自己實在是有些餓了,於是專心對付起桌上的美食來。
宴會以歌舞爲主,但往日就性格豪爽的軍中勳貴實在是享受不了文人喜歡的這一套。所以宴會進行大半,文官那裡還是言笑晏晏,推杯換盞,環境很是文雅。反觀武將這邊,已經亂成一團,各種酒盞滿天飛,林源甚至看到有幾位在划拳賭錢。這是真的喝高了。
將落入盤中的酒杯拿開,林源無奈的嘆了口氣。看向還在上座笑意不減的皇上,林源吐槽道:“也不知道管管,丟的是你的臉啊。”
後頸一緊,林源一下子被人提了起來,當下便怒火中燒,這是誰這麼大膽,本國公是讓你提的嗎?怒視後方,卻見武傑‘嗝’的一聲打出一個酒嗝,薰的林源頭暈眼花。林源無力的低下頭,哀嘆道:“武伯伯,放我下來,這麼多人看着呢。”
“燕國公不可胡鬧,靖國公的傷還沒好。”楊昭急道。他太清楚武傑了,每次喝多了,下手都沒個輕重。
“無聊。”將林源放下,打着酒嗝又在尋找新的目標。林源無奈的整了整衣服,這幫勳貴實在是太危險了。
“看什麼歌舞,我朝大勝,且看老夫舞劍可好!”似乎是找不到下手的目標,武傑又實在是煩躁文官那套,索性自己跳出來。衆人聞言,勳貴一方頓時叫好聲一片,反觀文官那邊,皆都怒目而視。
“皇宴之上,燕國公莫要胡鬧。”夏霖道皺眉看向武傑。
“靡靡之音怎能配得上我大周軍威,不聽也罷,拿劍來!”這是開了羣嘲了,林源看向場中的燕國公,只見其三言兩語就將文官嘲諷了個遍,不時便傳來數聲怒罵,但武傑依然臨危不懼,坦然自若的看着衆人,看向文官的眼神裡滿是輕蔑。
“這老貨的臉皮,我是拍馬難及。”
“怎麼?英國公也想一試?”楊昭笑道。
“那有如何?”見場中怒罵不止,但坐在上位的李沅卻並未開始就出言阻止,直到此時才慢吞吞開口道:“既然燕國公有此興趣,朕準了。”
大殿內瞬間安靜下來,武傑哈哈哈一笑:“拿劍來!”
“我陪你。”英國公劉坤上前,將劍扔給武傑,兩人先是對視行禮,隨後出劍上前。林源饒有興趣的看着兩人在劍光中身影交錯,劍身碰撞時特有的金石交錯聲很是好聽。
勳貴這別不時傳來一陣叫好聲,無奈文管這邊卻個個冷着臉,夏霖道見狀無奈的嘆了口氣,天下承平已久,今年的這場大戰徹底的將文武兩方豎向了對立面。之後日子怕是有的瞧了。
收劍回身,武傑喘了幾口粗氣,劉坤也是如此。二人年紀大了,不似年輕時那般身強體壯。“痛快,日後定當分個高下。”
“怕你不成。”英國公不屑道。
隨後兩人朝皇上謝恩,李沅大笑:“愛卿老當益壯,可還是要注意些身體。來人,賞!”
“謝主隆恩。”武傑同劉坤慢慢退下。
宴會到了此刻,已經進入尾聲。李沅朝一旁侍立的王憂點點頭,王憂從身後小太監手中接過聖旨,走到臺前,高聲道:“淮陽郡公楊昭接旨。”
“臣在。”楊昭出列跪倒在地。
“奉天承運,皇帝制曰,淮陽郡公楊昭,北擊金帳,驅敵千里。復我大周山河,其功在當代,福澤北境萬民。深得朕意,着封晉國公,世襲罔替。勿忘君恩,加以勉勵。”
“臣,謝主隆恩。”楊昭手接聖旨,衆人都是滿眼羨慕。大周已經數十年沒有封賞國公了,不過北境戰事確實功在千秋,楊昭得此封賞也無反對的聲音,衆人見王公公宣讀完聖旨後,再無後話。不禁有些奇怪,靖國公怎麼沒有封賞?
林源卻並不在意,他已經位列開國國公之列,再封賞什麼?異姓王嗎?自己的功勞還不足以受到這樣的封賞。眼下不在封賞,便是對自己的信任和保護,木秀於林的道理自己還是知道的。
自己實在是太年輕了,總管整個大周,不說國公之列,便是最低的爵位,有誰是自己這個年紀繼承的。日後有的是時間去封賞,太年輕就站在山巔,並不都是好事。
“恭喜楊將軍了。”林源朝楊昭行了一禮,楊昭笑呵呵的點點頭。自己雖是開國郡公,但到底比不上眼下的爵位。興奮之餘,對前來恭賀敬酒的人來者不拒。不一會兒便被灌了一罈子酒。整個人都暈暈乎乎的。
不善飲酒的林源還是沒有逃脫被灌酒的命運,楊昭被封賞後,衆人敬酒。清醒時還好,能幫林源當上一二,但當人都喝醉時,唯獨自己一人清醒變不好說了。到最後,醉酒的楊昭都加入進來。
連續喝了不少酒,林源只覺得自己將兩輩子的酒都喝了。腦袋暈暈乎乎的自己,實在是扛不住了,藉着空擋出了大殿,微風拂過水麪,林源這纔好受一些。
“誰曾想,堂堂軍中猛將靖國公竟然不勝酒力。”身後傳來的聲音讓林源微微皺眉。
“誰?”林源轉身,卻見一名年輕男子站在不遠處。自己之前並沒有見過,想來是文官那邊的。
“在下翰林院崔銘,家父是禮部尚書崔琰。叨擾國公了。”崔銘笑道。
“崔琰?”自己在晉州聽過這名字,是崔家家主,當代文宗,可自己從未和他們打過交道,這崔銘來這兒有何用意。
“不知在下來此,有什麼事嗎?”林源問道。
“心嚮往之,倒沒什麼大事,就是想見識一下三箭定局的靖國公是何等英雄模樣。”崔銘淡淡笑道。
林源總感覺眼前這人說話陰陽怪氣,淡淡道:“既然見過了,那便告辭了。”朝崔銘拱拱手,林源轉身離開,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有些敏感,但總覺得這人有些危險。
看着林源離去的背景,崔銘饒有興趣的低聲道:“倒是警醒,可在下今日確實沒什麼惡意。”輕笑一聲,轉身朝反方向走去,今日的宴會實在是無趣的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