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滿滿一桌的飯菜,林源總覺得缺少些什麼。看着自己身邊空空蕩蕩的,林源將夾起來的菜又放了回去。站在身後的林光遠有些疑惑,不知道林源怎麼了,正要開口詢問,只聽林源說道:“林叔,去將於世和蔡荃叫過來,對了還有潘羽大師。”
“回稟公爺,潘羽出遠門了。”林光遠說道。
林源想了想也沒再說什麼,對林光遠道:“那就將他們先叫過來吧。”
正在前院用餐的於世和蔡荃被叫了過來,林源指了指自己面前的位置道:“坐下,一起用飯。”
於世和蔡荃對視一眼,想了想坐了下來,林光遠倒是沒有由於太多,見飯桌上總算有些人氣,林源稍稍滿意的點了點頭。
舉起酒杯,林源先開口道:“在一起也有大半年了,於世不說了,從北境跟我回京,這段時間也幫了我不少忙,蔡荃一直盯着莊子上,讓林叔稍稍寬鬆了點。尤其林叔,我不在這些年將林家打理的井井有條,在下先謝過了。”
說完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林光遠三人見狀急忙站了起來,他們可受不了林源這麼大的禮。
壓了壓手讓三人坐下,林源心裡有些感慨。自己來這個世界也有段時間了,看似做了不少大事,實際也是隊友給力,仗着自己比較超前的思想纔有驚無險的完成任務,論智商計謀,若沒了那些豐富的經驗幫助,自己怕是早死的渣都不剩了。
開始以爲自己已經是位沒了武力的‘冒牌’國公,但是好在前身留下了不錯的底子,身上的武藝還在,在這個世界有了最基本的保障能力。
事情接二連三的發生,一次次險些身陷困境,此刻回想一下自己當真是受上天眷顧,開春之後自己就要去豫州了,前途兇險未卜,但是他覺得人有時候確實要拼一下,萬一成了呢?
一杯杯的將酒灌入嘴中,林光遠三人就這樣看着林源獨自一人在那兒喝着悶酒,四人也不吃菜,他們看得出林源心事比較多,沒過一會兒,林源臉色微紅,眼神也開始迷離起來,看着眼前晃晃悠悠的三人,剛要張口說話,突然打了酒嗝,一頭杵在桌子上,見狀林光遠無奈的嘆了口氣,吩咐蔡荃和於世將林源擡回房間去。
心頭有事的似乎不止林源一人,除卻京中勳貴,今年世家豪族過得都不算如意,當今聖上看似平和無害,但是明眼人都清楚其強勢的可怕,年後眼看就要開春了,新政已經下發至試點的各地州府,未來是什麼樣誰都不清楚,也不敢賭,一步走錯就是萬丈深淵。
崔家的晚宴一如既往的體現着世家的風範,光是菜色上來看就要比林源那桌好上不少,崔琰跟前放着一瓶透明裝的雁門春,打量一眼,揮了揮手讓下人將酒取下去,難得佳節,想喝口好酒都得喝自己最不願意看到的酒。
崔銘伸手攔下了僕人,從其手中拿過酒瓶在崔琰杯中倒滿,隨後有將自己的酒杯續滿。崔琰看了眼自己的兒子沒有說話。
崔銘將酒杯放在鼻子下嗅了嗅,滿意的點了點頭,隨後一飲而盡。看着自己的父親說道:“有些東西,無論在誰手裡他都是好的,掩蓋不住的。”
崔琰不知道崔銘是什麼意思,只聽到崔銘接着道:“我知道父親在想什麼,朝廷新政已成定局,阻止是阻止不了了,但是並不見得對我們來說都是壞事,因爲這東西很難說準,有的地方他合適,有的地方他不合適。”
“什麼意思?”崔琰問道。
“我打算去趟晉州。”崔銘說了一句和之前話題無關的話,看了看自己的父親,崔銘接着道:“瞭解敵人就要知道他的過往。”
崔琰若有所思,看了眼崔銘道:“你下定決心了?”
崔銘點了點頭,崔琰道:“那爲父想想辦法,看能否給你某個差事。”
崔銘搖頭道:“不必了,我不打算在晉州出仕,只是去遊學。”崔琰想了想道:“也好,你自己有打算我也不過多插手了,吃飯吧。”
相比着大年夜還在算計人的崔家來說,其他家也就草草抱怨幾句,靖國公不同其他勳貴,手握重兵不說,眼下又是聖眷正隆,最要命的是年輕的可怕,這意味着其政治生涯要比一般人更長走的更遠,眼下已成大勢,是阻止不了了,除非林源自己作死,不然得罪了靖國公府,這輩子都得活在陰影裡。
史玔將筷子放下,擦了擦嘴,人老了也就吃的少些,見桌上衆人也停了筷子,史玔笑了笑說道:“都停下幹嘛,大過年的沒那麼些講究,你們吃。”
見孩子們不在動筷子,史玔無奈的嘆了口氣,說道:“不吃就罷了,我跟你們說點話。”
聽到史玔這麼說,孩子們瞬間坐直了身子,史玔看着眼前的茶杯道:“開春之後我不打算回南邊了,那邊煩心事太多,勢不可違,洛川啊,你年後就回去吧,按部就班的開始,別忤逆了朝廷的意思。”
史玔長子,史悅川點了點頭道:“知道了爹。”
看了眼自己那最不靠譜的二兒子,史玔說道:“悅庭,你自己年後有何打算?”
笑着摸了摸自己腦袋,史悅庭說道:“爹,我聽您吩咐。”這話相當於沒說,史悅庭一直就是史玔帶在身邊養大的,年過二十五一事無成。整天在家中混吃等死。
史玔似乎下了極大的決心,看着史悅庭道:“去北境吧。”
話音剛落,桌子上的人都詫異的看向史玔,北境是什麼地方他們自然清楚,父親怎麼會將最疼愛的幼子放到北境。
史悅庭似乎也嚇了一跳,但是想了想沒有反駁而是低沉道:“知道了。”
史玔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史悅庭,他沒想到史悅庭答應的這麼幹脆,這不是他的性子,他以爲史悅庭會大鬧一場。
桌上的人還沒從史玔的話中回過神來,又被史悅庭嚇了一跳,這兩人是喝多了嗎?怎麼向來胡鬧的史悅庭會突然這麼聽家裡的安排。
沒有在意家人的眼光,史悅庭雖說往日胡鬧,仗着史玔的疼愛整天的胡作非爲,但是並不代表他什麼都不懂,出生在史家這樣的家庭,即便在混賬,智商還是有的,往日的樣子不過是裝出來給人看罷了,畢竟這偌大的家產正兒八經能接到手裡的只有大哥,他但凡生出一點不該有的心思怕是都活不到現在。
如今有知道了史家眼下的境地,宮中已經找史家談過多次了,有些事明知道不可爲,但是皇命大於天,史家要想安安穩穩的從活下去,就必須照做,但是這樣的結局對史家來說並不算好,衰敗已成定局,爲了整個家族他只能聽從家主的安排。
史玔說道:“年後我親自去趟晉國公府上,你日後就跟在他賬下吧。”史悅庭沒有反駁,只是點了點頭。
“老爺。”史家大婦見史玔真的下定決心要送史悅庭去北境,有些不忍心,畢竟送回家中幼子。
哪知史玔是鐵了心要做這件事,只聽到史玔說道:“你們都以爲我瘋了,我告訴你們,我沒瘋,靖國公林源十歲就敢獨自奔赴北境,你們意思是悅庭這麼大歲數了還不如一個十歲的孩童?”
衆人沒有反駁,實在是不知道從何說起,史玔的話某種意義上來說並沒有錯,稍稍舒了口氣,史玔接着道:“十年時間,哪家勳貴世家不是將家中子弟當寶一樣供着,但是靖國公府呢?整日風沙作伴,小小年紀就在邊關打熬,歷經十年才立了大功,他是沒有家還是沒有權勢?”
“若論爵位,人家林源世襲靖國公爵位,位列大週上柱國的頂級勳貴,論家事,林家三代忠烈,哪位不是戰功赫赫威名天下,便是崔家那般驕傲,也親自爲先代靖國公篆刻石碑,你們說,爲何你們就吃不了苦。”
史悅庭聽到這裡,說道:“爹,你別生氣了,我知道您的用意。”
史玔搖了搖頭道:“爹沒生氣你能瞭解爹的苦心高興還來不及,既然你已經下定決心,就給我闖出個名堂來,我史家也要讓人高看一眼,什麼商界巨擘,我史家就這麼點志向?”
“知道了,爹。”史悅庭重重的點了點頭說道。
或許有些事只能在此刻交談,往日便是坐在一起都很難得,各家有悲有喜,各家有着各家的事情。
林源雖然來得時間較短,但是已經開始攪動大周這塘沉靜多年的池水,好的壞的皆浮上水面,顯得一片混沌,但是這就是李沅多年來想要的景象,**靜了不好下手,但是他又需要一個能辨別清濁的人才。
那麼自然是誰攪混了這攤子水,誰來辨別清濁。林源雖然對李沅的計劃有些猜測,但是伴君如伴虎,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林源實在不敢太過深入的猜測李沅的意圖,只能在他的指導下慢慢的一步一步去做。
睡夢中,林源伴着爆竹聲許下了自己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個願望:“天下太平,混吃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