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慕青看了一眼桌上的另外一份厚厚的信封,那是和這封信一起裝在牛皮大信封中的。高慕青剛纔還以爲是林覺的另一封寫給自己的信,此刻才明白原來那是林覺思索得來的應對之策。高慕青的心一下子定了下來。林覺既然給出了建議,那必是極好的應對之策,自己相信這一點。
“慕青,山中條件艱苦,風霜嚴寒侵襲,你是個女子,更是極爲辛苦。我不能在你身邊照顧你,所以只能讓樑七帶了些日常所用之物給你,那些東西都是綠舞親自採買的,希望你讓你過的輕鬆一些。我知道你不是貪圖享受之人,更不太在乎衣食居所的簡陋,你可以吃苦,並不貪圖享受。但你莫忘了,你是我林覺的妻子,我卻不能讓你多受苦楚。我雖並非太看重容貌,但我絕不想你我重逢之時,你變得面黃肌瘦,發枯膚幹,像個黃臉婆一般,那我會很不高興的。你即便是的大寨主,卻也是我林家之婦。出嫁從夫,我的話你不能不聽。所以,萬萬保重自己,那些爲你買的胭脂花粉釵環錦衣,你也要穿用,否則我會生氣。”
高慕青噗嗤笑出聲來,眼中滿是柔情,輕聲嗔道:“真是個呆郎君,這荒山野嶺的,我穿給誰瞧?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給誰看?打仗的時候穿着那些花花綠綠的上等錦衣像話麼?不過……你說的對,我可不想成爲黃臉婆。”
“忘了告訴你,兩日後便是秋闈大考,我將要去參加大考。這件事我早就跟你說過,我是要入仕爲官的,因爲我林家需要我這麼做。我知道你其實也並不想當什麼大寨主,而是你也不得不這麼做。但正因如此,你我可能暫時不能在一起長相廝守。我知道,說這個話題,會讓你我覺得沉重和無望,但我相信,只要你我想要廝守在一起,終將會得償所願。你我各自完成使命之後,便沒有什麼可以阻擋我們在一起。你也要相信這一點。”
高慕青輕嘆一聲,低低的道:“我自然是相信的,但不知是何年何月。”
“信短情長,縱有千言萬語也寫之不盡,但很多話我想還是留待你我見面之時再說,那才更有意味。莫要擔心,莫要害怕,一切有我。天寒夜長,風冷雪寒,晚間入眠,勤加衣被。若是想念我的話,我們可夢中相見。遙祝安康,萬望珍重。林覺親筆。”
高慕青讀完了信,怔怔的坐着發愣,腦子裡滿是林覺的影子。她想起和林覺在一起的一切,雖然這一幕幕早已在腦子裡閃回了多次。她想起了和林覺在那孤島上的幸福的晚上,想起林覺的瘋狂和溫柔,既是羞澀,又是甜蜜。高慕青恨不得肋生雙翅化爲飛鳥,飛向林覺身邊,永遠也不離開他。但她卻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但無論如何,愛郎來了信,也爲山寨做了謀劃,眼前的危機也得到了緩解。雖然依舊形勢嚴峻,但一想到林覺已經插手,高慕青的心中便似乎已經不那麼害怕了。
高慕青將信貼在臉上,那信上墨跡的香味讓人心安。她的目光落在那一摞林覺寫給自己的謀劃的信件上,但此刻她卻不太想拆開。她放下信紙張,解開發髻上的藍色絲帶,瀑布般的長髮傾瀉.了下來。高慕青拿起銅鏡照着自己的臉。那張臉雖然有些消瘦,但依舊容貌如花,俏麗無比。
高慕青放下銅鏡,目光又落在梳妝檯上的那隻精美的錦盒上,伸手打開來,裡邊十幾個小屜中琳琅滿目。花粉,胭脂,脣紙,眉墨,檀香的木梳子,金銀珠花,玉簪,玉釵,所有女子裝扮所用之物應有盡有。
“我不希望你我重逢之時,看到你變成一個黃臉婆。那我會很不高興的。”林覺信中之語猶在腦海裡,高慕青嫣然一笑,捻起一片脣紙放在脣中,輕輕抿動起來。
……
杭州城中,數日以來,江南大劇院新劇上演的宣傳活動正在如火如荼的展開。新劇《倩女幽魂》《白蛇傳》的大幅工筆彩色海報已經貼滿的全城的主要街道。江南大劇院派出人手在街頭大肆宣傳,營造聲勢。
對於杭州百姓而言,江南大劇院已經數月沒有新劇目上演,這一次一下子推出兩出新劇,自然是讓人備受期待。更何況,此次江南大劇院的宣傳海報之上明示了劇目的作者便是林覺,而林覺之名在杭州早已家喻戶曉。自從今年的八月十五花魁爭霸之後,林覺曾經一度被圍追堵截,追捧的上了天。以前雖有傳聞,江南大劇院的劇目都出自林覺之手,但林覺自己卻一直沒承認。這一次算是公開的承認了這一點。
不過讓人大跌眼鏡的是,這個林覺居然在江南大劇院之中開始了簽名售書的活動。二十兩銀子便可以讓林覺親筆簽名贈送一本江南大劇院以前演出過的劇目話本。三十兩銀子可得到除了林覺之外再加上江南大劇院全體出演過此劇的演員的簽名。什麼《西廂記》《竇娥冤》《杜十娘》等等,都是在杭州城中引起過轟動的經典劇目。而在此之前,所有的話本都是保密的,除了王府的小郡主之外,林覺還沒允許任何一部實體話本流落在外。
林覺的這個舉動引起了很大的爭議,有人公開批評林覺和江南大劇院如此斂財的行爲實在是太過分了。實際上對於這些已經演出過幾十上百場的話本本身而言,其實已經沒有太多的價值。林覺此舉是強行用自己的名氣賣錢,等於是直接的拿自己的名氣賣錢。
更讓人難以接受的是,江南大劇院還明碼標價了林覺見客對談或者陪同宴飲的價格。而且價格高的離譜,並以時辰計價。並且說了,可以滿足客人的各種合理要求。譬如陪同客人遊玩賞景填詞作詩等等項目。此舉更是連臉都不要了,直接以自己的名氣赤裸裸的賣銀子。
“有辱斯文,本以爲此人是個文人雅士,沒想到卻是這般銅臭之人,爲了錢都能這麼幹,這和那些青樓紅牌有何區別?從來都是花魁紅牌陪人飲酒宴飲賺取纏頭,還沒見過男子拿自己賣錢的,當真不要臉了。”
“就是,更好笑的是,花魁大賽之後,很多名士官員想邀請他和他結交,他還假模假式的出了個告示,說什麼無意與人結交,潛心溫書備考什麼的。搞得好像是世外高人一般的清高。現在可是原形畢露了,原來是要銀子,又不好意思開口罷了。”
“還真是,想必便是因爲沒銀子賺,所以才故作清高。商賈之家出身的畢竟還是積習難改。雖寫了幾首好詩好詞,然骨子裡卻脫不了銅臭味,竟然什麼都拿來換錢。當真可悲可嘆。”
“可不是麼?這種人真的丟我們文人的臉。咱們可不能任由他這麼胡來。拿我們杭州城當什麼了?如此的毫無顧忌。咱們得聯合起來想想辦法,不能任他這般胡鬧。”
“對,咱們商議商議,想個法子,不能任他胡來。”
城中文人名士圈子裡的這種論調很常見,聚集在一起之後,這些人的話題總是在林覺身上打轉。有的是當真覺得此舉實在太過荒唐,但更多的還是帶着一種酸溜溜的意味在其中。因爲,他們知道,林覺能這麼做,而他們自己卻沒法這麼幹,論名氣和才氣和林覺相比實在差的太遠了。八月十五那晚,林覺那一首《水調歌頭》已經成了絕唱,這首詞已經被文士圈子裡研究鑑賞了數月,已經是公認的曠世佳作。林覺也早已坐實了杭州城名士之名,這一點他們無法反駁。
當然,也有不少人並不認同上述那些反對的觀點。
“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此舉既不偷又不搶,有什麼好指責的?再說了,人家明碼標價,你想花銀子便花,也沒人逼着你去買他的簽名話本,沒人逼着你去花錢和他見面。那些人都是吃飽了撐的,吃不到葡萄說葡萄是酸的罷了。”
“確然如此,林覺已經是我杭州城大名士,有些人就是想蹭他的名氣。其實這些人不過是表面上義正辭嚴的,背地裡還不是一個個的見錢眼開?張通判三月裡過生日的時候,你瞧那些個所謂的名士們一個個阿諛奉承的樣子。張通判設了五百兩銀子的彩頭,徵集祝壽詩詞,這幫人一個個擠得頭破血流,寫的那些祝壽的詩詞簡直不堪之極,吹捧的登峰造極。那才叫有辱斯文呢。人家林覺至少還堂堂正正,不似這幫人嘴上一套背地裡一套,蠅營狗苟,讓人噁心。”
凡此種種,什麼樣的議論都有,什麼樣的評價都有。也有人跑來忠告林覺,告訴此事在城中造成的反響,勸他收斂一些。然而,林覺統統一笑置之,根本不加理會。
林覺當然也並不想這麼幹,林覺本就不想將自己置於風口浪尖之上,但是沒辦法,他缺錢啊。爲了落雁谷高慕青和他們手下的那一千多人能夠立足,他必須要弄一大批銀子,完成自己所設想的對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