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要命了是不是!”郭天放摔了一地的碗碟,大發雷霆,堂下跪了一地的瑟瑟發抖的下人。
自那一日,大敗而而歸後,郭天放被逼無奈退出了江州全界,退於黃州與江州的交界處。正愁沒地方發火的郭天放把矛頭指向了膳食,“這都是什麼東西?這樣的東西竟也敢拿來給本太子吃!你們這些奴才的眼裡還有我這個太子嗎!”
跪滿地的人嘩啦啦的拼命磕着頭,嘴裡不停念着:“太子殿下息怒,太子殿下息怒”。
郭天放隨手抓起一個白瓷碟重重的向人羣砸去,運氣不好的一個廚娘,額頭被砸的鮮血直流,卻不敢吭一聲。
郭天放的眉毛全部豎起,怒道:“息怒?你們讓我怎麼息怒!”
下人們頭垂的更低了,恨不得把腦袋都鑽進磚地裡。郭天放瞥了一眼唯唯諾諾的下人們,掃興的擺了擺手手,滾!都給我滾!”
下人們如釋重負,都骨碌碌從地上爬起,一溜煙就不見了。
文惠羽的心境就大不相同了,知道江家打了勝仗,心裡的喜悅都快要溢出來了,拼命繃着,纔看上去平靜如常。
夜裡,醉醺醺的郭天放,莽撞的闖進了文惠羽的房間。本來剛躺上牀打算睡覺的文惠羽一驚,討厭的酒氣鑽進鼻翼,雜亂的腳步砸在耳上,這樣肆無忌憚的人,除了郭天放還有誰。文惠羽並沒有起身,而是裝作熟睡的樣子。
“哦?睡下了”郭天放不知道是問她,還是自言自語。
回答他的只有風吹打窗葉發出的細微聲響。
被晾在一邊的郭天放並沒有走開,反而過來坐在牀邊,垂着頭說:“我就要回襄京了,但卻很不甘心,唾手可得的勝利就讓那個來路不明的老頭給搞砸了,我不明白,爲什麼每次那個姓江的都這麼好運!”郭天放滿身的酒氣,滿腹的牢騷,繼續忿忿不平的說:“父皇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我的那些皇弟們趁我不在就搞些小動作,就在昨日,我收到急報,父皇病危,我要速回襄京,主持大事。你……你隨我一起回去吧。”
雖然像是在詢問,可語氣卻是毋庸置疑。
冗長的沉默後,郭天放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我知道你沒睡着,你準備準備,明天我們就動身回襄京。”頓了一頓,曖昧不清的說:“反正就快回去了,我也不差這幾天了,就先回去了。”
文惠羽僞裝的手法並不高明,輕顫的長睫毛,暴露了她凌亂的心情,郭天放怎麼會看不出來。
等到確定郭天放離開的時候,文惠羽霍地從牀上坐起,散亂的頭髮,緊蹙的娥眉,無不寫滿擔憂。回襄京?離待一越來越遠了……我該怎麼辦?文惠羽在心中問自己。
錢塘江府
“你怎麼回來了?是惠羽出什麼事了嗎?”在夜色的籠罩下江待一,想渾身披了一層神秘的黑紗,眼神好……陰鬱。
“不是,少夫人她很好,郭天放並沒有對少夫人做什麼,主子可暫且放心。”
永遠沒有一絲溫度的聲音,是鬼魅所獨有的,鬼魅正垂首站在一旁,恭謹的答着話。
江待一可從來都不是坐以待斃的人,在意識到失去惠羽後,就及時的叫鬼魅召魅影組全體去盯着,暗中保護,等到合適時機,把文惠羽救出,但前提是必須保證文惠羽的安全。
江待一鬆了口氣說:“那就好,那就好。”
“主子,您身邊不能沒有人,不如讓鬼風他們幾個留下吧,我要那麼多人也沒什麼用,還容易暴露。”
江待一沉吟片刻,“也好,那你就挑幾個得力的,餘下的就留我身邊。你在那邊要當心,隱藏好身份。”
“屬下明白,這就去辦,告退。”鬼魅得了江待一的允許,就又悄無聲息的隱於黑暗中,無影無蹤。
眼見襄軍有衰敗之勢,正是反擊的時候,江待一雙眉緊鎖,在黑夜中靜靜思索。可他千算萬算,算不到一向好大喜功的郭天放這次會這就麼灰溜溜的回去,而且還回去的這麼快。
第二天一大早,郭天放就下令全軍撤退,返回襄京。打起仗來不怎麼樣的襄軍,回京倒是麻利的很,全軍火速行進。
當江待一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牙都快咬碎了,腦子裡只有一個想法,絕不能讓他帶惠羽走!當即派李靚帶大軍去追,可郭天放也不是那麼蠢的,早就在黃州做好了佈防。
李靚在黃州被拖住,郭天放則一路北上,一慢一快,怎麼追的上。
江待一在府裡如坐鍼氈,好恨自己不能上前線,當得到沒追上郭天放的急報時,一時急火攻心,吐出一大口血,昏厥過去。
等到江待一醒來的時候,恍惚中竟然看見一身粉色紗裙的文惠羽正一臉焦急的看着他,帶着沙啞無力的聲音說:“惠羽,惠羽,是你!我好想你!”
她愣了一愣,隨即冷冷道:“我是水清”。
江待一用力的眨了眨眼睛,看清了眼前的這個人真的是水清,有些泄氣的說:“原來是你,你怎麼在這?”
水清看他那副大失所望的樣子,心裡涼涼的,“你身體還沒完全恢復,不要總這麼勞心傷神,你連自己的命都保不住,又拿什麼去救別人呢?”
江待一在背後墊了一個軟墊,靠在牀頭坐起來,眉毛像收了鞘的劍,毫無鋒芒,“說的是,我連自己都顧不上,難怪會輸。”
“也不至於這麼悲觀,你的形勢還是很好的,收復失地並不難。”
江待一搖頭道:“說來慚愧,我現在想的只是就惠羽回來,至於打仗的事,不急於一時。”
水清輕哼一聲,“作爲女人一定很想有你這樣一個丈夫,作爲士兵卻不想有你這樣一個首領。”
睡了很久,江待一突然覺得肚子有些餓,下意識的摸了摸肚子。
“餓了?”水清看出了他的心思。
“被你這麼一說,倒真是有些餓了。”江待一摸摸鼻子說。
水清看他依舊很蒼白的臉色,心下微微一痛,柔聲說:“你等着,我去給你備些飯菜。”說完就轉身去了廚房。
“清”江待一叫住她,“淡粉色不適合你,還是水碧色與你最相配,清新之色雖不絢爛,卻也還是會有懂得欣賞的人。”江待一遵守約定,把她對的稱呼換成了清。
水清微微側首,“說這話好像你就那個是懂得欣賞的人”。
江待一搖頭,“我是個實在俗氣的人,不懂欣賞。”
水清已經習慣了他這麼直白的說話,什麼也沒有說,轉身出去了。
水碧色確實是水清最喜歡的,只是自那一日與江待一打賭之後,知道他念念不忘的文惠羽最鍾愛粉色,就在打扮上換成了文惠羽從前的風格,水清也沒有想到自己有一天會做出東施效顰的事情。這可是她最不屑的。
水清纔剛走,江新武就進來了,“聽說你醒了,過來看看”。
江待一微微頷首,“父親,你的傷也沒全好,怎麼不好好休息。”
江新武像摸孩子的頭一樣摸了摸江待一的頭,“你自己的身體都還很差,還來操心父親。其實,我知道你爲什麼會突然暈厥,只是爲父要你知道許多事急不來的。”
“父親說的是”江待一誠懇的說。
“我們這一仗打了這麼久,勞民傷財,已經動搖了我們的根本,郭天放已經快回到襄京了,你根本就追不上的,成大事者必要學會隱忍。惠羽是一定要就出來救的,也一定能救出,只是不是現在,我不想你沒救出惠羽就搭上了自己。”
江待一靜默良久,方徐徐道:“可總有些事是忍不了的,父親你知道嗎,我每次想到惠羽她身陷敵營,就像我自己眼睜睜的看着惠羽掉進狼窩,看着她遍體鱗傷卻無能爲力,那種錐心之痛您能體會的到嗎?”
江新武看着五官與自己如出一轍的孩子,看着他就像看着年輕的自己,看他心碎傷心,自己只會更難受,“等,你要學會等,等一個可以救惠羽的機會,你總不能現在去硬闖皇城,那根本就是自尋死路。”
江待一不得不承認他的話很有道理,但人要都是能按照預定的正確軌跡走,從出現不偏差就太單調,也太不切實際了。“你是對的,我會……努力勸自己的。”
“咳咳……”江新武一陣咳嗽。
江待一見他顫抖的肩膀,急忙道:“父親,你不要緊吧?”
江新武半生戎馬,積累了不少的舊傷,這次出戰又添新箭傷,舊傷新傷一起發作,這段日子熬的很辛苦。
江新武擺手道:“沒什麼,老毛病,等靚兒回來給我瞧瞧就行了。”
“您要多注意身體,您先回去休息吧”
江新武點了點頭,轉身離開了。
在門外端着食盤的水清急忙閃身,躲到迴廊的柱子後面。見江新武沒發現自己,才放心的走了出來,剛剛他們倆的談話她不小心都聽見了。水清的掌心捏了一把冷汗,原來江待一真的是非文惠羽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