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文海當年在開封府雖不算一方的封疆大吏,可掌管一省刑名,油水撈得格外足。
曲家在京中已經算殷實富足之戶,不然也不會有那麼多人家想要將女兒嫁進來。
可田氏哪裡能接受曲昭英隨意尋一戶人家嫁了的結果,後宅中的女人對婚嫁總有種奇異的執着,隨意將曲昭英嫁出去,她哪裡能有成就感?
田氏猛地站起身快步走到曲文海身邊:“老太爺,咱們就只有英丫頭一個孫女了,你怎麼能捨得委屈她?”
“二房不是還有馨丫頭。”
“那怎麼能一樣!”田氏大喊。
曲文海已是沉了臉:“哪裡不一樣,都是我曲文海的孫輩。”
田氏心一沉,田永清是正兒八經的翰林出身,在他們家中最是尊卑有別,庶出就是庶出,永遠不要想同嫡出相比。
所以這個家中,哪怕二房的曲昭馨是她親生兒子的女兒,她同樣不待見。
就像是當年她極爲不待見曲伯中一般。
“就這麼說定了,我會盡快將英丫頭的親事定下來,你們開始給她準備嫁妝吧。”
白日裡要忙朝堂上的事,回到府中一應的瑣事依舊需要他來操心。
曲文海心中煩悶,再是不願去理會田氏,獨自一人去了書房。
曲清言第二日晨起上差前,就自千山口中聽到這個消息。
她心中不知是一種怎樣的感受,不知是悲還是無奈。
“我知道了,你們出了院子不要多說。”
千山同大安忙應了下來,曲清言看着守在一旁的王嬤嬤,只交代着:“這事不要讓母親去管,也儘量拉着她不要讓她去大伯孃處,可是知道了?”
王嬤嬤一疊聲的應是,只看得容嬤嬤在一旁格外眼熱。
從前明明四少爺跟她纔是最親近的。
曲清言這幾日在翰林院日子不算好過,年中整理宗卷,他們這些新進的翰林就需多多出力。
京城的六月天暑氣已是很重,坐在西曬廂房中不動都是一身汗,更不要說要將宗卷全部取出放於空地上晾曬。
早上放出去,下午下差前還要收回去,書卷的名冊也要重新梳理,她已是一連忙了數日,只這工作卻是連半數都沒有做完。
每日又忙又累,心力交瘁間她哪裡還有餘力去照顧一個下人的心情。
同曲清聞一道坐着馬車趕往翰林院,曲清聞最近所做的差事同她一般,兄弟二人相視苦笑。
“四弟,你覺若是讓易安兄娶了英丫頭,這個想法可是還好?”
曲文海之前還存了同顧府聯姻的念頭,不論是曲清聞迎娶顧家的小姐,還是曲昭英嫁給顧家的少爺,都是不錯的想法。
顧家適齡小輩中顧若鴻尚未議親,旁的兄弟也沒辦法繞過,而身爲長孫的他需要迎娶的是能獨擋一面主持中饋的長女,不是曲昭英這般被捧在手心長大的嬌滴滴的次女。
顧家老夫人沒看上曲昭英,曲文海倒也不介意,反正顧家還有尚未議親的嫡出小姐。
他厚着臉皮往顧恩陽身邊湊了幾次,眼見着顧恩陽就要鬆口,結果一個燈市口大街的宅子賜下來,什麼都不用想了。
曲清聞的婚事攪黃也便罷了,左右他一個男子,再晚上一年倒也無礙。
只曲昭英已滿了十六再是等不下去。
前一日裡,曲文海離開內院去了書房,田氏就將柳氏叫到了春暉院。
柳氏哭着離開後同曲伯書大鬧了一場,內宅中就幾乎無人不知所爲何事。
曲伯書在舉業上平平無奇,他就極爲懼怕曲文海,曲文海的決定他向來不敢反抗,柳氏指望不上他,就一大早的將曲清聞叫到了房裡。
只曲清聞也是一個尚未成家之人,柳氏的要求除了讓他面紅耳赤外就只剩下爲難。
曲清言只靜靜的不去接話,她不知自己能說些什麼,要她說楊建賢曾發瘋一樣的讓她嫁給他?
還是讓她說她覺得楊建賢還可以,他可以去探一探曲文海的口風?
只這話萬一落到楊建賢的耳中,讓他再犯病她又該如何?
她不言,落在曲清聞眼中就以爲她是覺得楊建賢不是良配。
“其實……其實同易安兄相識以來,大哥一直覺得他無論才學人品都極值得稱讚,所以,哎。”
曲清聞越說越是不知當說些什麼,這種當是內宅婦人去尋覓物色之事,讓他一個男子來操辦怎麼想都覺得格外怪異。
“大哥,內宅之事你我實在不宜太過參與,傳出去於大哥的名聲也有影響。”
曲清言越是這般說,曲清聞越是有些羞愧,耳根隱隱開始泛紅。
曲清言心下好笑,話頭既是已然挑起斷是沒有說半句的道理。
“大哥,沒有兄長爲妹妹選夫婿的,尤其……你們雙親都在,大伯孃亂了分寸,你不能。你現在在翰林院,最是需要清名的地方,這個家以後都還要指望你。”
曲清聞長舒了口氣,眼中迷茫之色已是徹底褪去。
“謝謝四弟提醒,當真是差一點就要做傻事。”
“大哥無非是關心則亂。”
曲清言其實最想勸的是現在既然不易談婚論嫁,那就不談就是。
一年的時間足夠曲文海在禮部站穩腳跟,到時曲昭英也不過十七歲,年紀雖是有些偏大,可這京城中的公子哥像是楊建賢、顧若鴻之輩,又有哪一個不是等着高中後再去議親。
差着幾歲倒也不算什麼。
她到底不是這個時代之人,又沒有在內宅中呆過,無法理解女子名節大過天的道理。
所以只能看着曲文海、田氏、柳氏急着想要將曲昭英嫁出去。
兄弟二人一進翰林院,撲面而來便是滿院的書香。
家中瑣事全部丟在腦後,兩人各自挽着袖子加入鋪曬的大軍。
只到了下午晌,所有人都昏昏欲睡之際,詹事府來人帶了手諭而來,下屬司經局需兩位翰林做贊善。
手諭直接交由翰林院的侍讀博士那裡,命侍讀博士今日內做好人選,明日將人遞送過去。
這消息在翰林院內直接炸開,進到詹事府就以着先一步接觸儲君,像是張乾遠和顧恩陽都是景帝當年做太子時的詹事府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