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角門,平平無奇的地方。
但細細思量就會發現這個位置很是微妙,出掖門,左東右西,那東角門可正是男子休憩之處。
朱瑾睿話音一落,曲文海的身子就忍不住抖了一下。
之前在大殿中因着說話不便,曲清言並沒有提及還有外人在場,那永寧侯府的幾人,還有這豫王殿下又算是怎麼回事?
曲昭英糊塗的時候,難不成這幾人也全部在場嗎?
曲文海就覺一張老臉火辣辣,可他已經作死的跪在這裡,今日不論如何都要將賜婚的旨意討到,不然他們曲家就只能是徹頭徹尾的笑話。
那楊忠傑現在在他手下討生活,他身爲他的頂頭上司,想將自家小輩嫁進去又怎麼了!
他現在就是要光明正大、名正言順的欺負人!
想通其中的關鍵,曲文海又再次淡定下來,臉面什麼的早就被家中小輩丟光,他索性放手去折騰就是了。
馬車停在曲府門前,曲清言跳下車就挑着簾子等曲昭英下車。
離開紫禁城,又被曲清言用冷厲的目光盯了一路,褪了之前那股衝動,她現在終於開始後怕。
柳氏會想要打死她的吧!
當初曲昭雲做下那等事,柳氏背地裡不知嘲笑過多少次,說三房的姑娘缺乏教養,做母親的出身低了,對小輩都疏於管教,居然還能由着曲昭雲做下那等沒臉沒皮的事情。
她那時聽過後是什麼反應?
曲昭英縮在車廂中,根本不敢下車。
“七妹是要讓我派人到車上請你下來不成?”
前面大街上人來人往,曲清言已是顧慮到有曲昭英在,讓車伕將車子停在了後面的衚衕中,只就算如此她依舊沒有那份耐心等着曲昭英磨磨蹭蹭的從車上下來。
如不是怕她會再次偷溜,直接跑到楊府坐下什麼徹底無法挽回之事,曲清言現在早已一甩衣袖先進到府裡。
“四哥,能不能等祖父和大哥回來咱們再一道去祖母那裡?”
“現在知道怕了?”
曲清言笑的諷刺,這世道對女子就是不公平,盲婚啞嫁還要扣上門當戶對的帽子。
她能理解曲昭英那顆想要嫁入高門大戶的心,一旦飛揚就再是無法降落去接受一戶現在在他們看來有些尋常的人家。
田氏、柳氏總是看不起秦氏,嫌棄她出身低沒有教養,不論是她自己還是教養出的女兒都上不得檯面。
可她們自己有好在何處?
曲文海剛一調入京城,她們還不是眼巴巴的想要靠着曲昭英、曲清聞的親事去融入京城後宅的這個圈子。
子女的親事在她手中也不過是滿足私慾的工具,將曲昭英影響到現在這般眼高手低,她們同秦氏相比又有何不同?
曲清言每每想到這些,心間那點唏噓就壓都壓不住。
她手挑着簾子,看着身子死死地抵在車壁上的曲昭英:“我不知大伯孃平日裡都如何教導你,但若你也同六姐一般做錯事就想着推卸,想着有人替你承擔,呵~”
曲清言後半句並沒有明說,卻已是清楚明白的將她心中的想法全部表露出來。
曲昭英現在是真的知道怕了,不只是知道而且是很怕很怕。
她也不知自己在宮中時爲何會如同着了魔一般,跟在楊建賢的身後就是進了東角門,她那時明明是想快些過掖門回到殿裡的。
“四哥,求你,求你好不好,就讓我等到大哥回來,大哥回來後我會親自去祖母和母親的面前將今日發生的所有事講出來。”
“是所有事,還是想將你追着某人而去一事說成是跟在曲清聞身後而去?這裡是府門外,你若是還在意一絲一毫的顏面,就該知道要馬上下車。”
曲昭英磨蹭着,不論曲清言說什麼就是不肯動。
曲清言心頭煩躁,她還沒有這份耐心去對待一個被慣壞的小孩子!
“千山,去後院將大伯孃叫出來,記得,是大夫人,必須要她親自出來將她的寶貝女兒從車上叫下來。”
“四哥!”
曲昭英一聲尖叫,她沒想到曲清言會這麼狠絕,居然會讓柳氏親自出府來接她這個女兒。
“四哥,你別讓下人去尋母親,我下車,我這就下車還不行嗎?”
她哭哭啼啼、磨磨蹭蹭,在曲清言的耐心徹底耗盡已是再一次喚到千山的名字時,這纔在身邊的丫鬟攙扶下下了馬車。
“去將大伯孃喚到春暉院,就說有要緊事要說。”
曲昭英一旦進了府,曲清言就再是不願管她,只交代下人若曲昭英再要出府一定要去通稟柳氏,柳氏那裡若是應下了,才能放曲昭英出府。
她眼神掃向曲昭英,只差讓丫鬟將她一路壓到春暉院。
柳氏收到下人送來的口信時,心頭閃過一絲不愉。
這庶出三房的小輩處處壓在曲清聞頭上也就罷了,她還能用就當給曲清聞尋一助力來安慰自己。
現在這讓她格外看不上的傢伙竟然這般就讓一個下人通傳一聲就讓她去春暉院,她當她柳氏是什麼!
中了狀元就要如此猖狂不成?
“夫人,有人在府外看到七小姐像是跟四少爺有些口角,四少爺下車之後七小姐遲遲不願下車。”
柳氏身邊的嬤嬤收到消息只覺分外怪異,先不提曲昭英爲何不願下車,曲清聞同曲文海呢,尤其是曲清聞,一道入宮爲何他沒有一道回來?
柳氏猛一起身:“清聞可是一道回來了?”
那嬤嬤搖了搖頭,柳氏心下閃過一道不好的念頭,忙讓下人尋了件斗篷披在身上就快步趕往春暉院。
曲清言在府中向來極有存在感,又向來極沒有存在感。
這府中人人都知道她中了狀元,知道她進了翰林院又去了詹事府,前途無量。可她日常中極少挑剔,膳食送到院子,喜歡就會多用一點,不喜歡就只動幾筷,鮮少會提意見。
至於房中擺設、四時衣衫更是提都沒有提過。
府中下人最羨慕的就是菊園中的幾個下人,只要做好分內事,曲清言一向很少爲難下人。
這樣的一個人又如何會同她擺狀元的架子?
柳氏一邊快步走着,一邊心下打鼓,她最怕的就是聽到有人告訴她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