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眼,趙匡亂躺在自己原先住的小牀上,想想當保鏢的日子,趙匡亂一陣的恍惚,房子裡裝飾沒有發生什麼變化,但一切都還是一塵不染的模樣,讓趙匡亂打心眼裡感動,對於幾乎是被這個世界拋棄的他,有人能對他說一句話,甚至罵他,都算是天大的恩惠一般,更別提在乎,簡直就是奢望。
沒有什麼習俗,也沒有什麼連綿不絕拜年的傢伙,不過這小小的圈子也不會計較那麼多,恭三兒有模有樣的衝上堂磕了幾個頭,嘴裡神神叨叨的唸唸有詞。
“我想回趟東北,然後去劉傲陽老爺子那裡待一段日子,學來醉三手。”趙匡亂開口道,也不知道這是他什麼時候定好的打算。
吳銘一臉失望,不過想想也沒有什麼是不合理的,趙匡亂要是一直臥在這胡馬隘,那纔是真完了。
小猴默默點了點頭,不知道趙匡亂此行過後,又要多久才能見上一面。
小桃花很懂事的紅着眼,不哭不鬧,恭三兒心疼的揉了揉小桃花的腦袋,做了個鬼臉小桃花只是僵硬的笑笑,恭三兒嘆了口氣,趙匡亂現在不得不強大,因爲在青島對趙匡亂的刺激實在太多了,要是趙匡亂再不強大起來,是守護不住一切的,更別提趙匡亂那最後的歸處了。
“要多久?”易螢火的聲音有些發顫,其實她一點都不奢望趙匡亂能陪她多久,只是不希望趙匡亂過苦了,僅此而已。
“一年。”趙匡亂回答的斬釘截鐵,很冷漠,像是這一年就是一眨眼一般,但這一年中,活在其中的人,到底是在爲着什麼而喜,爲着什麼而悲呢?
或許易螢火真的不是最合適的人,或許又是最合適的人,但一切都需要苦苦折磨。
火車站,趙匡亂恭三兒兩人各走一邊,恭三兒回燃情,趙匡亂趕往東北,這相識半年的兄弟倆終於要分開,或許是爲了更體面的相聚,但恭三兒相信總有一天,他們會在這個時代留下屬於他們難以磨滅的印記。
“小爺,等一年過後可別被別人整死了。”趙匡亂衝恭三兒笑道,到了離別時,恭三兒這廝是出奇的安靜。
“你放心,你就等着看我這一身金玉其外吧。”恭三兒野心勃勃道,或許這廝才真正要從青島大展拳腳。
趙匡亂沒多說些什麼,一切盡在不言中,他相信這位小爺不會就這樣不明不白的在他的世界消失。
送行的是易螢火小桃花兩人,趙匡亂咬着下嘴脣,無疑這是他最不想看到的場景,卻這些拖泥帶水的東西,一旦沾染上,永遠都擦不掉,一種把任何的堅定的人揉搓成任何形狀的東西。
“小桃花,我這個爹肯定是最不稱職的。”趙匡亂蹲下衝小桃花笑了笑,這個跟自己命運同樣曲折的女孩,一年過後會變成什麼模樣?趙匡亂不知道,但無論如何也會比自己強。
“你一輩子都是我爹。”小桃花小手握住趙匡亂的手,趙匡亂的動作有些僵硬,擡起頭,易螢火正在笑着,這些天,變化最大的是易螢火,成熟的很快,快到讓趙匡亂心疼。
“以後每晚都要登陸報平安,除非你真死了。”易螢火搖晃搖晃了手機,潔白的手腕上帶着那翡翠玉鐲子,跟易螢火現在的氣質很配。
趙匡亂點了點頭,掏出易螢火給他買的新手機,同時易螢火給他註冊一個叫QQ的東西,只有易螢火一個好友,趙匡亂也搞不懂到底是個什麼樣的東西,但易螢火堅持要,他也沒法子。
上了火車,消失於這座叫北京的城市,趙匡亂想着東北,又想着青島,最後想着北京,掏出手機,打開QQ,點開唯一的好友易螢火,網名叫孩她媽,頭像是趙匡亂拍的,在雪地中一身白的易螢火,像是不食煙火的仙子笑着,身旁是個同樣一塵不染的小桃花,這張圖片像是能洗濯趙匡亂的靈魂一般,趙匡亂小心翼翼的收回手機,嘴角輕輕揚起。
小興安嶺,刀叔嘴裡含着根小樹枝,仰望着天,那張變的很顯老的臉突然笑了,因爲不遠處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刀叔感覺趙匡亂變化很大,身上少了些所謂的殺氣,又或者說是那怨恨一切的戾氣,眼神也如深潭一般,至少現在的他看不透,身高好像又挺了幾釐米,比以前更壯了,不過皮膚還是那病態的白色,整個來說還是個小興安嶺青龍村走出去的爺們。
“刀叔。”趙匡亂笑着給眼前這個男人一個熊抱,似乎小興安嶺這裡什麼都沒有變,只是刀叔蒼老的幾分罷了,這個世界就是如此,差距這東西無時無刻都在變的越來越大,不知不覺中有些人已經變的望所莫及了。
“壯實了,在外面過的怎麼樣。”刀叔拍了拍趙匡亂的後背,有種不可撼動,如大山一般的氣息。
“馬馬虎虎,刀叔你要不要跟我走?”趙匡亂不經意的回答,其實不用刀叔講,他也明白,刀叔不會走出去。
刀叔擺了擺手道:“我就算了,這地方總得留個人不是。”
趙匡亂點了點頭,跟着刀叔上了山,回到青龍村,他甚至連村口都沒有踏進,直接繞到這裡找到了刀叔,要可知道在青龍村他還有着命案在身,雖然這羣村民也沒有愛管閒事的。
小路曲曲折折,已經入了凍,山中還算的清淨,幾乎看不到什麼活物,兩人前前後後到了那墳包,不過默契的繞過那石壁,趙匡亂想刀叔也應該知道那裡有着什麼,又或者說青龍村的人又何嘗不知道,但他們沒敢動,這裡的人比都市的人們更迷信,最信鬼神這一說,有些東西是真碰不得。
墳前種着棵小雪梅,張的亭亭玉立,這花最符合他姐的情調,趙匡亂知道,刀叔同樣知道。
“姐,年後過來看你,你會不會嫌棄?”趙匡亂一屁股坐在雪地中,平視着這個小墳包,這裡面所埋着的是他這輩子最重要的人。
刀叔默默走到了一邊,望着山下一片雪白,捲了個捲菸,抽着,一口接着一口,一直到喉嚨都苦澀到了極點。
“對了,我收了個幹閨女,叫小桃花,你肯定中意。”趙匡亂像是孩子一般找出手機,把僅有的幾張照片翻過來調過去說個不停。
最後趙匡亂收起手機,嘴裡喃喃着:“外面的世界很大,有很多漂亮的衣服,數不清的車子,還有那些咱都沒見過卻好吃的東西,真想帶你去看看,不過我知道你肯定會是喜歡這兒,那些漂亮的花都帶着扎手的刺,只有這兒的沒,無論什麼都不能空手抓住,比咱這個青龍村還沒人情味。”
“亂子,不要想太多,你可不是爲你姐活着,是爲自己活着,而且她也不喜歡看着你走不該走的路。”刀叔聲音沙啞道。
“我知道。”趙匡亂點了點頭,少最多的是那份復仇感,但這個仇他真的能忘?他不能。
“亂子,無論結局如何,你姐最不希望的可是你不會去見他,算是叔多說了,無論多苦,生不如死也罷,留住一條命。”刀叔仰起頭,深深吸了口氣,大喊了一聲,不過瞬間被這片森林所吞沒,驚起幾隻鳥兒,整個林子又迴歸於平靜。
趙匡亂沒有說什麼,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突然有多了幾分力量,向衝進這林子,跟那猛獸肉搏,也不願意在外面世界面對那些人。
“刀叔,如果不出意外,我今年恐怕是不會回來了。”趙匡亂淡淡道。
“又是一年?”刀叔感慨着什麼,發現那些快樂的日子,已經一去不復返了,但懂得忍受一切,纔是一個爺們該做的。
趙匡亂點了點頭,又是一年,一年以後自己又能做何?他相信自己的路還有很長很長要走,最可怕的是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的盡頭,又或者自己的人生該如何收尾。
沒過天黑,趙匡亂就匆匆離開,走着一條沒有回頭的路,又或者每個都是如此,明明努力卻被人笑爲混混僵僵的活着,永遠都會有一種無力的感覺,即便是最用力,也被這時代衝的隨波逐流。
趙匡亂最後回頭看了眼這座大山,外人看到這副雪景的美麗,雪景中的人感覺到了雪景的冰冷,而趙匡亂屬於哪一類?趙匡亂搖了搖頭,他所感覺到的,只有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