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一天天變暖,風也柔了、水也活了、大地也甦醒過來了。
草兒的身體也在一天天恢復,河的腎臟在她的身體裡安然無恙,沒出現排異反應,又去醫院複查了一次,醫生診斷說手術後恢復良好,供腎一直“工作”正常。
黑馬開始上班了,平時家裡就草兒一人,有時姐姐會來看看她,和她說說話,關心一下她身體的狀況。朵朵就住在了奶奶家,晚上的時候會給草兒打個電話,和草兒說說她這一天的事情,然後向草兒問個安好,就收線了。
黑馬要給草兒僱個保姆回來照顧草兒,但草兒不同意,她覺得自己沒多大事兒了,家裡平白的多個人,自己還不習慣呢。黑馬只好每天按時回來,給草兒把中飯和晚飯做好,照顧好草兒的飲食起居,家裡的家務,黑馬都包了,黑馬就這樣在公司和家兩頭跑。
黑馬儘量減少出外應酬,多回來陪陪草兒。呆在寬敞的家裡,黑馬多是忙完了之後坐在沙發上看電視,草兒坐在他身邊也看一會兒,但時間一長,黑馬就催着她去休息,怕她累着,黑馬像呵護一個嬰兒一樣呵護着她。
吃完了黑馬給她準備的藥,她就像個乖乖女一樣爬到牀上去睡了,躺在溫暖的被子裡,其實她睡不着,眼睛盯着天花板,思想就漫無邊際地遊動起來,一些人一些事又像一張無形的網,輕輕地將她罩裡面。時間的沙漏在一點一點地靜靜流淌,歲月的痕跡在一筆一畫地細細描繪。很多的畫面清晰地展現在她的眼前,帶給她一些溫馨和感動,也帶給她一些傷感和無奈。
河往往會成爲她回憶的主角,這是怎麼也扯不斷的一根線,這線一端連着草兒,一端連着河,就像是一根施了魔法的情線,怎麼也掙不脫,越扯越緊。
她又想到了黑馬的好,從自己生病以來,黑馬無時無刻不在爲自己懸着心,他把自己放在心尖尖上,整日奔忙,整日操勞,人都瘦了一大圈。
爲了黑馬,也爲了自己,不能再與河有任何關係啦!必須斬斷這堆亂麻,把河放進記憶的倉庫,打上封條,成爲一個遙遠的過去。
她想去幼兒園上班,忙碌起來,思想就不會這樣漫遊,一切都會漸漸步入正軌。但一提出來,就被黑馬堅決地制止了,他讓草兒做的唯一的事情就是休息,靜養。
但其實黑馬的心也沒有因爲草兒身體的恢復而平靜下來,在那表面平靜的水底其實潛藏着深深的急流,那急流涌動着,翻滾着層層的波浪,這波浪翻攪着黑馬的心,潛意識裡總有一個聲音隨着那波浪在轟隆隆地響着,……黑馬,你該做些什麼了!……
到底該做些什麼呢?黑馬有些迷茫。
在這場角逐中,他覺得自己很失敗,是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一個叫河的男人征服了妻子的心,既而又“征服”了妻子的身體,他的腎在妻子的身體中存活着,他們血脈相連,他們心心相通。
對於河給妻子捐腎,他很感激,但感激之餘,他的內心又常常會泛起一陣酸澀,一個男人不顧家人的勸阻,冒着衆叛親離的危險,能給一個女人捐腎,這說明這個男人是如此深刻地愛着這個女人,這種愛非一朝一夕,乃刻骨銘心啊!
一個男人能容忍自己之外的另一個男人如此動情地愛着自己的妻子嗎?試問天底下的男人,誰能做的到?他黑馬做不到,做不到!
他總會產生這樣的一種體驗:他和草兒之間,總有一些牽牽絆絆的情感藩籬,阻擋着他們心與心的靠近,而一些情感的碎屑在他們的時空裡飄浮,伸手的距離,卻遙不可及。
一種濃濃的失落,一種極度的迷茫,某些糾纏的愛戀,以及無聲滑落的淚,是否就是愛情的陪葬品?只是,誰還會珍惜,誰還渴望着靠近誰?
他的靈魂時常陷入一種苦悶的思想之中,感傷和孤獨總是突然襲來。而他常常會莫名地感到難過……不能陪草兒到老!
他隱藏着的脆弱,卻沒有人發覺。
他在公司裡閒下來的時候,常常會陷入這種沉思。他把自己埋進大大的轉椅裡,燃一支菸,猛猛地吸一口,然後任由煙霧在眼前嫋嫋升騰,眼睛迷離地望向某處,失了魂一樣發呆。
或者一張展開的報紙蒙在臉上,人似睡非睡地躲在報紙下面,好象蝸牛般躲進一隻殼裡,他以爲他可以什麼都不想,什麼都不去在意,很多事情就像過眼煙雲般飄逝,但其實他錯了,他躲進的世界並非如他所想的那樣清靜,很多的往事還會在那記憶的殼裡翻卷出來,像是天空翻卷的雲彩一般,看似飄遠了,乍看時就在眼前。
不知何時,那個曾經與河親吻的公司女職員琳潔輕輕地推門進來,她躡手躡腳地走到黑馬身邊,輕輕地掀掉他臉上的報紙,黑馬這才發現她的到來。
黑馬沒說話,只是直了直身子,稍微往正坐了坐,臉上毫無表情,摸起桌子上的那盒煙,抽出一支,剛要點燃,琳潔一把奪了過來,嗔怪道:“別抽啦,對身體不好……”說完,順勢把身子靠近黑馬,就坐在了黑馬轉椅的扶手上,胳膊搭在黑馬的肩上,臉靠得很近,黑馬能感受到她鼻翼中溫熱的呼吸。
在平時黑馬可能會扭過頭去對她笑笑,也可能還會撫摸她的頭髮,然後兩個人自然而然地說會兒話,琳潔就會離開,回到她的崗位上去,黑馬也專心地做他的事情。
但此時黑馬毫無心緒,甚至還有些煩躁,琳潔的親暱讓他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彆扭,彷彿靠過來的不是一個女人的身體,而是一座沉重的大山,,這大山向他威壓過來,他無力承受。他下意識地向旁邊躲了躲,皺緊了眉頭,語氣低沉地說道,“別這樣,快回去吧!……”
琳潔一愣,她完全沒想到黑馬會是這樣的反應,她不情願地從扶手上站起身,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她不知道今天的黑馬何以這樣反常,她張了張嘴想問個究竟,但見黑馬一副漠然的樣子,她還是把要說出口的話嚥了回去。她慢慢地向門口走去,她故意放慢腳步,她希望會被黑馬叫住,但直到她走出去,都沒聽到黑馬那渾厚的聲音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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