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間還有捨生取義之人!文庫中記載,自太古禮制分崩離析之後,各派祖師歸隱逝去,人妖魔鬼怪,早已沒了禮儀,天地間充斥利益,各種利益,四十九家亦是利益的聯合體,他們最終目的都是爲了各自修爲精進,從而達到太古之人的境界。
然而隨着歷史車輪滾滾,失了禮儀的天地,捨生取義早已淹沒於歷史塵埃,現在李貴生見到了,他振奮,他氣憤,他無奈,他心中各種情緒流轉,他的臉一會紅,一會白,一會黑!
他終於理解劉先生時常告誡自己的一句話:“人固有一死,死有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
銀色身影就是重於泰山,妖僧之死輕於鴻毛!
泰山之重,重在己心,重在責任,重在對生靈之責!
李貴生理解了劉先生的話,他知道先生要告訴自己,人之死要有價值,要有意義,先生要自己有文人的骨氣。
什麼是骨氣,銀色身影就是骨氣,就是大義!
他胸腔起伏,足足兩個時辰,他才平復,短短三天的時間,他經歷了兩次生死,他逐漸明白,多少人嗜殺,多少人殺人如麻,多少人不在乎生靈的死亡,他們就像水中浮萍,一陣暴雨,一陣大風,甚至是季節變化,浮萍隨時會死亡!
人命如草芥!生靈如糞土,李貴生生出感慨。
李山君擡頭,他眼神平靜,他心裡瞭然,李貴生不經歷這些,他永遠不知道世界險惡,不是所有人都是好人,也不是所有人都是壞人,好人壞人全在人心!
三天的時間,李貴生身上的稚嫩之氣,褪去了不少,他此時真正釋懷了周文才的死,他確實死有餘辜!
長舒一口氣,李貴生壓抑的心情,通暢無比,他的心靈更純潔,內心更堅定!
他必須修行,修行至最高境界,這樣他能免去多少生靈死亡,拯救多少大義之人!
小沙彌走後,烏雲散了,暴風雨停了,一切似乎從未發生。
斷碑的模糊身影,看到中年男人的死亡,他忍不住嘆息,他不能出手,他是一個特殊的存在,好在那座小廟還在,只不過無數的孤魂野鬼,開始進攻小廟!
沒了半尊佛像,沒了屠刀,沒了匕首,小廟成了無主之廟,孤魂野鬼最喜歡無主之物,他們可以盡情的肆虐!
孤魂野鬼也是可憐生靈,他們三魂七魄只剩一魂,一魂者永世不入地府,永世不轉世,永世在天地間遊蕩,任由人擺弄。
他們爭相進入小廟之內,圍着李貴生李山君,他們不敢靠近二人,二人身上的陽剛之氣,他們不敢沾染。
孤魂野鬼也是生靈,他們最怕天地間的陽剛之氣,浩然正氣,血脈之氣!
三者沾染一樣,他們一魂難存,必死無疑。
他們的死,是真的死,死在了天地,死在了大道,他們在世間的最後一絲留念也消亡了!
李山君這一脈,最見不得利用孤魂野鬼的人,尤其利用之人,還是東方佛門!
他伸出兩根手指,輕輕一點,無數的孤魂野鬼,好像找到了自己的歸宿,他們爭先恐後的進入了李山君的眼睛,他們留戀天地最後一眼,那是他們曾在此生活的痕跡!
李山君雙眼顯現無數生靈,包括方纔的股孤魂野鬼,他們齊齊跪拜李山君!
李貴生第一次見到孤魂野鬼,他很好奇,他不害怕,相反,他發現孤魂野鬼害怕他,他的一丈之內,孤魂野鬼都繞着他走。
孤魂野鬼長相似人,又不像人,他們有的人首獸身,有的完全是人,有的則爲花草樹林野獸。
他們全部缺了一隻眼睛,一隻耳朵,一條腿,一顆心!
真可憐,李貴生心生憐憫,他嘆道:“沒想到孤魂野鬼這麼悽慘,天地間到底是如何產生孤魂野鬼的,讓他們受盡世間苦難與折磨。”。
李貴生想救也無能爲力,他正思索孤魂野鬼去處之時,他看到了李山君的眼睛。
無數的孤魂野鬼,進了他的眼睛,數息的時間,他們全部消失了。
小廟再無一個孤魂野鬼,
孤魂野鬼怎麼全進了老爺爺你的眼睛裡,李貴生震驚道。
他從沒想到一個人的眼睛竟可以容納無數孤魂野鬼,是什麼樣的修爲,才能如此厲害。
李貴生搖着李山君的手,老爺爺,你教教我,教教我怎麼用眼睛救孤魂野鬼!
貴生,你先別搖了。我的老骨頭都要碎了,你想學,也得等到我們這一脈的所在,拜了師,我才能教你!
李山君摸着鬍鬚說道。
現在不行嗎?我現在就想學,李貴生央求道。
不行,只有等你拜了師,修了我們這一脈的典籍,你纔可以學如何拯救孤魂野鬼。
眼見李山君不願鬆口,李貴生只得作罷,他隨即問道:“老爺爺,我們到底還要走多久,才能到我們這一脈的所在?”
明天下午,差不多就到了,折騰了一夜,我們早些歇息,還有兩個時辰天就亮了,等天亮我們就出發,李山君說完,閉目打坐!
李貴生點頭,他不是李山君,盤膝而坐兩個時辰,他的身體吃不消,他將兩個蒲團放在一起,蓋上孃親縫製的袍子,他心中思緒難眠,好在小廟安靜,半柱香後,李貴生打着鼾聲,他睡着了,睡得踏實了。
李山君睜開眼,他看着李貴生,心裡想着:“有了小廟的經歷,周文才之死,他殺人的心障沒了,心地太過醇厚,以後這一脈真的交予他,只怕他會辛苦萬分!可惜了大弟子,否則他何必殘燭之年,四處尋找弟子!”
他從一千年前開始尋覓最後的關門的弟子,他走過無數疆域,走過天外天,走過數個王朝興衰,走過荒漠,走過城鎮,走過天南海北,走過冬夏四季!
一千年,他見識了各種奇才,試探過數千人,最後都無疾而終,有的是資質頂尖,私心太重,有的是資質平庸,心性極差,有的戾氣濃厚,殺心四起!
他們都走過李山君的路,大部分停在了斷碑處,能到小廟這裡的,寥寥無幾,有幾個到了,看到半尊佛像,都暈倒在地,至於李貴生遇到的杏花村,那是意外,文脈製造的意外!
李山君的這條路,帶大弟子走過,大弟子是他平生最愛的弟子,本以爲可以繼承自己的衣鉢,奈何天意弄人,大弟子出了事,他們這一脈差點滅絕!
想不到啊,最後還是在這一脈的發源之地周圍找到了能繼承這一脈的人,李貴生資質平庸,好在心性單純,沒有私心,尤其是受了文脈的感染,一身正氣!
李山君思緒更多,他的身板在燭影中彎曲了幾分!
辰時,李貴生精神抖擻,看着李山君還在打坐,他也不敢打擾,拿着小廟裡的木盆,盞茶之間,打了一盆清水!
回到小廟之時,李山君也醒了,他們洗了一把臉,吃完爲數不多的東西,一老一少走出小廟!
朝陽依舊,小廟經歷昨夜的大戰,破損了不少,好在小廟的木牌還在!
李貴生最後看了眼木牌,“白馬”二字,那麼清幽,那麼純粹,那麼超然!
陽光照進小廟裡,那裡一縷光芒比佛門的金光,乾淨純潔萬分!
這纔是天地間真正的金光,他無私,他無名,他無求,他爲生靈帶來白天,爲生靈帶來生機!
走過碎裂的農田,李貴生一路上看到了毀滅的村落,村落的牌匾早已隨着歲月的侵蝕,化爲烏有!
破碎的村落,只能遠遠的看到剩下的地基,其餘的都是塵埃浮塵!
李貴生和李山君一路向東,他走在陽光照耀的官道上,官道平整,他們的腳步極快。
午時一刻,李貴生和李山君吃完最後的糧食,他們轉而向南,南方太陽更盛!
午後的陽光充滿了春的氣息,讓人着迷,也讓人沉睡,春風出來,楊柳依依!
一老一少出了官道,走進了一條小路,一條直通遠方大山的小路!
申時二刻,一老一少穿越在樹林小路之間。
突然,李山君停下了腳步,李貴生也停下了!
樹林之後,小路斷了,李貴生的眼中,前方是山崖,山崖之上是一條索道,一條木質的索道。
他搭手一看,索道對面是一座山,一座千丈左右的大山!
走到索道前,李貴生摸了一下索道,索道乃是尋常的楊木所做,上面刷了一層桐油,桐油浸潤楊木,楊木開裂,一股樹木的香氣,縈繞在他的鼻尖。
再看看索道上的木板,是上好的梨木,梨木堅硬,最適合放在索道之上,索道長約一里,其下兩根手臂粗細的鐵鏈固定,春日多風,尤其是兩道山谷之間,風大而狂。
索道劇烈搖晃,李山君走在前,他的腳步平穩,一步踏上,索道平穩,任它狂風席捲,索道不動。
李貴生踏上索道,索道不再平穩,一搖一晃,他中午的吃食都要吐了出來,他小心翼翼的看向索道下方,那是山澗湍流的水,水不知來自哪裡,又去向哪裡!
水汽升騰,李貴生聞着水汽,一種清新,一種自由,他長嘯一聲:“天圓合地方,金星縛蒼龍!”
古人之思,大氣磅礴,現在的索道,就是一條蒼龍,他被鐵鎖束縛!
一炷香後,李貴生終於在昏昏沉沉搖搖晃晃之中,走過索道,到了對面。
之前在對岸看的不真切,現在到了對岸,那座山近在咫尺,他恍惚,他懷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有問題,明明對岸看到千丈大山,距離自己還有數裡的距離。
怎麼下了索道,大山在了眼前。
只見此山重巒疊嶂,山峰相連,大山綿延數千裡!
大山最高峰藏於雲霧之中,只可遠觀不可近玩!
山高雄偉,李貴生問道:“老爺爺這就是我們這一脈的所在嗎?”
是啊,此地正是我們這一脈的所在!李山君感嘆。
一千年了,又回到白嶽,回到了他這一脈的根基。
此山如此高大,不知此山爲何名!李貴生激動萬分,終於到了自己這一脈的所在了!
李山君鄭重道,此山有名,名爲:“白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