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萬國在旁邊笑呵呵對衛修解釋道:“慕女士也算是我多年好友,你可別小瞧了她,她對於古玩的癡迷程度可是不遜色於我們這些老傢伙。當年她爲了一件明代鏨魚骨紅木梳妝檯,可是從華夏追到了意大利,花費了數十萬美金纔拿下。”
衛修聞言露出一絲詫異的神色,老實說他第一次看到這個慕韻蘭的時候,還真的被她女性的身份給吃驚到了。
金石古玩衛修雖然聽說過有女性收藏家,但是還真的沒怎麼見識過,記憶中最赫赫有名的也不過是宋代女詞人李清照。
如今看這情況,事實應該並沒有他想得那麼不堪,如果沈萬國真的要找託的話,完全可以找到比慕韻蘭更加符合條件的人,畢竟一個女性太扎眼了。
在衛修與沈萬國隨意閒聊的功夫裡,慕韻蘭終於從琺琅彩上回過神來,開口道:“衛先生想來應該知道我的來意,我也不多言,這是我準備的東西,不知道還入得了衛先生的眼睛?”
說着將沙發下的兩盒錦盒抱了上來,依次打開之後,衛修頓時露出一絲驚訝的神色。
慕韻蘭帶來的是兩件物品,一件爲青花瓷,只一眼衛修便認出這乃是元青花,或者說最少也是元末明初的青花瓷,而非比較常見的明清青花。
元青花啊!別看衛修掘了一座超級元朝疑冢,但是這座疑冢愣是一件青花瓷器都沒有出土,由此可以看出元青花的珍貴。
別看現在市面上乃至博物館還有所謂的元青花,實際上元青花究竟存不存在,還是一個爭論焦點。
大元王朝雖然建立橫跨歐亞大陸的超級帝國,掠奪了大量歐洲工匠,商品貿易路線也隨着蒙古鐵騎四通八達,然而元朝藝術品存世量相較於宋明清確實不多,這大概與遊牧民族破壞力與墓葬文化有關係。
關於元青花究竟存不存在,現在學術界依舊爭論不休,畢竟元朝統治年限太短,區區不到百年,即便是有也很難佐證。
如果說你挖了一個元朝墓,正好墓中出土了一件青花瓷,好,這就能證明這是元青花。然而現實中你拿出一件青花瓷,你說這是元青花你怎麼證明?
熱釋光量檢測有數據偏差這是衆所周知的問題,一件明初的青花瓷與元朝的青花瓷,在本質上幾乎發現不了任何差別。所以有學者認爲,鑑於遊牧民族的破壞力,現在那些所謂的元青花,實際上並非元朝之物,估計多半都是明朝之物,只是某些人故意冠上“元”這個年代,以增加它的價值。
即便是存在元青花,最樂觀估計存世量最多也就四百件,這意味着每一件元青花幾乎堪稱國寶。
慕韻蘭拿出的第二件乃是一座黑漆大般若經佛龕,這並不是華夏之物,而是來自於一水之隔的日本,看碳十四流失量應該是來自日本的平安時代,距今約有一千年左右的歷史。
衛修對於漆器並不瞭解,或者說並沒有深入研究。沒有深入的研究的原因是因爲漆器書畫類的太容易檢測了,以他探索者的探索能力隨便一眼便可以精確得出年代數據,然後稍微檢索相關資料對比一下,大約也就能猜出個八.九不離十。
“衛先生在此道乃是大家,我也不獻醜介紹了。我的意思很簡單,一件元青花,一座佛龕,二者任一換取衛先生這件琺琅彩,衛先生你看怎麼樣?”慕韻蘭談起生意來,臉上的優雅不變,但是那份癡迷感卻消失的無影無蹤。
“慕女士的意思是,如果交換的話,這兩件我只能任選其一?”衛修問。
聽到衛修的問話,慕韻蘭臉上露出恬雅的微笑道:“沒錯,正是這個意思。”
衛修笑了笑道:“慕女士說笑了,價值不等,如何交換?”
慕韻蘭笑容不變道:“古玩本就沒有價值,其價值也是人所賦予的,個人所需不同,這價值自然也就不同。聽聞衛先生要開私人博物館,小女子佩服衛先生雄心壯志,既然衛先生打算開私人博物館,那麼我這兩件藏品對於衛先生來說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哦?怎麼說?”衛修笑。
“這就看衛先生選擇哪一件了,元青花不必說,稀有的存世量堪稱國寶級的存在,堪稱鎮館之物。若是佛龕,這乃是日本之物,衛先生博物館收藏日本古玩,不僅是一個賣點,更是對得起‘萬國’這個名頭,衛先生你覺得如何?”慕韻蘭說到‘萬國’的時候,瞥了一眼沈萬國。
此時的沈萬國已經淪爲看客,笑吟吟的坐在一邊聽着衛修與慕韻蘭的脣槍舌劍,大感有趣。
衛修還是笑容不變:“慕女士眼光獨到犀利,衛某佩服!不過嘛,這世界上究竟存不存在元青花還有待證據充足論證,所以這元青花噱頭不要也罷。另外……”
衛修露出神秘的笑容,看了一眼沈萬國道:“沈老前輩一直好奇我這私人博物館國寶級藏品有哪些,如今不得不透露一點,衛某不才,當初敢以日本頂級國寶村正刀換取《十住斷結經》不僅是出於實際的需要,更是因爲……”
衛修的笑容越發燦爛:“……我還有一件日本頂級國寶,比村正刀還要稀有而獨一無二的頂級國寶!那件寶貝足足有兩千年以上的歷史,考慮到日本古代歷史甚至還不足兩千年,慕女士你覺得我還會在乎這件黑漆大般若經佛龕?”
一直笑吟吟好似看客一般的沈萬國,聽到這話刷的坐直了身體,神色激動的道:“你說的可是真的?確定有兩千年以上歷史?”
激動之下的沈萬國甚至連客套都免了!
“當然!我衛修在這種事情上素來不愛開玩笑,既然已經透露出一二,索性坦白從寬,那件寶貝乃是一柄長刀!”
衛修的俏皮話根本沒有引起幽默的感覺,反而令沈萬國直接瞪圓了眼睛:“這……這是要推翻日本冶鐵鍛造史啊!!!”
慕韻蘭沒想到自己精挑細選的兩件藏品,到了衛修這裡這麼一錢不值,竟然絲毫都吸引不了他,難道這個小子真的已經厲害至斯?
場間氣氛一時間詭異起來,沈萬國的思緒完全被衛修那件神秘的擁有兩千年曆史的“日本長刀”奪去了心神,精神一時間竟然有些恍惚,有些憧憬。
而慕韻蘭卻陷入一片糾結之中,她是真的喜歡琺琅彩,相較於高冷淡雅的青花瓷,她更喜歡冗繁奢華貴氣十足到爆表的琺琅彩。
她那豪宅百寶閣中,放上這麼一件琺琅彩總比一座有有些掉漆的佛龕來得舒服貴氣吧?自從慕韻蘭在參觀英國一位貴族閨蜜,看到她牀頭櫃上擺放的琺琅彩,那份優雅,直接就令她心動了。心中一直琢磨着也弄一件琺琅彩欣賞一下。
然而地位到了她這個境界的人,現代工藝琺琅彩還真的看不中,不然豈會如此浪費人情的請沈萬國作爲中介人請來衛修?
總而言之,說起來慕韻蘭再怎麼精明,終究是女生,女生看待事物最重要,不,非常十分絕對肯定的標準那就是——漂亮!
在慕韻蘭理智與感性衝突之際,衛修的目光投向陽臺推拉門之外的一望無際的海洋,此時夕陽恰好於衛修右手邊斜射入海面,瀲灩的海水倒映着霞光萬丈的夕陽,波光粼粼中有種令人心曠神怡的陶醉之感。
一如衛修此時的心境,能將自己的寶貝向全天下人展示出來這是一種何等的福氣與自傲,僅僅想着就已經醉了三分!
“那我用這兩件換你一件琺琅彩如何?”慕韻蘭不出聲則已,這一出聲直接將衛修以及沈萬國都被嚇了一跳。
一件換兩件?你瘋了吧?
衛修驚訝的看着慕韻蘭,不確定的道:“你知道這兩件價值嗎?”
“知道!”慕韻蘭點了點頭:“衛先生願意割愛相讓嗎?”
出乎慕韻蘭乃至沈萬國的意料,聽到這話的衛修竟然猶豫了,沒錯就是猶豫。微微蹙着眉頭,在沉思着什麼,似乎這件琺琅彩對他有着十分重要的意義一般。
半晌,衛修擡頭道:“非常抱歉,換不了。”
“爲什麼?”慕韻蘭急切的追問道。
衛修的表情奇怪起來,半晌才道:“實不相瞞,不是衛某不想換,而是……慕女士即便願意用這兩件交換我這一件,我也虧大了。嗯,我的意思是這兩件的價值從某個角度來看,並不及我這一件琺琅彩!”
看似平靜的話語中,自信的近乎於狂妄,狂妄的讓慕韻蘭乃至沈萬國都皺起了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