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有髙城,來往交河道,古來征戰地,白骨埋秋草,人壽非金石,生男不待老,不敢上譙樓,唯恐愁絶倒。”
——趙秉文
也古小心翼翼的探出頭來,遠處的金軍就像一條螞蟻匯成的河流,逐漸的在向這裡涌進。
在野狐嶺之戰中,西京留守紇石烈志中七千勁兵盡墨,蒙軍隨即攻克了西京大同府,並且掃蕩了河東北路的各個州縣,鐵木真張開數條觸角,全面摧毀了金朝的北方防線,但是在當年年末,蒙軍的各路軍隊全部收兵,沒有留下一兵一卒駐守城池,全部回到了草原。
金朝在小心翼翼的試探之後,先後“收復”了北京、西京,在殘破的廢墟里,倖存的人們衣不蔽體,食不果腹,望着國家的軍隊瑟瑟發抖。
這種收復的實際意義極小,只是徒增了金軍的消耗,被收復的土地大部分已經被劫掠一空,燒成白地,重建工作極爲艱難——而且沒有人敢保證,今年冬天鐵木真會不會再來。
除去巨大的消耗之外,蒙古人還留下了遍地的盜寇和土豪,劉伯林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此刻,劉伯林埋伏的位置距離在也古並不遠,兩個人以相對的方向,等待金軍過來之後,就會一把鉗住,分割並且擊潰。
“也古王爺,等一會兒作戰的時候你就跟在撒察別乞後面,看看撒察別乞是怎麼打仗的。”撒察別乞雖然在今年的戰爭中立了功,案是在宣德州以南的一處平原,未能擊潰一支排成環形的金軍潰軍,反而損兵折將,最後依舊是個百戶。
但是也古王子非常欣賞撒察別乞,央求者勒蔑將其調入自己的麾下,在蒙軍主力撤回草原的同時,他卻留在了邊境一帶,隨時準備騷擾襲擊金軍。
“你是怕我一會兒又要衝鋒在前了吧?”也古低聲說:“蒙古人對自己人都是直腸子的硬漢,你怎麼學起了劉伯林,開始拐彎抹角了?”
也古凝視着劉伯林的位置,彷彿能看見這個人:年紀已經很大,但是精神充沛,總是掛着得意的微笑。
劉伯林曾經是金朝豐州威寧縣的守城千戶,早在野狐嶺之戰之前,三州就被蒙軍攻陷,劉伯林降蒙,跟隨蒙軍作戰,蒙軍撤走時,將他留在雲州天成縣,作爲蒙軍楔入華北的釘子,使得數百里防線陷於無用之地,主力蒙軍隨時可以通過這裡掃蕩南方。
金軍當然不會容忍這種事情,這不是,數千金軍再次對天成發動了進攻。
蒙軍也不至於將劉伯林孤單單的扔在這裡,由他自生自滅,也古王子帶着麾下兩百餘名蒙軍騎兵疾馳天成,援助劉伯林。意外的是,劉伯林提出不依靠蒙軍的騎兵優勢平原作戰,而是進行山地伏擊,爭取全殲金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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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古和劉伯林爭執過,劉伯林也一度打算放棄自己的意見,聽從蒙古主子的安排。但是思考很久之後,也古決心和劉伯林好好談一談,最後被他說服了,決心在雲州以南進行山地伏擊戰。
蒙軍不是沒有打過步戰,在澮河堡,正是木華黎、哲別率領的五千名捨棄戰馬抄後路的勇士左右了整個戰局。當也古宣佈他的決定之後,這些蒙古人順從的放棄了戰馬,整理行裝,眼下埋伏在山路上。
這兩百名騎兵中,有一百名是蒙古人,他們都是久經沙場的百戰老兵,能夠靠着戰馬睡覺,連續七天七夜的作戰和移動,而僅僅靠一把馬豆爲生,堅韌的就像草原的棘草。另外一百名是汪古人和契丹人,也都是剽悍的戰士。
除去作戰意志之外,在野狐嶺大戰之後,最起碼每個蒙軍都有一頂鐵質的頭盔,不少人已經全副披掛,裝備度大大提高。
在也古看來,自己手下的兩百騎兵,配合劉伯林的數千軍馬,殲滅眼前這股金軍是不成問題的,所以撒察別乞提出這麼一個煞風景的要求時,他心裡老大不痛快。
“我最最敬愛的也古王爺,請允許我用最謙卑的態度請求您,待會兒一定要在我的眼睛能看到的地方以內,如果黃金家族的血灑在這個地方,我將會成爲罪人。”撒察別乞依舊小聲請求。
“流着黃金家族的血,所以要用刀劍爲蒙古人的祖先報仇,如果面對仇人怯懦不前的話,我將會成爲罪人。”也古緩緩拔出了馬刀。“每個蒙古人都有仇人,也必須爲復仇而戰,我們活着就是爲了這個。現在,跟!我!衝!阿——拉——”
“阿——拉——”數百名蒙軍士兵發出怒吼,對面劉伯林的軍隊也一躍而出。
金軍的秩序開始混亂,行軍縱隊蕩然無存,指揮官徒勞的指揮手下抵禦黑韃,但是人們只顧逃命。
想逃走是不可能的,劉伯林的位置剛好封住了退路,也古勇猛的將金軍切成三段,他親自帶領十幾名蒙軍軍兵,直奔金軍指揮官衝殺過去。
那名指揮顯然平時口福不錯,讓也古突然有點同情他的戰馬,看着衝過來的蒙軍,他手足無措,叫弓箭手趕緊放箭——自然沒人答應。
倒是他身旁的撻馬非常勇敢,打馬向也古這裡衝來,可惜如此狹小的戰場,單匹戰馬根本沒有什麼衝擊力,一名蒙軍揮動長棓狠狠給馬頭來了一下,那匹可憐的戰馬嘶鳴着翻倒在地,把騎手甩了出來,另一名蒙軍長刀一揮,直接砍作兩截。
這時,那名指揮也終於催動了戰馬,但不是衝鋒,而是撂起蹄子逃命去也。
劉伯林揮了揮旗子,軍兵們讓出一條路,那名指揮一道煙兒逃走了。
戰鬥僅僅持續了半個時辰,金軍主力就被殲滅,指揮逃走之後,他們的士氣遭到了毀滅性打擊,劉伯林及時的宣佈降者不殺,近千名金軍跪地乞活。
“劉伯林,行事太沒體例,你爲何金軍主將放走那般者?”也古用生硬的漢語斥責劉伯林。
“撒察別乞,咱們留在天成一段時間吧,這座城市沒有被屠戮過,漢人的世界很有意思,我想看看沒被屠城的漢人城市是什麼樣的。”也古對撒察別乞說完,又轉頭對劉伯林下命令:“長生天庇佑,既然已經廝殺勝了,大軍天成返回的。”
撒察別乞緩緩跟在也古後面,金軍確實戰敗了,簡直不堪一擊,這讓他想起了當初在宣德以南結成環形防禦的金軍,將領的不同竟會有如此巨大的差別,可嘆。
此時高俊也在回憶那次戰鬥,只不過是在軍官培訓班的課堂上,以潘正爲首的數十名軍官在聚精會神的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