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大俠白展堂※
白臉漢子聽了他的話,立在原地再不敢踏上一步。‘隔山打牛’這種功夫只是傳說而已,當今江湖還不曾聽說有人用過,這看似弱不禁風的白袍公子只是用手在桌上輕輕一按,居然可以借物傳功,將遠在十餘米外的桌子震得四分五裂,桌旁幾人被震傷倒地,這是何等可怕的功力,怎麼江湖上從來不曾聽說過有叫白展堂的高手呢?
但他這麼氣勢洶洶而來,要是現在見了人家武功返身便走,這臉面往哪兒擱?原來這白臉漢子綽號白熊,和那黑臉和尚黑熊是塞外一對巨盜,江湖人稱漠北雙熊。這兩人窮兇極惡,手段狠毒,每有遇到富商豪紳,那麼取了財物便放人離開,若是有保鏢護院跟隨,據說這二人常常將那些人殺了,將其手腳折斷煮熟吃掉,還說練武的人肌肉結實,吃起來加倍的有咬頭。
冬季時塞外行商稀少,二人便來到中原,想撈上幾筆便走。此刻他見這富家公子一身武功居然如此深不可測,心中起了懼意,正猶豫着是不是該見機而走,那碎裂桌旁翻倒在地的幾個江湖漢子中,忽地跳起一人來,向白袍書生喝道:“他媽的,老子在這兒好好喝酒,居然招此無妄之災。”
他一面說着,一面拔出一柄單刀,舉着明晃晃的單刀向白展堂疾衝過來,白公子見狀擡起手來,姿勢曼妙,宛如女子翩翩起舞一般,食指向那人凌空一點,那人離着白公子還有兩丈多的距離,撲通一聲摔倒在地,手臂前伸還保持着舉刀下劈的姿勢,惡狠狠叫道:“渾蛋,是誰點了我的穴道?”
白公子眉開眼笑,摸着手指上一個殷紅如血的扳指,喜不自禁地道:“還好,還好,幸好我這葵花點穴手還不曾失靈。”他自顧高興完了,瞧見那人還直挺挺趴在地上,惡狠狠地瞪着他,忙歉然一笑道:“哎喲,對不住了,我這功夫時靈時不靈的,誤傷了幾位江湖好漢,你們一定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吧?呵呵,本公子一時失手,老黃吶,拿些銀子賠給幾位英雄。”
其實那幾人看打扮像是保鏢護院的武師,身手也有限得很,這位白公子卻一廂情願地把人家歸爲武林一流高手,神色間沾沾自喜,頗爲得意。
距白公子不遠,站着一個管家打扮的中年人,聞言忙走上幾步,從懷中掏出一卷東西來,塞到那持刀漢子的手中,呵呵笑道:“這位好漢,真是對不住了,這裡是白銀五千兩,是大同府白家票號的通競銀票,算是賠禮啦。”
倒在桌旁掙扎的幾個漢子一瘸一拐地走過來,抱起那右手持刀、左手握着銀票的傢伙,像扛一具塑像一般面帶恐懼匆匆下樓去了。旁邊那些富商聽說這位公子出手便是五千兩銀子的賠償,不禁驚歎不已,這幾個傢伙有了這筆鉅款恐怕一輩子都可以吃香的喝辣的啦,受這點小傷算得了什麼?
白熊見了卻不由自主打了個冷戰,隔着兩丈多凌空一指將人無聲無息地點倒?自己就站在他面前,居然不曾感覺到有什麼勁氣擦身而過,這等神乎其技的武功恐怕武功天下第一的東方不敗也做不到。
那個黑熊不曾聽過武林中有什麼絕技叫葵花點穴手,倒是隱約記得自己的師父大漠孤狼黃金叟,曾經對他說過近百年以前,魔教十大長老圍攻華山,搶了一部什麼葵花寶典回去,據說那部寶典中記載着極其厲害的武學,一旦學會便有通天徹地的本事。這人用的武功叫葵花點穴手,年紀又不大,莫非是魔教教主東方不敗的弟子?
想到這裡黑熊連忙衝過來,向那位白公子點頭哈腰地陪笑道:“我們兩個大字不識一籮筐,說的詩狗屁不通,還是公子最後一句‘放你孃的狗屁’這個……這個……十分的精彩,大有畫龍點眼珠子之妙。我們兩個蠢人回去後一定將公子這句詩請人裱了出來,掛在家中日日膜拜,感謝公子賜詩的大恩。”
他說着見白熊還在那兒發怔,便擡起腳來在他屁股上猛踢了一記,罵道:“蠢貨,還不快快謝過公子……”白熊知道自己心機不如黑熊,他這般下作,那一定是猜出了這位白公子的來歷,看來一定是極了不起的武林高手了,連忙也點頭哈腰地應了聲是。
黑熊拉着白熊道:“不敢打擾公子,我們兄弟這便走了,公子慢飲,公子慢飲。”說着拉着白熊急匆匆地下樓去了。白公子顧盼四周,只盼有人再來贊上幾句自己武功高明,只可惜四周這些人大多是商人,眼中的豔羨直衝着他袋中的孔方兄而來,對什麼絕世神功誰看得明白?白公子不禁大失所望。
倒是他那位跟班管家黃三石,點頭哈腰地道:“公子爺,您的功夫可是越來越俊啦,我看時候不早,咱也早些回去吧,這麼大的雪,免得舅老爺替您擔心。”白公子見這酒樓上沒有什麼識貨的人,不免意興索然,聞言點了點頭,二人便向門口走去。
他二人這一動,四下酒客之中立刻站出十來個人,悄悄隨在周圍,大有看護之意,看這些人神情剽悍,似乎都有一身武功。
另外一扇窗前坐着兩名三十多歲的漢子,其中個兒高些的那人見了白公子步伐虛浮,根本不像身負上乘武功的模樣,不禁悄悄對另外一人耳語道:“易師弟,這人不像身具上乘武功呀,咱們少林派算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了,也不曾聽說有人練成什麼‘隔山打牛’的奇功,方丈大師的‘易筋經’練得出神入化,聽說他老人家的‘拈花指’也僅能在兩米開外點中人的穴道,這人年紀輕輕,真有這麼厲害?”
被稱作易師弟的人嘿然冷笑道:“辛師兄,什麼葵花點穴手,又隔山打牛神功的,聽起來像是賣狗皮膏藥的,江湖上多的是招搖撞騙的人,你理他作甚!”他這一聲說的調門高了些,恰被那走到旁邊的白袍公子聽見,頓時俊臉漲紅,指着那位易師弟道:“你說誰是騙子?本公子業師乃是名震天下的‘神拳泰斗’蒼珣蒼老爺子、‘無敵金剛’寒柏寒大先生、‘一槍刺九龍’于飛於老師、‘神刀鐵胳臂’胡得安胡師傅,你是什麼人,居然如此有眼無珠?”
那二人乃是少林派俗家弟子,高個的叫辛國樑,矮一些的叫易國棟,此時聽了這位白公子一口氣兒如數家珍地說出這許多師父來,那綽號從未聽說過且粗俗不堪,還真的像賣狗皮膏藥的,不禁張大了嘴巴愣在那兒。
白公子見說出師父的名字,這兩個人嚇得大氣都不敢出,目瞪口呆愣在那兒,心中大是得意,呵呵笑道:“怎麼樣,現在知道本公子的厲害了吧?你們這些人少見多怪,本公子也不和你們一般見識,老黃,咱們走吧。”
辛國樑和易國棟忽地一陣爆笑,笑得眼淚都流了下來,那易國棟喘着氣道:“果然是賣狗皮膏藥的,哈哈哈,還‘一槍刺九龍’,‘神刀鐵胳膊’,可真是笑死我了。”
那位白公子被他們一通嘲笑,不禁惱羞成怒,忽地一蹲馬步,大喝道:“兩個無知的混蛋,本公子不露一手,叫你們小瞧了我,看我‘如來神掌’第一式‘大海無量’。”那位黃三石黃管家在一旁未及阻攔,剛剛叫了一聲:“公子爺!……”白公子已經雙掌向易國棟猛拍過去。
※※※※※※※※※※※※
吳天德乘馬入了晉城,來到‘天色樓’下。此時大雪越下越大,地上積雪盈尺,街上行人極少。那馬兒也累得鼻息粗重,呼呼地喘着粗氣。
吳天德眯起眼睛,望望大雪朦朦中的這座高大酒樓,旗幡猶在雪中飛舞,壓抑的心情爲之一暢,將手中的馬鞭一揚,順口吟道:“大雪滿天地,胡爲仗劍遊?欲知心底事,同上酒家樓!”
嘿,當初讀這詩時只覺得語句簡單,氣勢粗獷,便記了下來,此時吟來,才悟出那種心境,江湖遊俠兒,快意恩仇縱馬江湖,其實又有幾個不是滿懷心事呢?
他正要下馬去酒樓中吃些飯菜,忽見四個人嘻嘻哈哈地從樓中走出來,其中一人哈哈大笑道:“這個敗家子兒的錢還真是好騙,這一出手就是五千兩,他奶奶的,我要是他老爹,不打死他個混蛋。”
另一個人笑道:“打死了這敗家子,我們去哪裡掙這麼多銀子?喂,先說好啊,剛剛我摔那一下可是真的,現在身上還疼呢,除了交給蒼珣蒼師傅的,剩下的分的時候可得多分我一些。”
吳天德一怔,聽這口氣,似乎是這四個無賴騙了什麼有錢人,他搖了搖頭,見酒樓旁邊有一個馬廊,因爲雪太大,門口沒有小二伺候,便自去馬廄中拴好馬匹,再走回‘天色樓’門邊時,又見一黑一白那條大漢自門裡竄了出來。那黑臉的居然是個和尚,口中嘟囔道:“快些走,這些神教中人喜怒無常,若是一會兒不開心起來,說不定便要了我們性命。”
吳天德聽及神教二字,心中一動,難道有日月神教的人在此?只聽那白臉漢子滿臉恐懼地道:“你說的是真的麼,那人的‘葵花點穴手’真的是‘葵花寶典’中的絕學?他真的是東方教主的弟子?”
黑臉和尚道:“我看八九不離十,我敢問麼?幸好他心情不錯,否則我二人怕是要豎着進來,橫着出去啦!”吳天德聽了大奇:東方不敗居然收了弟子?葵花寶典雖然厲害,可是這種武學實在見不得人,誰會公然教授弟子?
聽這二人語氣,似乎只是從那人用的葵花點穴手猜測那人是東方不敗弟子,但據他所知,葵花寶典上應該沒有什麼點穴功夫。眼看着二人急急如喪家之犬,匆匆遁入茫茫大雪之中,便在這時,只聽嘩啦一聲,吳天德擡頭一看,只見頭頂窗櫺破碎,有一道白影兒從三樓直墜下來,連忙跨上一步,伸手將那人接住。
白大少一招‘大海無量’,還以爲一定像在家中跟武師們過招一樣,一掌便將眼前這人打成滾地葫蘆,叫他知道知道自己的厲害。易國棟雖笑得猖狂,但是見他方纔炫得那手隔山打牛、凌空點穴功夫,一時還未猜出其中奧妙,這時聽他大喊什麼如來神掌,雖然並未感覺到有掌風襲來,也不敢大意,連忙起身,使出羅漢拳中一式‘彈弓手’,將他手掌彈開,左手一拳擊向他的胸口。
他這出拳一架,心中已知不妙,眼前這位白公子說的神乎其神,但掌上實無半分內力,自己這一拳頗爲沉重,還不要了這小子性命?只是他出拳極快,這時收手已來不及,只能將拳力盡量收回,但一拳打中他胸口,白公子下盤虛浮,根本站立不住,蹬蹬蹬連退幾步,嘩啦一聲撞碎了窗櫺,一跤跌下樓去。
白展堂在空中手舞足蹈,不知自己在家中百試百靈的如來神掌怎麼忽然變得毫無威力,眼看從這麼高的樓上跌下去,豈不一命嗚呼?正要高呼救命,猛地身子一輕,居然安然無恙地着陸了,定睛瞧了瞧,才發現自己落在一個人懷中,那人身上厚厚一層積雪,以布巾矇住了面容,只瞧見一雙眼睛,極爲有神。
白展堂定了定神,興奮地讚道:“你這人能將我接住,可見也是武林高手,瞧你模樣,只露出一雙眼睛,難道是個刺客不成?”
只見那人眼中露出一絲笑意,將他放在地上,淡淡地說了一句:“雪大遮臉而已……”這時樓中衝出來七八個人,見白展堂安然無恙,都放下心來,上前七嘴八舌地說道:“公子爺,您沒事吧?”“哎喲,多謝這位壯士救了我家公子。”
白公子這纔想起自己被人打下樓來的事,紅着臉道:“無妨,無妨,我只是一個不小心,跟我進去,我還要教訓教訓他們……”說着又衝進了樓中。
※第二節 收個凱子當徒弟※
吳天德搖了搖頭,看這人腳步虛浮,根本不懂武功,也不知和什麼人打了起來,他跟在那人身後,也走進樓去,只見那位白袍公子領着一幫打手氣勢洶洶直奔樓上而去。
他向樓中掃視了一眼,見這層樓中只是些普通食客,便往樓上走去,剛剛走到二樓,只見十多個執刀的漢子圍成一團,中間是兩名灰衣大漢和方纔那位白袍書生,那書生右手兩根手指被一名矮個大漢抓在手中哀哀直叫。
只聽那矮個大漢冷笑道:“這就是什麼狗屁葵花點穴手?我呸,去磕點葵花籽兒還差不多,你這小子不學無術,弄了一羣江湖騙子在這兒耍寶,老子笑了兩聲怎麼啦?你還要倚仗人多不成?”
那位白袍書生痛得直叫,道:“我沒有騙人,那幾個人我真的不認識,我是山西大同白家票號的三少爺,怎麼會騙人?”
易國棟倒聽過大同白家,那是山西首富,在整個大明也是排名前五位的豪富之家,聞言倒也不敢太過放肆,鬆手放開他道:“你不是騙子,那就是那夥騙子合夥騙你啦,花拳繡腿,下次不要這麼張揚。”
說着二人大搖大擺走向樓梯,吳天德聽到這裡才知道所謂的葵花點穴手,以及東方不敗弟子是怎麼回事,兩人走到樓梯口,那些武師之中忽然有人一揚手,三把飛刀疾奔易國棟後身飛來,這人飛刀十分刁鑽,兩刀分取他的雙膝後彎,第三刀直奔他的後腰,取位倒是極準。
原來這個武師便是白公子那幾個騙人師傅之中的‘神刀鐵胳膊’胡得安,這人雖是個騙子,但是一手飛刀的確十分出色,他聽易國棟說破他們是騙子胡亂唬弄這個公子哥兒,生怕就此丟了飯碗,惱羞成怒之下竟然出手傷人。
辛、易二人是少林俗家弟子中的佼佼者,但飛刀襲來本來聲音就不大,這酒樓之中又人聲嘈雜,根本就未發覺。吳天德見狀跨前一步,寒光一閃,一柄長劍已亮在手中,劍尖一挑射向易國棟後腰的飛刀,右腳一勾一踏,將一柄飛刀踢得射到樓柱上,一柄刀被他踩在腳下,此時那第三柄飛刀猶在他的劍尖上滴溜溜打轉。
他這柄劍是當初任盈盈送他的,這次帶來準備交還給她。辛、易回頭一看便知端倪,不禁勃然大怒,作勢便要奔那白公子而去,吳天德笑笑,劍尖一挑,只見銀光一閃,衆人尚不及看清,後邊啊地一聲怪叫,方纔出刀偷襲的那位‘神刀鐵胳膊’胡師傅已雙膝顫抖、臉色灰白幾乎站立不住。
他頭頂帽子被飛刀帶起,釘在身後房柱上,飛刀緊貼着他頭皮而過,剃光了一溜頭髮,這一手功夫可比他那一手三刀難得多啦,辛、易二人一怔,易國棟停住步子,拱手道:“多謝兄臺救命之恩,在下少林俗家弟子易國棟,請教兄臺高姓大名。”
吳天德拉下遮面巾道:“在下華山劍宗吳天德,原來是少林派兩位兄臺,久仰久仰……”他心中一尋思,想起曾在書中見過這兩人名字,似乎在五霸岡上死在任盈盈手中,自己此去是要尋任盈盈的,在此遇到本該死在她手中的人,感覺十分怪異。
辛國樑、易國棟聽了一驚,連忙道:“原來是華山吳掌門,晚輩們曾聽方丈大師提及先生大名,對您的劍術讚不絕口,說道當今天下,若論劍術幾無超越您的,想不到我們有幸在此相遇!……”這二人從少林出來,回家鄉過春節,方證回到少林寺時曾提起這位華山劍宗掌門,對他的劍術極爲推崇。
風清揚輩份比方證還高,他的弟子同時又是劍宗掌門,這輩份已經可以和方證平起平坐,是以二人年紀雖比吳天德還高些,也只能自稱晚輩。
吳天德道:“二位兄臺年長於我,不必如此客氣,這人只是江湖下三濫人物,兄臺何必與他一般見識,傳揚出去,江湖上還道少林高手欺負一個坑蒙拐騙的小毛賊。”
辛國樑聽他說自己二人是少林高手,臉上大感榮光,連忙拱手笑道:“吳掌門說得是,不過江湖輩份是不能亂的,您和方丈大師平輩論交,晚輩不敢逾越。我們師兄弟是結伴回鄉的,這便告辭了,他日江湖再會,再謝過吳掌門援手之恩!”
他這話中已有結納之意,吳天德微笑拱手,目送二人下樓,再一扭頭,只見那位白公子雙眼放光,含情脈脈地望着自己,不禁嚇了一跳。白公子衝到面前,興奮地道:“原來你真的是江湖上的大人物,我被人騙過不是一回兩回了,本以爲這回學的是真功夫,沒想到又是假的……”他懊喪地回頭瞪了那羣武師一眼,內中有幾個人滿面慚色,看來便是他那幾位賣膏藥的師傅了。
白公子一把拉住吳天德的手,喜道:“今天在舅舅家呆得無聊,出來這趟算對了,竟然遇到真正的武林高手,小弟我……啊,不不不,徒弟我從小喜歡武功,可惜一直沒有遇到名師,今天可算是遇到一位好老師了,師父快跟我回家去,我要辦個拜師宴,隆而重之地拜您爲師!”
這廝一廂情願,以爲天下人都巴不得做他師傅,說着說着自己便把這個師傅定下來了,回頭又指着人羣中幾個人道:“你們這些騙子,也騙了我不少銀子了吧?嘿,我也不與你們計較,都給我滾得遠遠的,莫要讓我再見到你們……”說完又轉身十分親熱地對吳天德道:“師傅,我們回去吧,舅舅家比我家裡簡陋了些,這酒宴先給您接風洗塵,等回了大同,我再好好辦一次。”
吳天德皺了皺眉,道:“這位公子,在下只是個普通武林中人罷了,哪有資格收徒弟,公子還是另請賢明吧……”白公子一呆,遂又想到方纔那兩個高手親口說過他的劍術天下幾無敵手,那還不是傳說中的劍仙?
自己的師傅一向都是找上門來求自己拜師,他居然拒絕自己,那一定是真正的世外高人了,這樣一想,便更加不肯撒手。
白展堂身邊那位管家黃三石,其實是知道那幾個武師聯手哄騙公子的,不過這位白大少爺上邊只有兩個姐姐,是白家唯一的獨苗兒,只要他肯安心呆在家裡不出去惹事,一家人便阿彌陀佛了,花這些小錢買平安,老爺也是心甘情願的,所以也常常幫着那些武師哄騙少爺。
他見少爺又尋了一位師傅,這師傅還拿腔作調不肯收他,心想:“這個江湖人怕是不知道白家的財勢有多大吧?嘿,且將他邀回家去,只消看了舅老爺家,怕他就要反過來求公子爺了……”於是上前說道:“這位英雄,您剛剛救了我家公子,這恩總是要謝的,且請您跟我們回去,允不允收徒弟還不是您說了算麼?”
wWW●ttκa n●¢ ○
白少爺一聽忙道:“對對對,你在樓下接住我,這恩一定要報的,師傅就不要客氣了,走,咱們回去,老黃,快去備轎。”
吳天德無奈,被白公子拉下樓去,只見老黃招呼人也不知從哪條衚衕里拉出一輛馬車,收拾得十分華麗,車篷覆得是紫絨和錦緞,蓬框以黃銅和白銀構架,吳天德被白公子拉進車中,這車中佈置更加豪華,薰香暖爐、錦臥溫滑,腳蹬兒看起來黃澄澄的十分沉重,也不知是銅是金。
吳天德苦笑道:“白公子,我的馬兒還在那邊馬廄中……”白公子探頭出去道:“將我師傅的馬也牽來……”有人問道:“馬廄中有四匹馬,哪一匹是呀?”白公子不耐煩地道:“還要勞我師傅下去指點麼?都牽回去,給金老闆留下三千兩銀子,誰的馬丟了,叫他去買!”
說着縮頭回來,砰地一聲關上轎門兒,拍着頭上的雪笑道:“師父,我舅舅是晉城的鹽商,家裡簡陋了些,您先受些委屈,等過兩日咱們回大同便好了。”
車子在城中轉了一陣兒,在一座府邸前停下,吳天德走出馬車,站在車上望着眼前這座‘簡陋’的房屋發起呆來。此時大雪已停,到處都是一片白茫茫的,眼前一處院落,都是用同一色的青磚紅瓦蓋就的房屋,所以和周圍其他房屋極好分辨。
只見房屋鱗次,前邊一個大院,似乎左右後身還套着大大小小的院子,也不知那院落到底有多大,這樣的房屋還叫簡陋?
白公子下車招呼他下來,早有人推開朱漆銅環的大門,那門旁漢白玉的兩隻大獅子,地上同一色的石板路直鋪進院子去,早已被人打掃得乾乾淨淨。
黃三石得意地道:“這是舅老爺喬家的主院,一共六個大院,十九個小院,三百六十五間房子,舅老爺說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這房子不可超過了。公子爺現在住在百獅堂,我已着人去準備酒菜了,您請這邊走。”
幾個人陪着吳天德穿過一重重院落,直往後邊行去。這喬家的豪富看得吳天德還真是暗暗吃驚。他在車中已聽白公子說及他的舅舅是一個大鹽商,還兼營一座銅礦山,幾處畜牧場,家業比起白家來雖說差得很遠,但在此地也算地方豪富了,卻沒想到居然有這等富有。
他可不知晉商正是從明朝初起時興旺起來,到此時晉商已形成幾股巨大的商人集團,財產之鉅富可敵國。百獅堂內,雕樑畫棟,所謂百獅,原來是廳中三個完全由翠玉雕成的桌子,周邊均雕刻着神態各異的小獅子,共計百隻。吳天德雖不識貨,也知道光是這三張桌子已是價值連城。
白展堂興高采烈地叫人上菜,那些女婢穿花蝴蝶兒一般不一會兒就上了滿滿一大桌子山珍海味,白公子道:“師父稍坐,這些只是佐菜,等上了正菜,徒弟再正式拜師!”
吳天德無奈地嘆道:“白公子,你家中富可敵國,這樣的好日子不過,非要拜什麼師傅學武藝呢?不瞞你說,我有些事要去河南,是不可能隨你去大同授藝的。”
白展堂眉開眼笑地道:“原來只是這個問題,那倒不妨,師父有事儘管去忙,等您回來我再跟你學藝,不知師父在何處修行?我知道吃得苦中苦,方成人上人,吃苦我是不怕的,我到時去找你。”
吳天德見他熱切模樣,忽地想起:“封不平三人修建華山劍宗門庭,是將老家宅院都賣了,一生積蓄都投了進去,自己被他們推爲掌門,可是還不曾爲劍宗出過力,這個傢伙既然非要拜師,不妨嚇他一嚇,若是嚇跑了最好,若是嚇不跑,就讓這個富家子爲劍宗出些力吧……”想到這裡說道:“你要拜我爲師,那也可以,不過我收拜師禮可是很貴的,你可拿得出來?”
白展堂忙問道:“不知師父要收多少銀子?”吳天德咬了咬牙,一狠心道:“你若拿出十萬兩銀子,我便收你爲徒!”
白展堂聽了嚇了一跳,一拍桌子叫道:“什麼!一年才十萬兩銀子?這個容易,太容易了,師傅你放心好了,徒弟每年孝敬你三十萬兩,啊!對了,師父住在哪裡?”
吳天德瞪着這個有史以來的第一超極大凱子,一時說不出話來。他本來以爲要十萬兩銀子,獅子大開口將他嚇跑,想不到他不但理解爲一年十萬兩,還自發增加到三十萬兩,有凱子如此,夫復何言?
吳天德無奈地道:“我現在住在恆山白雲庵外,現在要去河南辦些事情,如果……一切順利的話,春節前我就會返回恆山,攜妻子返回陝西華山。”
白大凱子……啊,是白大少爺,又一拍桌子讚道:“師傅果然是世外高人,住的地方不是恆山就是華山,都是古嶽名山啊,師父放心去吧,徒弟等着您老人家回來!”白大少一邊說着一邊想道:“自己好不容易碰上一個真有本事的,瞧他樣子還不情願收我爲徒,看來我得去恆山大拍師孃馬屁,世外高人總也抵不過枕頭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