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歸說,朱大美人兒不放人,吳天德怎麼敢走?到底在忽然變成碎嘴婆子的朱靜月又嘮叨了一天一夜之後,吳天德才算爬上棗紅馬,揣着兵部公文,掖着錦衣衛的腰牌,踏上南行之路。
臨行之際,靜月郡主不便相送,直至吳天德駛出城外,才見朱靜月早在長亭外相候,含淚送他離開,臨行將‘混元氣功’第三卷送給了他,囑他好好修練。
吳天德一路行來,神氣活現,加上留起了鬍子,看起來還真蠻威武的。後來小吳同志發現無論自己住店、逛街,百姓都對自己敬而遠之,不由感嘆大明的百姓擁軍意識太差,到了湖北嘉魚縣,就買了身尋常衣服穿了,將軍裝打了個包袱背在身上。
兵部的戡文上沒有註明報到時間,吳天德樂得遊山玩水,又嫌騎不慣馬來,顛得屁股痠疼,乾脆賣了紅馬,有驛站便坐車,沒車時便走路,一路緩緩而行,倒也其樂無窮。早晚行功更是一日不輟,功力日漸深厚,漸窺上乘秘奧。
這日,行至衡陽縣境內。南嶽衡山羣峰巍峨,氣勢磅礴,72峰逶迤800裡,貫穿十餘縣,吳天德正行至一座山中,忽然下起一場急雨,看見上方有一個山洞,忙奔將過去,站在洞口避雨。
這山中急雨,來得快,去得也快,下了一陣,頓時收住。吳天德擡頭望望天空,陰沉沉的,不知這鬼天氣一會兒是不是還會變天,可是又怕這春雨下起來不停,阻了路程,小吳安逸慣了,住在山間野洞實在非其所願。
正猶豫間,忽見山下一個黃袍漢子挾了一個瘦小灰衣人向此處奔來,雨後路滑,那人竟縱躍如飛,如同足不點地。這份輕功,縱是以輕功自傲的吳天德,也自嘆弗如,一時不知這人是何來路,連忙避向洞中深處。
這山洞陰森潮溼,越往深處越是黑暗陰冷,洞穴也更形狹窄。吳天德看看所到之處,光線極暗,想必不會被發現,縱身一躍,跳到洞壁上懸出的一方石巖上,蹲下身子向外看。只見黃袍人躍至洞口,氣息悠長,恍若無事,不由暗驚此人功力之精湛。
那人三十五六歲年紀,身材頗高,雙目有神,五官英俊,卻帶着些狡獪之氣,右手提了一柄刀,左臂一鬆,脅下夾着的人跌在地上,頭上的灰布帽兒掉落一旁,竟露出一個亮亮的光頭。
吳天德心中驚奇,不知這二人是何關係。只見黃袍人俯身拍開灰衣人的穴道,灰衣人立即躍起來向洞口跑,只見黃袍人鬼魃般一閃,已經到了灰衣人前邊,舉刀攔住去路,哈哈笑道:“在我手中,你還逃得了嗎?”
瘦小灰衣人縱身向後一躍,從長袍中抽出一柄劍,遙指着舉刀攔路的黃袍人怒道:“你攔住我做什麼,再不讓開,我這一劍便要刺傷你了。”
這聲音出口,清脆悅耳,十分的柔和好聽,竟是個少女的聲音。
黃袍人哈哈一笑,眉毛一挑,帶着絲淫邪之意:“小師父,你叫什麼名字?放下劍吧,乖乖地聽話,不然一會兒我的‘劍’便要刺傷你了,哈哈哈……”
吳天德這才知道,那灰衣光頭少女竟是個尼姑,恆山派?這光景好熟,一瞬間,兩個名字閃過他的心頭,田伯光和儀琳?吳天德激動的差點兒叫出聲來,果然,那聲音嬌脆的小尼姑道:“我叫儀琳,你拿的明明是刀,爲什麼說你要用劍傷我?你要奪我的劍麼?”
“哈哈……”儀琳的話逗得黃袍人樂不可支:“儀琳?你這小尼姑說話很是有趣,人又長得這麼漂亮,做尼姑太可惜了,不如陪我田伯光睡睡覺,生個娃娃好了。”
吳天德急着想看看這傳說中的可愛女孩兒長得什麼樣,可惜她一直背對着自己,瞧不見她模樣,灰色尼袍又很是肥大,連身材也看不見。
儀琳有些着惱,舉劍便刺,嘴裡說道:“你這人說話顛三倒四,好生無禮。”
田伯光站在原地,好整以暇,雙腳不動,上身左搖右晃,避過三劍,一舉手便奪下儀琳手中的長劍,橫舉胸前,左手拇指和食指捏住劍尖,卡地一聲,扳去了一截,嘿嘿笑道:“小美人兒,我說過你不是我對手的。”
縱身上前,儀琳揮掌便打,奈何拳腳功夫更是不濟,兩隻手都被田伯光捉住,將她擁在胸前,輕薄地道:“美人兒,省點力氣,咱們就在這兒洞房花燭吧。”
吳天德細看二人出手動作,自忖若是自己也能輕易拿下儀琳,那田伯光的功夫若僅止於此,也未必便是自己對手,身形一動,便要躍下去英雄救美。
忽聽洞外哈哈哈三聲長笑,吳天德一怔,又穩住了身子,只見田伯光也凝住身形,向洞外大喝:“什麼人?”
洞外那人又是哈哈哈三聲大笑,田伯光大怒,伸手點了儀琳穴道,拔刀衝了出去。看他衝出,吳天德忙縱身自巖上躍下,衝過來扶起儀琳,這一照面,只見這小尼姑皮膚白皙之極,柳眉杏眼,說不盡的柔婉,不禁看得呆了一呆。
儀琳見洞中又出來一人,也是嚇了一跳,吳天德定了定神,暗想:洞外引開田伯光的人必是令狐沖無疑了,就算我的武功比不過田伯光,有令狐沖聯手,想必也能殺得他落荒而逃。想到能見到令狐沖,小吳的心中還真有種見到天皇巨星的興奮感。
其實,吳天德有些自甘菲薄了。他現在的混元氣功已經練至五重境界,這種極上乘的武學,練至五重境界,威力已經初見端倪。
想當年朱元璋行軍藩陽湖,周顛因言語不遜惹怒了他,被朱元璋將他鐵鏈纏身,沉入湖底拖行,周顛笑嘻嘻入水,直拖了兩個時辰才拉上來,周顛竟手舞蹈,神色如常,弄得朱元璋也毫無辦法。
建立大明後,朱元璋封了兩位仙人,一位是武當山開山祖師邋遢道人張三丰,一位便是這位周顛,說起江湖輩份來,周顛比張三丰還高了半輩,武功之高,連張邋遢也極爲推崇。
現在的吳天德,江湖經驗比起身經百戰的田伯光那是遠遠不如,若論實際藝業,還在他之上。現在和他交手,縱然不勝,自保也決對不成問題。
吳天德看着秀美動人的儀琳,只覺她光光的腦袋看着實在怪異,總覺得這樣一個花兒般的美人兒,就這樣伴着青燈古佛,參禪打坐,修的什麼虛妄的來世,實在可惜,眼下卻也不容細想,低聲道:“別怕,我來救你,他點了你哪裡穴道?”
儀琳被他攬在懷中,白淨的臉蛋兒上浮起一層淡淡的紅暈,低低地道:“點了‘肩貞’‘大椎’,你是哪位?”
吳天德呵呵一笑,道:“在下吳天德,我先解了你的穴道……”運氣聚於指尖,看着儀琳發呆,臉上一陣尷尬。儀琳詫異地望着這個男人,忍不住問道:“吳大哥?”
吳天德老臉一紅,嚅嚅地道:“呃……是哪裡?是不是點‘肩貞’‘大椎’穴就行了?”原來小吳雖然學了最上乘的內家氣功,熟知穴道位置,卻並不會點穴、解穴。
儀琳‘噗哧’一聲笑了出來,馬上覺得這樣笑人家不好,歉然看着吳天德道:“吳大哥,點穴解穴看來簡單,其實指力及體時真氣運行各有訣竅,就算會點穴的人也不一定能解開別人的獨門點穴法,你未學過點穴,很難解得開的。”
吳天德一聽不由泄氣,遂道:“那……我先抱你離開吧,是不是過上一段時間穴道自然會解開?”
儀琳頷首道:“是,過得一個時辰,穴道就解開了。”
吳天德心想:“一個時辰,那就是兩個小時了,還是先帶她離開吧。既然在這裡遇到他們,看來現在該是衡山劉什麼風的金盆洗手的時候,自己既然到衡陽,回頭不妨讓這小尼姑帶自己去看看。”他前世看許冠傑演的《笑傲江湖》,對午馬演的那位劉什麼風的,和林正英演的曲洋高聲唱着‘笑傲江湖曲’,火海沉舟,十分的激昂,既知道自己正好碰上,不免意動,想去瞧瞧。
當下吳天德攔腰將儀琳抱起,儀琳被個男人抱在懷中,紅着臉不說話。吳天德抱着她走出洞口,只見洞口空空蕩蕩,天上陰雲散去,露出滿天彩霞,不知令狐沖將田伯光引去了哪裡,向儀琳問清衡陽縣城的方位,立刻展開身形,飛掠而去。
這一展開身法,速度較之田伯光竟是不遑多讓,儀琳剛剛被人提上山來,自然有所感受,驚奇地望了吳天德一眼,心中暗想:“原以爲他只是粗通武藝,想不到雖然不懂點穴功夫,但是縱掠之速,一點不弱於那個壞人,氣息悠長,似乎……似乎和師父功力相若呢。”
跑出一里多地,翻過一道山嶺,吳天德不由暗叫一聲:“苦也……”只見前方一個黃袍人背對自己,扛刀於肩,挺胸大笑:“怎麼樣,令狐小子,這下你可服氣了麼?華山劍法非我對手,我看你是條漢子,饒你一命,快快去吧。”
對面一個青衣人,看起來二十出頭年紀,生了一張鵝蛋臉,眉目清秀,衣襟上沾了不少血跡,也不知傷了幾處,此刻拄劍於地,一手捂着肋下,喘息着道:“五嶽劍派,同氣連枝,你擄了恆山派的師妹,我令狐沖不能袖手旁觀。”
吳天德立處本有一株高大的野栗子樹,前方令狐沖緊盯着田伯光,田伯光雖面帶不屑,可對他的劍也不敢大意,一時都未注意到他。
吳天德轉身就要繞開,孰料懷中的儀琳聽了二人的對話,扭頭見令狐沖一身鮮血,竟叫道:“是華山派的令狐師兄,吳大哥,你救救他好不好?”她心中認定這吳大哥的功夫不弱於自己師父,自己師父的武功自然是好的,所以吳大哥功夫自然也是好的,竟開口相求。
吳天德低頭看見儀琳澄澈的目光,嘆了口氣,在她那樣的目光下,自己哪裡說得出一個不字,何況令狐沖原本也是自己極爲喜歡的人物。
將她緩緩放在地上,提着手中的單刀,長吸一口氣,大踏步走上前去。
儀琳開口一叫,前邊二人都已扭頭看了過來,令狐沖眼中是一片驚喜,田伯光卻是一怔,既而大怒,顯然看見到手的美人兒被他搶了出來。
吳天德大步走到田伯光身前一丈開外站定,緩緩抽出鞘中的狹鋒單刀,雙手握定,單刀慢慢舉過頭頂,心中給自己打氣:“我練的好歹是和‘葵花寶典’齊名的武功,決不會連區區一個田伯光也鬥不過。”這樣想着,緊張的心情漸漸地緩和下來,心情一穩,氣機運行漸漸流暢,慢慢眼中只剩下一個田伯光,氣機牢牢將他鎖定。
田伯光初見他走上前來,一句話都不說,舉刀擺了一個十分古怪的起手勢,不免面露不屑之色,後見他單刀舉起,氣勢漸漸凝重,到後來身形如山停嶽峙,竟然隱隱有一派宗師風範,心中駭然,立時收起輕敵之心,橫刀胸前,盯着他道:“你是五嶽劍派的什麼人?想來趟這趟渾水麼?”
吳天德哈哈一笑,心中懼意盡去,豪氣頓生:“令狐老弟,快帶儀琳姑娘離開,今天我要單刀對單刀,鬥一鬥萬里獨行田伯光。”
田伯光哈哈一笑,道:“江湖上知道我萬里獨行的人不少,知道我是快刀的人卻不多,閣下是個有心人呀。”
吳天德聽了他的話,心中一動,忽然想到名聞遐邇的辟邪劍法,說穿了不過就是一個快字,這田伯光的刀也是一個快字。練劍千招,不如一快,自己要怎麼贏他?唯有以快制快!
自己本來用懷中的斬骨刀最爲趁手,但是那把斬骨刀走的是刁鑽險辣的路數。現在面對有名的快刀,心中沒有把握,不敢兵行險着。自己的內功有極大的名堂,發出氣勁是螺旋勁,將螺旋氣勁注入鋼刀,攪亂田伯光如行雲流水的快刀,再藉強勁的內功只攻不守,亂披風一陣狂劈,所謂亂拳打死老師傅,未必贏不了他。
這樣一想,心中大定,扭頭見令狐沖還在觀望,心想:“奶奶的,記得令狐沖趕儀琳離開時費盡了心思,想不到現在輪到自己來趕他了。”沒好氣地道:“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是你的義氣虛名重要,還是儀琳的名節重要?還不快走?”
令狐沖身子一震,拱手道:“多謝兄臺,小弟受教了……”既已想通,倒也乾脆,走至儀琳身旁,俯身在她身上點了幾下,吳天德偷眼瞄着,見他點了幾下,全無作用,沒奈何只好抱起儀琳離去,心中立刻平衡了些。
田伯光眼看令狐沖抱着儀琳離開,卻不攔阻,一副光棍模樣,望着吳天德的目光卻是厲芒一閃,殺氣大盛,一字一頓地道:“小子,你死定了,這座山,就是你的埋骨之地。”
吳天德仰天打個哈哈,酷酷地道:“天下武功,無堅不破,唯快不破。且看是你的刀快,還是我的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