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小顧道人得到弟子稟報時,他正在照鏡子。
小顧道人很愛照鏡子,熟悉他的人都知道,因爲他很愛美,當然也有些其他原因。武當掌門石雁就曾腹誹:巴山小顧實在應該去開妓院的,爲什麼偏偏要出家當道士?
“劉柯?玄貓客劉柯?他來挑戰了!”巴山小顧來了興趣,放下了鏡子。他有點手癢,因爲這個玄貓客是個高手,用劍的高手。作爲一個劍客,雖然追尋着舉世無敵,但若是沒有對手豈不是難過的很。而且,小顧道人已經很久沒有與人交手了。
…………
雲海浮動,兩個身影自雲中由遠及近,袍袖揮舞間宛若仙人臨塵。
“遠來是客,請,請拔劍。”兩人中白麪微須年紀較長的那一位說道。
“好,七七四十九手迴風舞柳劍名震天下,在下一直頗爲神往,今天自然要仔細體會其中滋味。”年輕的那人口中說着,卻將手中長劍向後一拋。
長劍落向在年輕人身後五丈處,那裡有一塊岩石,岩石上有一隻貓,黑貓。
黑貓一擡爪接住長劍,將其壓在爪下。
雲海中,遠遠觀戰的衆人很是奇怪,說是拔劍,怎得將劍扔了?
“噌!”劉柯在腰間一抹,一道劍光落入掌中,“我的劍無堅不摧,比試劍法若是依仗劍器之利豈不是乏味的很,幸好我有兩把劍。”
“此劍名爲蜻蛉,乃是百鍊精鋼由名匠巧手而成的軟劍,劍鋒三尺一寸,淨重四斤八兩。”那劍光本是顫顫悠悠的不住晃動,劉柯一振手腕,“叮”的一聲,這把軟劍已經挺得筆直,與一般長劍無異。
“嗆!”小顧道人亦是拔劍在手,這把劍一出鞘,冷森森的劍氣立刻逼人眉睫而來,閃動的劍光竟是碧綠色的,“此劍名爲綠柳,乃是昔年祖師佩劍,劍鋒三尺三寸,淨重六斤十二兩。”
見得小顧道人沒有先出手的意思,劉柯微微頷首,示意自己將要出劍,然後便是一劍刺出。
這一劍,宛若是劍帶着人在飛,人卻沒有半點重量的負在劍上。在這雲海中使出,便好似傳說中的劍仙御劍而飛。
“好劍法!”小顧道人讚了一聲,抖手一劍,劍化長虹,亦是一劍刺出。
“叮叮……”劍身交擊,劍鳴清越,其聲似琴似箏又似琵琶,緩時如流水,疾時如驟雨。不像是爭鬥,反像是兩人聯袂奏樂。
兩人的身形帶動雲霧翻滾,霎那間,這平靜的雲霧便似化成了汪洋大海,汪洋之中有兩頭神龍相爭相鬥,使得平靜的海面巨浪滔天。
偶爾,兩道人影在雲霧中現身,寬袍廣袖,長劍交擊,宛若是兩隻仙鶴振翅高飛,於雲霄之間遊鬥。
朝陽漸升,陽光落入雲霧中,將這白茫茫的雲霧映得亮了起來,其中的事物皆能看出輪廓。只見雲霧中有兩道身影往來交擊,如此一來,旁觀的一衆巴山弟子卻將兩人交手的過程完整的收入眼中。
“這是‘春風動柳第一枝’!”
“這是‘柳枝彈風’!”
“這是‘楊柳漫天絮’!”
“想不到!實在是想不到!這一招‘楊柳弱嫋嫋’竟然還能如此用法!”
…………
“這個劉柯也是非同凡響,這麼多招竟然與師父有往有來,不落敗象!”
“不會?”
“不會怎麼?”
“不會又是一個平手吧!”
一衆巴山弟子面面相覷,“這……有這個可能吧?”
…………
晌午之時,官道之上人煙稀少。
雖是稀少,卻仍然有人。
遠遠的就有一個人影走來,這個人影一邊走着,一邊揮手,不時轉身,好似邊走邊舞一般,讓人不禁發笑。到了近前,就能看出此人絕不是在跳舞,而是右手並指如劍,不時刺出。
若有武林高手在此,見到這人使出的劍法,定會驚爲天人。只因這劍法實在精妙,時而似春風一縷,時而似垂柳紛飛。
這劍法當然是迴風舞柳劍,這人當然是劉柯。劉柯習有乾坤大挪移,此時已是到了第四層末,即將突破第五層。對於人身之勁力運使可謂瞭如指掌。再加上強行開了識海,方圓一丈即是劉柯的世界。小顧道人與劉柯交手一場,不亞於手把手將七七四十九手迴風舞柳劍教給了劉柯,而且還展現其招法的細微變化之處。
劉柯稍加推衍,這套劍法絕學就被劉柯學到了手。再加上劉柯的九陰真氣,精純醇厚且不去說,真氣變化之精微亦是非凡,完全能催發出這門劍法的威力。
若是知道自己只是與劉柯交手一番,就將祖傳的絕學拱手送出,小顧道人肯定不會再認爲劉柯是個難得的好對手,能盡施所學,打得酣暢淋漓,恐怕會持着綠柳劍將劉柯追殺到天涯海角!
…………
玄貓客劉柯前往巴山挑戰巴山小顧道人!此戰平手!
這個消息宛若插着翅膀一般,短短几日內就飛遍了天下。引起一片譁然,人們似乎看到了一個名劍客的崛起。
此前,劉柯只是轉戰江南,名聲流傳不廣。那數十場挑戰中,劉柯的對手雖是高手,在武林中卻算不上絕頂。因劉柯老是與人平手罷鬥,大多數人稱呼他“平手劍客”的更多,但這一次,他竟然戰平了天下有數的劍客巴山小顧,頓時引起了人們的注意。
聽說他此前還去過武當山,意圖挑戰武當明宿木道人,可惜木道人外出雲遊,兩人未能一戰。
有人收集了玄貓客劉柯所有的消息,卻沒發現這個人的過去,似乎是石頭裡蹦出來的,突然就出現在了江南。首戰蘇州長樂山莊“太平劍客”司馬紫衣,而後路線大致是向西而行,至武當,再至巴山。莫非下一個目標便是那裡?
…………
玄真觀的山門前,一羣人攔住了劉柯。
這羣人一共有七個人,三男四女。男子皆是猿臂蜂腰,姿態英武,女子則是纖腰長腿,風姿秀美。
俊男美女本是極爲賞心悅目的,但若是被這幾個俊男美女惡狠狠的瞪着,恐怕就不會這麼感覺了。
這七個人的眼睛全都盯在了劉柯身上,劉柯則微笑以對,對於七人錐子般的眼光恍若未覺。
“聽說劉柯號爲玄貓客,爲何我看不出這人哪點像貓了?”說話的是個女子,四個女子中身材最高的那個,她有着細細長長的一雙鳳眼,雖然在笑的時候,彷彿也帶着種逼人的殺氣,無論誰都看得出她絕對殺過人的。
“說不準,這人衣服下面是一身黑毛。”另一個女子說道。
“說不準,這人如唐時‘人貓’李義府,口蜜腹劍,肚子裡藏着幾把暗劍!”又一個女子說道。
“唰!”最後一個女子很是文靜,她並不說話,但是她拔劍,一雙一尺多長,精光四射的短劍。
劍光閃動,人與劍有若太古大羿射日之箭,又像是一條神龍從天際撲下。
這女子用的是盛唐時名劍客公孫大娘傳下來的劍器,其劍法自然契合杜子美的《觀公孫大娘弟子舞劍器行》。
“叮!”
女子手中的雙劍互擊,倒退幾步,雙手發麻,若不是平日裡千百次的習練,雙劍差點把持不住飛了出去。女子呆在了原地,她的臉紅了,不是害羞,而是生氣,她雖然看起來最溫柔文靜,其實火氣比誰都大,脾氣比誰都壞。
劉柯慢悠悠的收回右手,彷彿剛剛不過是彈飛了衣衫上的塵土,亦或是一片落於肩頭的樹葉。
但這種漫不經心纔是最氣人的,雙劍女子咬咬牙正要跟劉柯拼命,卻聽到一個沉穩的聲音,“小師妹,回來。”
這位小師妹跺跺腳,恨恨的瞪了劉柯一眼,退了回去。因爲發話的是她的大師兄,三英四秀中的大師兄,峨嵋派掌門獨孤一鶴的大弟子張英鳳。三英四秀中的另外六人都很尊敬他,長兄如父,獨孤一鶴不在場時,師兄妹六人便聽張英鳳的。
而剛剛動手的則是四秀中最小的石秀雪,說話的則是馬秀真、孫秀青和葉秀珠。另外兩個在劉柯一指打敗石秀雪時,握上劍柄的兩人則是蘇少英和嚴人英。
“玄貓客果然名不虛傳,不愧是能與小顧道人平手之人,家師已在後山等你。”張英鳳對着劉柯施了一禮。
七人本想給劉柯一點顏色瞧瞧,試試他的斤兩。畢竟在七人想來,劉柯與小顧道人的比試是在巴山雲霧之中,最終結果如何沒人清楚。只是小顧道人對弟子盛讚劉柯劍法之精妙,平手之說只是衆口所言而已,小顧道人和劉柯都沒有提及。
而剛剛石秀雪那一試探,卻讓他們明白自己等人非是劉柯之敵。連劉柯最爲人稱道的劍法都未逼出,只是一指,便輕描淡寫的擊敗了小師妹石秀雪,剩下的六人自問無人能做到,或許師父能做到。不!師父一定能做到。
三英四秀七人對獨孤一鶴有一種盲目的崇拜,在他們心目中,獨孤一鶴纔是天下第一高手,天下第一劍客,其他的小顧道人,西門吹雪,白雲城主等等都不能與之比肩,劉柯這個最近才竄起的玄貓客,這個世人所謂的“平手劍客”當然也不能。
“師父肯定能讓這個傢伙跪地求饒!日後江湖上就要把他的名號改爲‘求饒劍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