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將近半個多月時間的調整，華晶的生產線開工率已經達到了50%，良品率更是從50%增長到了90%。
這對華晶來說，實在是一個不可思議的奇蹟。要知道在此之前，中國大陸上還從來沒有運轉0.5微米工藝芯片生產線的經驗。全體華晶職工，都在這個新生的華晶身上，看到了以往不曾有過的輝煌遠景。
不過九十年代的中國，畢竟是產生了無數奇蹟的時代。一個又一個的第一次，在這個黃金般的年代裡，於中國人手中被創造出來。
這一天華晶的晶圓廠大門前，早早就被打掃的煥然一新。市府的工作人員頂着冬日的寒風，哆哆嗦嗦的在門前站成了兩排。
周碩從廠裡走出來，看到一羣人搓手跺腳的樣子皺了皺眉。他向後招了招手，東方恪連忙跑了過來。
“讓食堂給同志們準備點可樂薑湯，趁着市裡的車隊沒來，先給大家喝一點。”說着周碩都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搖頭道：“這鬼天氣，沒想到南方的溼冷這麼要人命。別光給我們的人，連市府的公務人員也別落下了。”
“知道了。”東方恪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隨即問道：“您是要百事可樂、還是可口可樂？”
說起來，時間已經接近1996年的春節了。再有不到一週的時間，周碩的年齡就要邁入二十六歲了。眼看着，這就是人生中最精彩的年華即將走完一半。雖然多多少少取得了一些成績，但仍然免不了有些唏噓。
此時此刻，他只想把南方的事情趕快都處理完，然後跳上飛機回到東北的老家。那裡雖然沒有南方繁華富裕，但卻是讓人心靈放鬆的家。有他的父母和兄弟們，還有日思夜想的磨人小妖精。
然而事與願違，任何事情和政府的儀式扯起關係，一準都好像老太太的裹腳布。真是又臭又長。
經過漫長的等待，豪華的車隊終於出現在了周碩視野的遠處。前導的人員很快就趕了過來，跳下車就咋咋呼呼的張羅了起來。
來人是個三十多歲的市府辦秘書，將廠門口一羣公務人員和華晶的職工指揮的團團轉。彩旗被大了起來、橫幅也高高的掛起，音響裡放出雄赳赳的運動員進行曲，兩掛長長的鞭炮也被點燃了起來。
在噼裡啪啦的爆竹聲中，車隊終於開始了緩緩的減速。直到鞭炮放完。車隊竟然剛剛好停在了華晶廠的大門口。
“孔市長！鶴田先生”周碩堆起笑臉，快走幾步迎了上去。
對面的正是無錫的市長孔玉章，華晶試生產的時候市府裡只派了一個副市長過來，結果卻突然摸出來一個省部級的大白鯊。雖然無錫當地系統和部委之間沒有直接關係，但體制森嚴也不是說着玩的。事後市裡面對省裡的問責，表現的就比較尷尬。
這次堂堂日本尼康的專務來到無錫。孔市長終於是坐不住了。一方面是華晶上一次表現出來的面子夠大，另一方面來說尼康的面子則更大。
專務這個職位放在國內，已經相當於副總經理的級別了。除了本身位高權重之外，還是社長的有力競爭人選。這麼一個人物到了無錫，孔市長出面接待一下也算應有之意。有棗沒棗打三竿，說不準就能拉到點投資呢？
“勞周總久候了，天寒地冷的有什麼事情先進去再說吧？”孔玉章剛下車就忍不住打了個哆嗦。今天他爲了風度可是舍了溫度。身上除了一套西服以外，只穿了一條毛衣和內衣而已。躲在車上還好說，出來就要受罪了。
周碩先是和孔玉章握了握手，這已經不是他們第一次見面了。胡老走後，爲了彌補之前的輕慢，他後來又找了個藉口專門來華晶視察過一次。
“鶴田先生，歡迎你來到中國。”周碩笑着和鶴田專務握過了手，歪頭聽到孔市長的話。連忙點頭伸手做出請的姿勢道：“我已經讓人準備好了熱飯熱菜，鶴田先生遠來是客，咱們先填飽肚子再說。”
周碩這些話都是說的中文，鶴田還要經過翻譯轉述才能聽懂。雖然周碩的日語說的也很不錯，但這裡畢竟是正式場合，鶴田這次的來意也多有一較高低的意思，這種細節也是不能大意的。
鶴田猛的點了點頭。高興的說道：“好，早就聽白石部長說過，你們中國的食物非常美味。我也很想試試看，和我們日本料理比較一下。”
“哦。對了。”周碩左右看了看，恍然道：“這次怎麼沒見白石部長？”
鶴田專務邊走邊說道：“Intel方面對下一代光刻機技術有一個協調會，白石部長過兩天才會到中國來。”
於是在一衆市府公務人員和華晶職工的目送下，整個來訪隊伍只在大門口停留了兩三分鐘的時間，就直往廠內去了。留下了一地凍得鼻涕直流的基層人員和仍然獵獵作響的紅旗在冷風中飄蕩。
華晶的食堂質量還是不錯的，晶圓廠的工作技術含量高，工人的工作狀態就特別重要。除了工作環境以外，吃的好對心情影響也很大。
同時能夠供五百人就餐的大堂，潔淨程度簡直和芯片的生產車間有一比。寬敞的視野、高挑的舉架、窗明几淨的衛生，周碩接管華晶的第一件事，就是將原來的後勤食堂負責人開除，然後面向社會招標了當地的一家餐飲公司。通過補貼和職工評議，華晶的伙食以及食堂服務態度，直接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
把孔市長和鶴田專務安排好，周碩歘空叫住了東方恪，提溜着在他耳邊說道：“剛纔咱們職工在廠門口接待的，一會兒安排讓他們早點下班。這鬼天氣，別讓人帶病工作。讓衛生室開點維c銀翹片，多少預防一下感冒。”
東方恪點了點頭，隨即問道：“門口接待的除了我們的職工，還有不少公務人員怎麼辦？”
周碩沉默了一下，嘆道：“讓食堂中午做點好的給他們送去吧，多的也沒轍了。咱們自己的員工自己心疼，管不了別人那麼多。”
“好。”東方恪倒是沒有什麼太多的想法，轉頭就出去了。
底層公務員看着表面風光，但其實很多也苦的很。也許一輩子都是個科員的命，卻得爲某些自覺“姓趙”的背黑鍋。真正是與沒吃到嘴，惹了一身腥。
華晶食堂的小隔間裡，七八個個人圍着飯桌團團坐了下來。這裡既有幾個華晶本身的管理層，如劉侃和易木月。前者劉侃現在是華晶總經理辦公室主任，負責晶圓廠的日常運行管理。後者則是泛翰集團.派駐在華晶的技術主管，之前可是中科院微電子中心的研究員出身。
除此之外，還有市府方面的孔市長和王副市長。王碎傷和周碩也算老熟人了，而且他本身還是分管工業的副市長，出現在這裡也算合情合理。
剩下的就是尼康方面的鶴田專務、永山絢鬥，以及兩人的翻譯了。永山絢鬥多少在上次的事情上有些功勞，事後論功行賞又升了半級。至於上了泛翰集團大當這種事情，後來當然是落在了城三太郎的頭上，他和白石茉莉奈最多就是失察而已。
六個人加上一個翻譯，在坐下之後就互相攀談了起來。孔市長不知道是學過日語，還是臨時抱過佛腳，竟然還能偶爾在嘴裡蹦出兩句日語來。
“周總這偷溜的行爲可不好，一會兒準要罰你一杯不可。”孔市長坐在了正對大門的主位上，左右正是周碩和鶴田的座位。
在孔玉章看來，華晶畢竟還是在無錫的地面上。自己這個做父母官的，自來熟一點總不算是託大吧？之前在車上，他已經和鶴田專務溝通過了。如果這次的談判能壓得華晶低頭，尼康可以把很多光刻機的非關鍵部件製造放到無錫來。這對孔市長來說，倒是個意外之喜。華晶的產品賺錢是賺錢了，但多數都是供給了泛翰集團的電子廠，稅收上繳的也是人民幣。
尼康要是把非核心部件向無錫轉移一部分那可就不同了，這不僅是外企投資，而且還是出口創匯。這裡面的政績效果，可是一元能頂兩元用。
“我的錯，孔市長您千萬海涵！”周碩陪着笑臉拱了拱手，在他身邊坐了下來，端起酒杯說道：“鶴田先生能到中國來，華晶深感榮幸。這一杯酒我代表華晶，感謝尼康對我們事業的支持！”
鶴田聽了翻譯的話，臉上不由自主的抽抽了兩下。周碩這話說的，實在是太有歧義了。明面上看，好像是在說着正常的客套話。但這裡的關鍵是，尼康如果知道泛翰集團站在華晶背後，打死也不會把0.5微米光刻機賣過來啊！
明明是你們泛翰集團挖的坑好嗎？這是不是就是中國人傳說中的：得了便宜還賣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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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大家都是壕，看不上這點獎品，不過多少是我一點回饋讀者的心意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