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歎了口氣,嵐桃花神色一斂,隨即將手中的碎銀子硬塞在老人手裡,合着她的那兩隻金制耳墜裹在他滿是皺紋與厚繭的手心,信誓旦旦的道:“老爺子莫要擔心,你先拿着這點銀子救救急,待明日,我再來你這攤子尋你,然後帶個大夫去你家探病。”
“姑娘,這……”老人一驚,滿目震驚,待回神過來,當即喜得落淚。
但他琢磨了一番,仍是想將手中的碎銀與耳墜還回來。
嵐桃花急忙伸手阻了他,道:“老爺子無須推辭,碎銀與耳墜,你拿着便是!”說着,嗓音一頓,想了個蹩腳的理由:“就當你的混沌好吃,我誠心照顧你的手藝。”
說着,見老人仍是要堅持歸還碎銀與耳墜,她急忙一把拉着鳳黎淵的手,速速離去,待行至稍遠,她才扭頭朝老人望着,扯聲道:“老爺子明日等我,我定帶着大夫去你家替你老伴看病。”
“多謝姑娘了。”遠遠的,傳來老人那撕扯着嗓子的哽咽聲。
嵐桃花一怔,頓覺心底似是盛開了一朵花,這感覺,竟與常日裡耀武揚威欺負人的感覺,全然不同呢。
她垂眸暗忖,拉着鳳黎淵的手似也忘了鬆開。
良久,她纔回神,不由朝鳳黎淵咳嗽一聲,乾笑道:“嘿嘿,方纔拿了你的銀子,也未提前與你說一聲。等明日,我便將那些銀子還你。”
鳳黎淵未惱,反而笑得溫和清雅,似乎全然未將錢財放於心上:“無須歸還。那老伯既感動了桃花,我,自然也未逃脫。那銀子,我拿得心甘情願,你無須覺得尷尬。”
說着,嗓音頓了頓,轉眸朝嵐桃花望來,俊如神祗的面上滑過幾許暖人的笑:“桃花明日,當真要帶大夫去老伯家探望?”
嵐桃花笑着點頭,眸中微微閃光,隨即故作湊近他幾分,道:“我是這京都惡霸,壞事幹了一籮筐,好事卻數不出來一件。如今好不容易想做件好事,豈能食言!”
鳳黎淵忍俊不禁:“你倒是有趣。哪有人這般形容自己的?”說着,嗓音頓了頓,平和着又道:“我倒是覺得,桃花你性子直率,不如傳聞裡那般……咳,那般不堪。”
嵐桃花來了興致,兩眼放着光的望着他,笑道:“黎淵啊,瞧你模樣瘦削孱弱,但膽子倒是不小啊。像你這麼俊的公子,應該是離我半條街遠才安全呢。”
“爲何?”淺如淡墨的嗓音,如柳絮飄浮,溫潤中染着幾許笑意與清越。
嵐桃花瞪他一眼:“我是京都惡霸,欺男霸男,像你這等俊公子,你以後可莫再與我靠近,小心我一個忍不住,便打你主意。”
說着,滿不在乎的使勁兒捏了捏他骨節分明的手,隨即才略微不捨的放開他的手,道:“瞧見了沒,我可非善類,要吃你豆腐的!”
甫一說到這兒,她再度蹭近他幾分,問:“你的手指爲何有薄繭啊?像你這般孱弱之人,應是未拿劍練過武纔是。你手中的薄繭,莫不是因親自搬桌子搬椅子什麼的留下的?”
鳳黎淵面上笑意再度深了幾分:“我是男子,你怎能對我也說是吃豆腐。”
嵐桃花一愕,頓覺這質子王爺不僅是單薄如水,連男女之妨和吃虧與不吃虧都分不清楚啊。
她薄脣張了張,正欲言話,鳳黎淵又道:“我手上的薄繭,是常日作畫而來。”
嵐桃花斂神:“常日作畫?誰與自己這般過不去啊!你不嫌累?”
“雖不在意銀子,但終歸要吃飯。往日在瑞國,我便常日作畫,偶爾欲購些稍稍昂貴之物,便會賣幾幅畫換銀子。而如今到這君國,身無長物,加之質子身份太過特殊,君國朝廷也難免輕視,佛照便更談不上了,因而,作畫賣銀子買些口糧,倒是甚好。”他緩道,嗓音無絲毫起伏,溫潤之氣難掩。
嵐桃花細細瞅他的表情,終究是嘆道:“我嵐桃花自詡遇人無數,但你這清心寡慾之人,倒是第一次遇上。”
他笑笑,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