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7破軍離楚,帝星歸來
“不要,我不要解蠱。”
夏侯雲曦面上是認真又鄭重的錚然神色,直直的看進了万俟宸的眼底,他眉心微蹙,眼底有幾分隱晦的艱澀,“藍兒。”
“我不要解。”
万俟宸上前兩步靠近她,“藍兒——”
夏侯雲曦皺眉,再退一步,語聲微高,“我說了,不要解。”
万俟宸的脣線微微抿緊,躺在掌心的藥碗紅豔豔的刺目,他斂下眸子,不由分說的走到她的面前一手拉住她,“藍兒,現在不是任性的時候,同心蠱總是蠱毒,留在身子裡對你武功修爲也無甚好處,你身子虛弱,也有這蠱毒的影響,乖,我們解了可好?”
夏侯雲曦連着眸子輕咬着下脣,万俟宸將一粒藥丸喂到她的脣邊,“吃下去,嗯?要讓我放心纔可以啊。”
夏侯雲曦擡手,將那藥丸奪下來,眼底幽色重重的看了一眼,就在万俟宸以爲她幾乎妥協了的時候,電光火石之間夏侯雲曦忽然轉身將那藥丸從窗口使勁的扔了出去,窗外是一處水榭清湖,万俟宸幾乎能聽到那藥丸如水不斷下沉的聲音,他募得皺緊了眉頭,握着她的手腕用上了力道,“藍兒!”
藥丸兩粒,須得二人同時服用纔可,現在一粒沒了,那麼剩下的一粒也再無作用,夏侯雲曦看着万俟宸深沉的面色眸色鋥亮,“你怕我受傷,你擔心我,你知道你要去的地方滿是兇險,那很好,你要時刻記着保護自己,不爲其他,只爲我,我重活一世已是不易,我們還沒有大婚,我怕疼,我一點都不想死。”
夏侯雲曦的語速極快,一句話一句話的落在他的心頭,万俟宸的眉頭一點點的展開,終是苦澀的一笑,手中的藥丸無聲的滾在地上,他傾身攬她入懷,“真是傻,就算解了蠱毒我也一樣要爲了你保全自己,我還沒有娶你,我還沒有兒子呢。”
歲月長,衣衫薄,從什麼時候開始她沒有他在身邊已經難以入眠,所謂解蠱,對於她而言卻是生和死的距離,她不敢深想那般的痛楚,夏侯雲曦猛然環住他的腰身,心中忽然變得沉重到不行,万俟宸只覺得夏侯雲曦的情緒低迷,不停地安撫着拍着她的背脊。
夜色漸深,夏侯雲曦左右難眠,万俟宸本就警醒,她的一舉一動他便都看在了眼裡,離別來的淬不及防,任他向來理智又果決,此時此刻亦是變得拖泥帶水唯唯諾諾起來,深深的嘆了一口氣,万俟宸攬她入懷。
夏侯雲曦心中有結,卻不能說出口,又知道他被自己驚醒,愈發氣悶,万俟宸吻她的額頭,一點點的廝磨,溫柔如水的情愫一點點的將她的緊繃潤透,夏侯雲曦的身子縮成一團窩在他的懷裡,終究是不知不覺的睡了過去。
晨起,夏侯雲曦身旁的被窩已經空蕩蕩的,她有片刻的怔愣,好似覺得万俟宸已經離開了,怔愣的看了看帳頂,這才反應過來,明日纔是他離開之日,現在他定然是去安排事物了,計劃落定的急,他要交割的事物太多。
讓靈兒照顧着起了身,剛剛梳洗完畢吉利便出現在了長樂宮,万俟宸此時此刻不在,夏侯雲曦心中一動,幾乎已經猜到了吉利的來意。
見到了吉利之後果然如她所料,万俟婓要見她。
和鍾嘯、鍾能幾人打過了招呼,夏侯雲曦帶着靈兒往未央宮去,她的面色襯得上灰白,眼底似乎還透露着幾分惶然,因爲她知道,在未央宮等待她的,是一個垂垂病疾的老者。
偏殿之中,万俟婓身上蓋着一張薄毯坐在南窗之下的羅漢榻之上,面色依舊不那麼好,見到她來了對着她淺淡一笑,“可用過早膳了?”
夏侯雲曦搖頭,“未曾。”
万俟婓笑開,“那好,阿宸今天很忙,你就陪我這個老人家用一餐早膳了。”
宮人們的手腳極爲利落,精緻杯盤被擺了上來,夏侯雲曦看過去,竟然都是長樂宮長長見的菜色,她坐在万俟婓的對面,輕手輕腳的用膳,万俟婓也吃,不過吃了兩口就皺着眉頭再也吃不下,他難受的皺眉,捂着上腹之處眯着眸子似乎在等那一抹疼痛過去,夏侯雲曦不動聲色的吃着飯,好似根本不曾看到這一幕。
吉利在一邊看得眼底滿是急色,良久万俟婓才滿頭大汗的緩過神來,吉利眼中的擔憂也緩緩地淡去,夏侯雲曦吃完了飯,恭敬的起身站在一邊。
杯盞被收走,万俟婓的精神似乎好了幾分,竟然招手讓吉利取過一盤棋來,看着那黑白色的棋子,夏侯雲曦終於有幾分將忍不住滿是擔心的看向万俟婓,万俟婓執黑先行,看着夏侯雲曦落子帶着憂鬱,當即笑開,“阿宸常說你果決,可在朕的面前,倒真是個孩子一般,朕只有阿煙一個女兒,現在又多了一個你。”
夏侯雲曦眸色動容,聽着万俟婓這樣說心頭的沉暗越來越重,強自笑笑,再落下一子,万俟婓一邊跟着她謀篇佈局,另一邊輕聲的開口,“從阿宸的母后最後幾個月重兵的時候朕這病根就落下了,那時候還只是偶爾食慾不好,後來阿宸的母后去了,朕好長一段時日傷心氣結,這病根也就加重了,朕想,這也許是天命,阿宸他母后去了,朕也想早點去陪她,雲曦,朕信你,所以現在不想讓你不安,所幸就全部告訴你,朕的身子不過還有一年的時間左右。”
夏侯雲曦手中的白子一滑,咣噹一聲落在了棋盤上,万俟婓看着夏侯雲曦緊張的樣子微微一笑,所幸放下手中的棋子靠在了身後的大迎枕上,“雖然朕自己看的開,但是對他們來說,這件事不是什麼好事情,所幸我就不說了,再有。阿宸剛剛回來,無論他又怎麼樣的手段,這個時候登基都並非是最好的時機,所以朕也不能在這個時候倒下。”
夏侯雲曦認真的聽着,眼底集聚了幾分水汽,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可是誰有能真正的在這人之常情面前坦然面對呢,夏侯雲曦這第二世爲人,對自己愛護有加的長輩幾乎就那麼兩個,不管是爲了他還是爲了自己,她總歸是捨不得的。
“阿宸要離開長安一段時間朕一點也不意外,白鳳先生讓你給朕的那封信裡提過,他說了八個字,破軍離楚,歸來帝星。”
万俟婓的聲音淡淡的,夏侯雲曦卻是聽得心頭一跳,他的眸光淡淡的掃過棋盤上有些許錯亂的棋子,“雲曦,你自是遠見卓識的女子,當日在珞珈山幾句話便讓朕給了你朕的玉佩,那麼到現在爲止,朕相信你自然是看的清楚的,加之白鳳如此一言,阿宸此去南越,朕沒有理由攔下他。”
夏侯雲曦心驚,夏侯非白走的時候幾乎不動聲色,原來在那個時候他就已經預料到了,万俟婓微微頓了頓,又問道,“你可知道白鳳爲何要將你們的婚期拖下?”
夏侯雲曦擡起頭來和他對視,自然是有幾分疑惑的,万俟婓淡淡笑開,帶着幾分苦意,“白鳳是何許人也,傳世高人,九重閣閣主,珞珈山仙人,可是他不僅是白鳳,他還是東齊的皇帝,但凡是與這人世間有所牽連的人又有誰沒有幾分私心呢,雲曦,白鳳愛重與你,他不想讓你早早的就和阿宸一起受苦。”
不想讓她跟着他受苦……
夏侯雲曦微微怔住,破軍離楚,歸來帝星,帝星啊,他要成爲那逐鹿中原的帝星,他是要征戰天下的人,而她在白鳳眼中是兩世不順遂的東齊公主,身世艱難,命途坎坷,那般的烽火狼煙嗜血殺伐,他終究還是存了一絲私心。
夏侯雲曦心頭又是溫暖又是酸楚,看着万俟婓的眸色帶上了幾分愧色,万俟婓看的清楚,不免得哈哈笑開,“到底還是個小姑娘,我若是白鳳我也不會喜歡讓自己的女兒讓自己的親人嫁給一個只知道金戈鐵馬戰場揚沙的人,雲曦,縱觀這百年來,能留在史冊上的都是赫赫有名的男人,沒有人去管過他們身後的女人如何,男人刀口舔血或可換的這一世英雄名,可是女人,到底是爲了男人消磨了青春耗盡了容顏,到頭來,冷暖自知罷了。”
万俟婓說的有幾分傷感,好似回想起了那無數個日日夜夜裡在未央宮之中安然等待他歸來的孤獨身影,夏侯雲曦靜靜的坐着,無聲無息的並不打擾他,良久,万俟婓纔回過神來,“所謂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對於一個成功的帝王來說,最難爲的便是這個家字,做一個普通人家的主婦都是辛苦的事,更何況是做這天下最尊貴的男人的妻子呢,你不必爲了此事覺得不安,反而,朕雖然想看着阿宸早日定下來,可是既然你們已經定親,這婚儀朕也覺得可以放一放。”
夏侯雲曦心頭抽緊,果然,下一刻万俟婓的語氣變得有幾分沉重而寒涼起來,“若真是要爭,那麼便是沒有退路的事情,阿宸他只能贏不能輸,雲曦,雖然無情,可是朕不得不說,你是阿宸心中的掛礙,因爲記掛着你,他砍向敵人的刀會慢,他斬殺俘虜的心會軟,即便他再如何的讓自己無情理智,可是他能爲你孤身入寒原他能爲你和公孫墨決鬥,這都是不爭的事實,再遇上你之前,他是不會如此做這些沒有把握的事的,歷史上耽於兒女情長從而英雄氣短的梟雄不在少數,阿宸即便在如何的堅韌決絕,可是遇上了你,連朕也保不準他會如何,所以,朕附議白鳳先生的意思。”
夏侯雲曦下意識的握緊了拳頭,在此時此刻,明知道對面坐着的長輩對她並沒有惡意,可是她還是覺得有幾分涼意生了出來,万俟婓看了她良久,“雲曦,你在朕的心中如同女兒一般,朕是父親,卻更是楚國之主,你明白嗎?”
夏侯雲曦僵硬的點點頭,万俟婓一嘆繼續說着,“朕的時間不多了,阿宸要去爭天下,他需要有人爲他鎮壓後方,只有這樣他才能真正心無旁騖的去做自己要做的事,這也是朕在這最後的日子裡唯一要爲他做的事情了,朕相信你定然不曾將朕的病告訴他,那麼很好,雲曦,所幸就不要告訴他了,你待他的心,定然是和朕一樣的。”
夏侯雲曦沉默的點了點頭,微微沉吟一瞬忽而笑道,“皇上放心,雲曦省得,身爲兒子他不能在牀前侍疾,那麼就讓雲曦來替他盡孝,您看如何?”
悠悠一嘆,万俟婓眼底閃過動容又欣慰的光,沉沉的點了點頭,“好。”
夏侯雲曦從未央宮出來的時候身上已經出了一身的汗,響起万俟婓的話她心頭怎麼也敞亮不起來,因爲她知道,万俟婓說的話句句在理,他那般理智有果決的人,爲了她,做了太多不冷靜不理智的事情,在戰場上,又哪裡是能錯得了一絲一毫的呢。
一路回到長樂宮,万俟宸竟然還沒有回來,夏侯雲曦叫來慕言,問他万俟宸此次行軍所帶之物可有準備妥當,慕言點點頭,將她引過去看那幾個簡單的包袱,夏侯雲曦即便不曾伺候過人,可到底也是知道他的喜好的,當下兀自檢查了一遍又加加減減的替換了幾樣東西,慕言自覺插不上手,早就退了出去。
万俟宸一進內殿就看到夏侯雲曦傾着身子站在窗前正在爲他收拾包裹,她纖長的手指從那墨色的袍子上拂過,一點點的平整了之後才仔細的摺好放進了包裹之中,一件又一件,從裡到外的衣衫都經了她的手,万俟宸忽然就溢出滿心的溫柔來,他放輕腳步走過去,一把將她攬在了懷裡。
一聲輕呼,夏侯雲曦看他,“怎麼回來了,都好了?”
万俟宸眉心帶着幾分暗色,不知道是遇上了什麼麻煩,此刻卻也是不願意說的,“還沒有,回來看看你,早上去父皇那裡了?”
夏侯雲曦背對着他,點點頭,“皇上怕你走了我會有什麼不妥,將我叫過去安我的心呢。”
万俟宸點點頭,埋頭在她脖頸之中輕輕地吻她,“藍兒——”
那語聲帶着幾分疲累,還有幾分暗啞,夏侯雲曦只覺得胸前一重,那揉揉捏捏的動作直讓一道電流直衝她的天靈,讓她止不住的抖了抖,“別呀,大白天的。”
万俟宸低笑兩聲,緊緊的抱住她,呼吸也變得越來越熱,好似是因爲離別在即對她太過不捨,他就是不想放了她,夏侯雲曦輕輕喘着,“晚上,等晚上,宸——”
万俟宸笑意漸大,胸口的震動讓她背脊發麻,他重重的啃了她一口才直起身子來,呼吸依舊凌亂又粗重,“好,等晚上。”
有了午間的小插曲,這一天的時光都彷彿變得甜美起來,万俟宸又和她說了幾句話便離開昭陽殿去了前殿,一旦開始說起政事來万俟宸自是用心的,交代了他所能想得到的所有問題之後,天色已經不早,朝臣們知道太子將要離開長安一陣子,自是不敢在耽擱時間,讓他早些得閒去準備。
万俟宸就着長樂宮此地亮起的燈火回到昭陽殿的時候並未看到夏侯雲曦來接他的身影,他並未在意,也不着急進內殿,而是着慕言叫來了長樂宮衆人與主殿之前。
長樂宮侍從衆多,除了最低級的宮人之中有宮女之外並無多餘的女人,太監侍衛宮女們面色凝重的聚集在昭陽殿之前,心中都帶着幾分忐忑,自從太子回來,他們已經伺候了快一年的時間,在這一年當中,太子從未這般的叫來所有人集合在一起過,今日,不知是爲了什麼?
万俟宸一身撩黑長袍從屋內走出來的時候所有人都齊齊跪倒在地,他黑沉沉的眸子眯着,面無表情的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而後音量不高卻擲地有聲的話語一個個的落在了地上,“本殿明日起要暫時離開長樂宮。”
此一句衆人心中都是一鬆,原來是爲了這個,可沒等大家的心落在地上,万俟宸淡然卻又讓人背脊發涼的話語繼續落了下來。
“本殿走了,並不代表長樂宮沒了主子,你們可知道,這長樂宮除了本殿之外,還有誰是你們的主子?”
衆人將身子伏的低低的,沒有人敢公然答話。
万俟宸眸光深邃,重而緩的開口,“不管你們從前知不知道,本殿要你們從現在開始牢牢地記住,這長樂宮,除了本殿之外,未來太子妃也是你們的主子,從今日起,太子妃的話便是本殿的話,太子妃的規矩便是長樂宮的規矩,若是誰敢不遵規矩,那長樂宮對待不懂規矩的奴才自有一套法子,大家都明白了?”
所有人都執不住的打了個冷戰,滿場靜默了一刻之後才聽到一聲齊齊應答之語。
“謹遵殿下旨意。”
万俟宸面色沉沉的返身入殿,鍾嘯、鍾能隨即便將長樂宮的“新規矩”與各司各處的宮人仔細交代了一番,絕不敢有半點錯漏。
一步步的進了內殿,燃着蘭香的殿閣之內竟然無人,万俟宸眉心皺起,轉身去往花廳,剛走了兩步万俟宸的步子猛然一頓,在他的左後方,真有一陣水聲傳來,他的眸子一深,身形一轉朝那水霧瀰漫之地走了進去。
寬敞而巨大的浴房之中水霧騰起,万俟宸的腳步在潺潺流動的活水之中算不得清晰,踏在白玉石的地磚上,越靠近湯池越能看清池水之中半躺着的那一抹雪色身影,万俟宸模模糊糊的看着,小腹之下便溢出一股子火氣來。
夏侯雲曦轉心覺有異,過身來的時候万俟宸已經離得她極近,微微一愣便有一股子大力將她一把扯了過去,不捉寸縷的身子被他準確的覆在池邊的平緩階梯上,微熱的池水盪漾着生出波瀾來,撞在池壁上噼啪作響。
夏侯雲曦被水汽薰過的面頰緋紅嬌嫩,一雙眸子含着醉人的水汽,他的手從她的腰際緩緩滑下,精確的落在了那最爲嬌嫩的一處揉弄。
“宸——”
夏侯雲曦渾身一顫一聲輕喚,万俟宸衣衫浸溼的壓住她,眸光從她玲瓏的身段之上掠過,忽而一個轉身將她轉了過來讓她覆在了他的胸口,他眸色微紅,暗啞的聲音在夏侯雲曦的心頭劃拉而過,讓她渾身上下一陣陣的發麻發癢。
“藍兒,這一次讓你來,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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