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月淺妝作品 帝寵 凰圖天下 帝寵 凰圖天下 長評區 066格局有變,亂世之賊
蹬、蹬、瞪——
沉重的腳步聲一下一下的落在蕭玉樓的心尖之上,她身姿筆挺的站在這殿閣正中,儘量讓自己面上的神色變得自然又從容,縱然她腳下所站的並非是她的土地,縱然現如今她毫無身份可言,縱然她在這中原之上已經成了一個笑話。
“吱呀”的一聲輕響,關着的殿門被人從內向外的打了開來,殿外的燈火通明,蕭玉樓轉過身去看的時候只覺得那光線刺目的厲害,微微的眯了眯眸子,只見從那耀目的光彩之中走出來一個高大的身形來。
蕭玉樓深吸一口氣,“拜見樑——”
一個“皇”字生生的噎在了喉頭,蕭玉樓不可置信的看着出現在眼前的男人,眼底的光彩幾閃,一時之間不知如何行禮,而進門的男人眸光冷峻面容漠然,看也未看她一眼的從她身邊經過,直直的走向了上位。
蕭玉樓低着頭平復自己的心緒,半晌才緩緩地轉過身來,看着遠處那手握天下權柄的男人,眼底竟然緩緩地生出了一分古怪的笑意來。
深吸一口氣,她語聲沉暗的開口,“燕皇,好久不見。”
公孫墨眸光微眯,緩緩地打量眼前這個落魄的,斷了手臂的,卻又依舊倨傲的亡國公主,他理解她的倨傲,當一個女子,沒有了國家,沒有了財富權力,唯一能剩下的,不過也就只有這可憐的自尊了。
蕭玉樓在他那般的眸光之中變得有幾分不安起來,面上卻仍舊維持着從容的笑意,“本以爲是樑皇,可我到底是高估了他,想來想去,也只有燕軍才能解了我的圍,也只有燕皇您,有這樣的遠見卓識。”
蕭玉樓身上瞬間散發出來的風華讓公孫墨覺得熟悉,那是久居上位者對局勢洞明,且能夠找到讓自己立於不敗之地的籌碼之時纔有的勝券在握,公孫墨的脣角微微的彎了彎,“公主心思玲瓏。”
蕭玉樓面上的明快之色就更甚了兩分,“同厄相助,同好相留,同情相成,同欲相趨,燕皇之意,玉樓大抵能明白。”
公孫墨微微頷首,眼底卻自有機鋒閃過,“說得好,不過你還差一個同,同利相死。”
蕭玉樓眸光微閃,隨即又帶上了悽蒼的味道,她的表情一沉,帶着幾分肅容與敬服,“燕皇說笑了,時至今日,國仇,家仇,斷臂之仇,蕭玉樓不過是想做一個復仇之人,又何來同利相死之說,燕皇您看重的,難道不是天下嗎?”
聰明人之間的交流就是如此的簡單,公孫墨微微挺直了背脊,脣角勾起,“那麼,你能爲朕做什麼呢?”
蕭玉樓面色一肅,帶着迫人的決絕,“八萬西涼軍燕皇隨意驅策,至於我,只要能助燕皇奪得天下,蕭玉樓自是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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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墨的眼底有了兩分滿意之色,蕭玉樓眸色肅然,眼底卻又自帶兩分狠辣幽芒,公孫墨看的分明,千軍萬馬,又怎麼能比得上這樣一顆帶着滔天恨意的心呢,他笑了笑,“公主不必自謙,西涼的兵馬自是公主親自帶領。”
這樣說便算是默許了她的話,蕭玉樓深吸一口氣,對於在生死邊緣徘徊過的她來說,現如今等於是重獲新生,依附與旁人又如何,低聲下氣又如何,這世上最讓她在意的是她天之驕女的自尊,可是,她從來不都是能拿自己最重要的東西爲籌碼的人嗎?
蕭玉樓笑開,隨即眸光一厲,“燕皇既能派出五萬奇軍救我西涼與水火,蕭玉樓自然也會鼎力相助來報答燕皇相救之恩,現如今楚軍在西涼邊境駐紮,日前有消息說楚軍大營之中有瘟疫爆發,燕皇何不利用這個機會從大梁借道,一舉將其拿下!”
蕭玉樓的急不可耐讓公孫墨眉頭微皺,可他到底也能理解眼前之人的憤恨,可他還是搖了搖頭,隨手從袖子裡掏出一本摺子扔給她。
蕭玉樓一隻手接過,抖開摺子藉着昏黃的宮燈一目十行的看了過去,她眼底漸漸生出意味不明的光彩來,看完之後還兀自有些不確定的看向了公孫墨,公孫墨眼底略有冷光一閃而逝,隨即卻用及其從容的語氣道。
“既然有戲看,我們又何必着急?”
——
蒼黑的夜色緩緩地落了下來,夏侯雲曦進的書房大門就看到万俟宸正背影挺直的站在窗櫺邊,他的眉心微微蹙着,似乎遇到了什麼無比煩悶的事情。
紫檀木的黑漆桌案之上正擺着兩封情報,一張是及其普通的樣式,另一張卻是帶着墨色紋樣,夏侯雲曦各自掃了一眼,不由得走到他身後去將那吹着冷風的窗戶關了上,吱呀的一聲輕響,万俟宸眸色幽深的轉過了身來。
夏侯雲曦並不着急問,只是轉身去倒了一杯熱茶放在他的手中,這纔看着他等他說話的樣子,万俟宸微微一嘆,拉起她的手走向桌案之後的寬椅上,等她落座之後纔將那樣式普通的情報打了開來。
夏侯雲曦一目十行掃過去,眸色一抽,“不對,雲宋農耕發達,也是中原藥材大國,做生意最能發財的便是各地藥商,楚軍怎麼可能在雲宋買不到藥材!”
万俟宸眼底閃過兩分幽芒,又將另一份情報放在了她的面前,夏侯雲曦眸光一凝,那信報所言不過短短數十字,可是那數十字之後所代表的,卻是足以改變整個中原格局的意思,夏侯雲曦轉過頭去看万俟宸,万俟宸的眸色凝重非常。
“雲宋的內亂平後又起本就十分的蹊蹺,那陸燦是死是活也未可知,這一次那亂軍打得的陸燦的旗號,在我們的眼中,這內亂便多了兩分可信,可是亂軍揭竿而起這麼長的時間,竟然未曾和雲宋中央軍發生過一次交戰。”
夏侯雲曦眸光掃過那信報,眼底的情緒複雜萬分,“這情報真假可定?雲宋亂軍已有二十萬,如果真如這信報所言這亂軍之行只是一個障眼法,那我們就不得不早日動手了。”
万俟宸眸色深深,“姬無垠及其謹慎,在他身邊安插棋子並非易事,此人是唯一一個成功留在他身邊的人,這也是此人第一次送消息出來,定然無錯。”
夏侯雲曦擡了擡眉頭做疑問裝,万俟宸頷首。
瞬時夏侯雲曦的面色就凝重了起來,她站起身來自屋中走動,幽深的眸色之中是對天下局勢的思量,“楚地舉帝國之旗北伐,先攻大梁,後退奪西涼,放在旁人眼中,雲宋是東齊盟友,還借道與楚地,定然與我們是一邊,接下來楚地是必然要將矛頭指向大梁,依着姬無垠的心思,他在此時根本不應該出此下策——”
万俟宸得到了意料之中的論斷,面色不由得就帶上了兩分明快,隨即又從一旁拿過來一張帖子與她,“你看看。”
夏侯雲曦微微皺眉,打開那帖子一看不由的撇了撇嘴,“你派人跟着桓箏了?”
万俟宸的眸光瞬時就眯了起來,夏侯雲曦搖了搖手中的帖子瞪他一眼,意思是你沒派人跟着又怎麼有這記錄桓箏去向的帖子,万俟宸隨即便冷笑一聲,“我就是派人跟着他你又能如何?”
夏侯雲曦摸摸鼻子,橫他一眼自去看帖子上的內容,万俟宸心裡發悶,這人平白惹了他,卻又軟棉花一般的不接回招,真是讓他只能自己內傷。
“竟然是桓箏!”
夏侯雲曦意外至極,不由得又看了一遍帖子上的內容,隨即更是不能置信,“怎麼會這樣,桓箏竟然能夠動用雲宋西北正撫使的人脈,這些人是受了他的命令才故意封鎖藥材市場讓楚軍拿不到藥材的?”
夏侯雲曦並不等万俟宸回答,已經凝着眸子細細的思量起來,“我一直不知桓箏身份,他十多年未歸雲宋,現如今竟然還能動用一方權臣,此前姬無垠還請他去雲宋小遊,他分明拒絕了,現在又去了,一過去便是針對楚軍的動作,桓箏他……到底是什麼人!”
“桓箏不會故意將楚軍陷入絕境,這麼做一定是有目的的,他……”
“他在提醒我們。”
万俟宸很快的給出了答案,“藥材即便沒有從雲宋拿到,我們還可以從西涼南部調集,不過相差一兩日的功夫,可是他這般一來,卻是隱晦的表明了雲宋對我們存在的威脅,再加上我們收到的情報,我們對雲宋再不可能毫無芥蒂。”
“爲什麼?桓箏又是怎麼知道雲宋的打算,在長安的時候,在東齊的時候,包括後來在居庸關又到大梁之間,他幾乎不問外事,又怎麼知道姬無垠做了什麼打算存了什麼用心,他和姬無垠說話加起來還不到百句!”
万俟宸的眼底露出兩分複雜的情緒,有些不情願,又有些憐惜,他走到夏侯雲曦身前握住她的手,眸光深重,“藍兒,這世上最瞭解姬無垠的人不是你,也不是我,我想,這可能和他的身份有關。”
夏侯雲曦看向万俟宸,面色有些微的發白。
——
八月份的雲都已經秋意頗重,京城之內的錦繡花色多有凋零,唯有各樣菊花正是盛放的時候,站在建章宮的四層樓闕上,整片宮羣都被那五顏六色的明快色澤包圍,姬無垠一身天子龍袍,那明燦燦的黃色好似九天朝陽一般的刺目耀眼。
或是稚嫩或是風流或是不羈的神色盡數的被收撿了去,此刻的他是雲宋的至尊君王,額發被高高的束在腦後,玉冠銀釵,威儀天成,他向來無害的眸色沉凝,看着那巍峨起伏滿是靈秀之氣的宮闈,募得笑了笑。
身後蕭錦只覺得皇上有些奇怪,卻又說不上來哪裡奇怪,他低下頭,繼續回稟,“玉公子從西北過來,再有兩日便能到雲都,我們的人已經調查清楚,他所用之物乃是先帝爺的御筆親書的手札一副,那西北正撫使乃是先帝爺御臣,若非當年遠調,此刻只怕已經是亡魂一隻,因此見了那手札之後,那西北正撫使無二話的便應下了。”
姬無垠脣邊的笑意變得苦澀,隨即緩緩地抿緊了脣線,生出幾分凌厲的氣勢。
蕭錦換了一張帖子,繼續稟報,“楚地第三波的輜重隊已經從涼州出發,估計還有三天就能從青州而上。”
“南越最新的戰報送來,燕軍損傷兩萬兵馬,而南越損失了四萬守軍,再加上此前的,南越現在已經是捉襟見肘”
“東齊之內無異常,夏侯非白未歸,丞相輕易不會調動兵馬,而夏侯雲曦遠在西涼,她所有的動作我們都可以半路截去。”
“大梁這幾日朝堂動盪,部分朝臣上摺子反對燕軍進駐大梁,樑皇似有所動搖,和燕皇有些不愉快,雙方的氣勢有些緊張。”
揮了揮手,姬無垠制止了蕭錦的話,隨即一道沉重的腳步聲傳了過來,一道深黑色大袍的老者從樓梯處走了出來,此人眉目和藹,一身儒雅之氣,雖然已經是年過半百,卻是滿頭黑髮如墨,遠遠看上去精神矍鑠給人以親切之感。
“攝政王。”
蕭錦行了禮就在一邊退開,姬維走到姬無垠的身邊,抱拳行了一禮之後站在了姬無垠的身邊,“皇上所言我已經查明,如你所料,此人正是二十年前凌大人府上送走的那位,這麼多年來我遍尋不見,卻不想竟然得來全不費功夫讓您遇到了,您應該早點告知與我,這樣你們便可早——”
“我都知道了。”
姬無垠好像在逃避什麼似地打斷了姬維的話,姬維眸色微黯,似乎也是明白了什麼,當即不在言說,隨即眸光卻帶着幾分光亮的道,“有言說得‘九重者得天下’,這一次大……玉公子到了雲宋定然能助您一臂之力。”
姬無垠眉心微蹙,“你確定他是來幫我的?”
姬維一愣,姬無垠笑起來,“如果沒有她,他到也可能助我一臂之力,只可惜啊,他第一招便是爲了她,破釜沉舟,逼得我沒有退路,你看,他哪裡是來幫我。”
“皇上……”
姬維還想再說,姬無垠卻是揮了揮手,“好了,你也不必再說什麼了,事情既然到了這個地步,楚地信不信我都沒那麼重要了,天下局勢,東齊墨麟軍已經有損,剩餘的大軍一時半會兒調動不起,南越受大燕掣肘,根本無暇顧及我們,大梁,大梁現如今被大燕算計的戰力不足,也不會是我們的對手,楚地受瘟疫所困,國內雖然有兩個丞相坐陣,可是一旦他們的王一死,到底還是會國亂……”
“還有大燕……”
姬無垠笑開,“大燕嗎,大燕必定是要做那幕後的大贏家了,可是現在我們沒有退路可走,等我先奪下了楚地,大燕即便想要揮軍南下又如何。”
姬維的面色沉暗,微微沉吟一瞬,他又道,“皇上,楚地北伐打破了這大局,天下一統必然也是大勢所趨,您可想好了,雲宋之力,並不足以……”
“你知道七殺是什麼意思嗎?”
姬維眸光一暗並不說話,姬無垠笑笑,“他們說七殺是攪亂大世之賊,可竊鉤者誅竊國者王,你以爲楚國的內亂他們對我就沒有懷疑嗎,你以爲万俟宸會留下你我,你想看着雲宋像那西涼一樣消失在這世上?”
“我不想,所以我們何不拼一拼。”
姬維不知不覺站在了姬無垠的側後方,他們的計劃被打破了,如果現在的楚地用盡全力去攻打大梁,去攻打大燕,那麼最後坐收漁利的就是他們雲宋了,可是這個玉麒麟,竟然在這樣的關口使了這麼一招,楚地和雲宋之間若有若無的危險關係,終究是要破裂了。
姬維深吸一口氣,“微臣自當支持皇上決斷。”
姬無垠微微一嘆,又眸色深重的看了看眼前的重重宮闕,“雲宋地小人稀,只有這三畝薄田的日子我們已經過的太久了。”
姬維的眸色微黯,姬無垠又在那樓闕邊上站了片刻便轉身下了樓,樓下正有侍從如雲在等着,姬無垠剛走出來就有一道身影迎了上來,其人身姿玲瓏面容婉麗,眉梢眼角自有明豔之色,對着姬無垠的方向盈盈一拜,“皇上。”
姬無垠擡手扶起素素,看了看她身上的衣裳皺了皺眉,“送去的衣裳不喜歡?”
姬無垠剛剛登基,後宮尚且無人,素素做爲他的女人在這宮中地位自是不同尋常,姬無垠賞賜她的天水碧阮煙羅不計其數,可她身上從頭至尾只有這樣天青色的直綴長袍,倒還像是那一路上隨她天涯盡興的打扮。
素素笑着低了眉,“素素不敢忘初心。”
姬無垠聽着便笑了開來,攬過她的腰身故作意味深長,“有沒有變心,得拿出來看看才知道。”
素素聽得小臉一白,卻依舊不怕的嬌笑一聲,“皇上可捨得?”
姬無垠面色鬆快,絲毫不顧及場合的將她攬在了懷中,兩人間的調笑自有默契與親暱,周圍的人都眼觀鼻鼻觀心的低下了頭去,忽有秋風乍起,姬無垠鼻端有菊香悠然,他眸光四顧,滿園芬芳盛放,他不由得就想起了去年這個時候在楚地行秋日宴的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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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在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