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1計見趙晟,宮中偶遇
帝國曆四七九年的第一天,晨起之時窗外有山鳥啾啾,夏侯雲曦換上乾淨裙裳,用早膳的時候玉瑾和玉質對着夏侯雲曦行了個拜年禮,夏侯雲曦考慮到現下境況,不由得也是一陣哭笑,她沒帶錢銀,只好將耳朵上的兩粒耳珠給了玉瑾、玉質,二人還要推辭,她卻是不再言語了。
玉瑾玉質笑意盈盈的接了,待夏侯雲曦用完早膳這纔有時間出門看看這千重宮,一路走出內室,穿過院子,在走出殿門,冷冽的空氣便沁了周身,所幸公孫慈未曾在吃穿上苛待與她,一件雪色的狐裘大氅加身,倒是什麼都不怕了。
千重宮地基極高,因此看出去的視野便廣,這本是一片連綿起伏的山脈,唯有最靠近樑都城的山峰最是奇秀,這千重宮大抵因此在坐落與此,夏侯雲曦站在殿門之前憑欄而望,雪白的冷氣霧靄鋪成着從山腳下一路延伸到了那巍峨的城郭之中,夏侯雲曦目算一番,從這宮裡到那樑都城來回只怕不到兩個時辰。
正兀自沉思着,耳邊卻響起了嫋嫋鐘鳴,夏侯雲曦從此地左右看去,只在一處山坳之中看到了一抹裊裊炊煙,那鐘鳴也是從那裡來,想必是這山中有佛寺存在了,而公孫慈絕不會無故出宮,大抵或許是藉着這個緣故。
夏侯雲曦動了動腳步,待剛要順着階梯走到那殿前的雪地之中去,迴廊的拐角處募得出現了兩道侍衛身影,她無奈一笑,只得退回來,又左右看了看,卻是不曾發現蕭玉樓的身影,她想了想,轉身問玉質,“隨我一起來的人去了何處?”
玉質眼眸大睜,想了想才指了指遠處那朦朦朧朧的樑都城,夏侯雲曦心中明白是被公孫慈帶走了,心中不由得稍定,相比公孫慈來說,蕭玉樓對於現在的她來說實在是危險的多,既然不能出殿門,那想出宮在這山中走一走就更是不行了,夏侯雲曦只好又進了殿內。
千重宮的院落顯然是因爲經年無人住所以疏於打理了,她從這宮牆之上看出去,各式飛檐斗拱並不少,顯然此宮羣規模不小,可偌大的宮闈也不過是她住的主殿看起來新一些,其他的地方大都有些陳舊,夏侯雲曦看了看左右,終是順着一條迴廊走了過去。
公孫慈現如今乃是大梁皇后,那些黑衣騎士,包括現在玉瑾玉質都是她的人,可是她剛來大梁不過一年多,且本身沒有太多勢力,這樣算起來她現在能用的人只怕也並不是那麼多,再加上此前她在朝堂上弄出來的動靜,雖然有過風浪卻到底不大,所以她也並不是全無掣肘,而在大梁,唯一能掣肘與她的人除了趙晟還有誰呢?
公孫慈說趙晟不會投降,這樣想來倒是說得過去,在雲宋柳家見到他的時候他是最爲反戰的人,講求中庸之道,雖則愛民如子只怕還是最爲看重大梁皇室傳承,讓他稱降便是將祖宗基業雙手奉上,他不稱降自是常理。
“上位者只看到自己的光芒,卻忽視了萬民的願望。”
夏侯雲曦不期然的想到了趙晟此語,她看起來從容的閒庭信步不由得就是一頓,隨之眉心微蹙,能說出這樣的話,趙晟或許並不會那麼堅持——
玉質玉瑾跟在夏侯雲曦身後,周圍暗處更有許多雙眼睛落在夏侯雲曦身上,夏侯雲曦明白自己一言一行只怕都會入了公孫慈的耳,面上自是更爲不動聲色,她不由得繼續邁了步子,此時已經是深冬,大梁的天氣更爲肅冷幾分,中庭原本種下的花卉此刻盡數凋謝,只剩下枯枝敗葉被素雪裹着,怎麼看都是蕭條。
忽然,夏侯雲曦將眸子落在了牆角的一排翠綠矮樹上,她的眸光幾動,忽然轉頭看向身後的玉瑾,“阿慈什麼時候再來看我呢?”
夏侯雲曦面上帶着兩分失落和苦澀,似乎有滿腹心事無人訴說,緊蹙的眉心加上那水潤的黑白分明的眸子更是楚楚猶憐,玉瑾想了想,比劃了幾個複雜的手勢出來,夏侯雲曦看不懂,不由得又問,“最近幾日可會來?”
看得出來玉瑾不是很確定,卻還是安撫似地點了點頭。
夏侯雲曦也想明白了,她的價值無非是牽制万俟宸,劫了她自然是要用她的,雖不知公孫慈到底如何打算,總歸她不會輕易至她於死地便是,她一笑,也就不再說什麼,反倒是滿臉愁緒的唉聲嘆氣起來,玉瑾玉質在旁裡看她的面色愁苦,又聽她叫公孫慈叫的親近,眼底也不由得有了兩分同情意味。
回到內室的時候總算是離開了躲在暗處的幾雙眼睛,夏侯雲曦微鬆一口氣,趁着用午膳之前將玉瑾和玉質叫到了身邊來,眼底略帶兩分擔憂的道,“阿慈雖然是大梁皇后,可是到底不能太過張揚,我看這裡不是一般的宮殿,不知道她如此會不會惹得皇上不高興?若是因爲我連累了她可就不好了。”
玉質和玉瑾對視一眼,眼底竟有兩分欣慰,隨即二人一起向她揮了揮手,夏侯雲曦心中微動,不由又笑盈盈感嘆,“看來皇上對她很好了,這樣我就放心了,我雖然很想見她,不過想一想現如今真是正月剛過新年,她只怕依皇家之禮也是不能隨便出宮的,你們不如送信給她讓她別隨便出來爲好,等過些日子再來看我,反正我無處可去只怕是要常住了,還要麻煩你們兩人照顧。”
玉瑾和玉質眼底都有兩分沉凝之色閃過,卻又同時揮了揮手,玉瑾還拍了拍胸膛,比了個安心的手勢,那意思便是說讓她不要擔心公孫慈的處境,安心住在這裡便好,卻是不曾送信回去,夏侯雲曦眼底閃過一分笑意,當即點頭應下。
一席話透出了兩個點,第一,公孫慈還是得趙晟看重的,二人的感情或許表面上看起來還是不錯的;第二,玉質和玉瑾是有法子送信回宮的,剛剛那一瞬間的沉凝只怕是在考慮要不要因爲這件事送信回宮,只怕是公孫慈交代了她們二人除非是要緊事否則不能輕易聯繫宮裡的人。
再有,玉瑾和玉質雖然有幾分戒備心理,可到底不是不形於色心思深沉的人,公孫慈一來還是對自己放鬆了警惕,第二隻怕也是沒有再得力的人能用,只看她身邊只有一個珠兒便知道,能讓她信任的人肯定不多,另外,內宮皇后是不能有私兵的,這些看守她的人只怕不是宮內侍衛,這樣一來玉瑾和玉質便是唯一能和宮內取得聯繫的人了……
夏侯雲曦心中略定,眸光卻又極快的暗了下來,玉瑾和玉質看着,眼底的同情之色就更強了兩分,夏侯雲曦看在眼裡,不由得看了屋子一圈,“這裡只怕是久未有人住了,既然我要在這裡常住,還是要稍微佈置一下的好。”
她指了指外面牆角的綠樹,“剪一些南天竹來插瓶可好?”
玉瑾和玉質不疑有他,笑着點頭便攜手出了門。
夏侯雲曦看着二人的背影出現在院子裡,眼底的笑意不由得淡了兩分。
室內有了綠意的裝點自是立刻有了生機,夏侯雲曦的面色便好看了許多,玉瑾和玉質看着也鬆了口氣,二人不能說話,夏侯雲曦也不說什麼了,只拿了剪子將那枝條修剪成層次不齊的樣子,似乎是將這件事當做了最大的樂趣。
公孫慈再次出現是在兩日之後,看到屋子裡細微的變化不由得擡了擡眉頭,夏侯雲曦坐在窗邊的錦榻上,手中拿着一本講述樑國地理的書在看,卻不知道從這屋子哪裡找出來的,玉瑾和玉質行了禮便出了門,屋內頓時只剩下了她們二人。
“姐姐如此悠閒倒讓阿慈覺得不該走這一趟。”
夏侯雲曦放下書,一副從容鎮定的樣子,“既然來了,看樣子是要用得到我了。”
公孫慈笑了笑,走到夏侯雲曦對面坐下,夏侯雲曦看着、玉瑾玉質使了個眼色,二人當即相攜而去,公孫慈眼底閃過兩分暗光,夏侯雲曦兀自一笑,“不必擔心,他們對你很忠心。”
公孫慈面色微鬆,夏侯雲曦看向門口,“今日一個人來?”
公孫慈並未回答這話,可身邊確確實實是沒有珠兒的,不多時玉瑾玉質便搬來了成套的茶具,公孫慈這才明白,她眸光掃了玉瑾玉質一眼,二人頓時退守到了門邊。
夏侯雲曦從容的洗盞更酌起來,一邊還道,“有什麼話就說吧,楚國如何,大燕如何?大梁又如何了?”
公孫慈面上便露出了興味的笑意,“楚國大軍開始進攻大梁了,大燕主力也開始和楚軍交戰,雖然楚國勢大,可是也經不起兩頭損耗,不知道楚國能撐多久?”
夏侯雲曦手勢一頓,面上露出沉思的表情來,公孫慈接着道,“楚軍前鋒倒是一路氣勢如虹,連破了兩城,趙晟已經打算殺了楚國來使,隨即便再無轉圜餘地了,我倒是想知道,在楚皇眼中,是姐姐你比較重要呢,還是他的天下比較重要?”
公孫慈還等着夏侯雲曦回答,夏侯雲曦卻是面色漸冷,“大梁無論如何都是氣數將盡,楚地或許無法兩邊兼顧,可是爲了我,他不會放過大梁的,便是大燕勝了,你以爲燕皇能饒得了你嗎?”
茶壺之中已經有清香四溢,夏侯雲曦斂着眸子看那青綠茶色,復又斂下眸子去,眼底一時之間看不出是什麼情緒,“你要看着大梁滅亡,可曾給自己留了退路?”
公孫慈只是笑,“姐姐信不信,姐姐你對大燕來說一樣有用。”
夏侯雲曦的眸色便更深了,聞言再也不說話,反倒是看着公孫慈的側臉有了兩分思量,而公孫慈面色也漸漸地冷了下來,夏侯雲曦將沏好的一杯茶放在公孫慈面前,自己也端起一杯輕輕地抿了起來,室內一片靜默,在這無聲無息之中,那些許兵荒馬亂的往事便一點點的浮上了心頭。
良久,夏侯雲曦終是一問,“爲什麼一定要魚死網破纔好呢?”
公孫慈輕抿着茶湯,一雙眸子被那迷濛的水汽蓋住了顏色,她想了想,“不這樣又能怎麼樣呢,我說過的,讓我坐在大梁皇后的位子上心安理得的享受榮華富貴嗎,我好像做不到,現如今……”
公孫慈舉起自己纖細的手眸色詭異的看了看,無奈的搖頭,“現如今,我能做的不過只是這般罷了——”
夏侯雲曦擡頭,眼前這個身份尊貴的女子身上好像又有了幾分自己熟悉的影子,卻也不過是一瞬,公孫慈收斂好自己的情緒,將杯中清茶一口飲盡,站起身來盈盈一笑,“蕭玉樓被我帶走了,斷臂之仇她銘記於心,只可惜楚皇到現在還未出現,不過我想,不出十日,他是一定會來樑都的,姐姐可害怕?”
夏侯雲曦此刻心中方纔狠狠的一抽,她擡起頭來看着公孫慈,一雙眸子好似一把利劍能穿透她的心房,自夏侯雲曦來了這千重宮便是一派從容溫婉模樣,此刻眼風一厲,立時讓公孫慈有幾分呼吸一滯之感,夏侯雲曦不曾放過她面上一絲一毫的破綻,不過一瞬眼底已是一片洞明!
她笑起來,“阿慈,你既然根本不想讓大梁滅亡,又何必裝作一副和蕭玉樓同仇敵愾的樣子!”
公孫慈最大的仇人說白了便是趙湘瀾,可是現如今趙湘瀾已死,她無論如何心頭最大的怒火已解,可是這個時候她竟然和蕭玉樓聯手劫了自己,蕭玉樓最大的敵人是自己和万俟宸,有此兇險一招當然說得過去,可是公孫慈就不對了,她縱然對自己心生不滿甚至有過怨恨,可是她將她劫了來三日未曾採取任何手段,還將蕭玉樓這顆隱患都帶走了,若說這些都是巧合,可她先後見她的兩面都在透露一個信息——大梁不願稱降,而自己是可以牽制万俟宸甚至公孫墨的,說來說去自己最大的作用便是爲了在關鍵時刻爲人質來保全大梁——
偏生自己還以爲她是想加速大梁的滅亡,從而弄個兩敗俱傷。
而她連連拿話來激她,定是讓她明白大梁會拼死抵抗,而楚地境況十分危險,好爲將來樑楚議和埋下伏筆,到時候若自己能說一句話,定然比大梁自己斡旋來的好。
再來,她遲遲不採取手段,必然是在等楚地進攻大梁的同時還受到大燕的背後襲擊,等楚地前後自顧不暇之時纔將自己放上臺面提條件,這樣楚地不論是從自身考慮還是從自己這方面考慮都是會接受大梁的建議,而她最終,定然是不想看到大燕做大,殺母之仇,害死公孫成霖之仇,大燕纔是和她不共戴天最不可能有生機的一方。
如此一想夏侯雲曦只覺得豁然開朗,想到蕭玉樓被利用還不自知心中也不由得一鬆,而公孫慈面色陡然之間的變換更是讓她肯定了自己心中所想,公孫慈眉心緊蹙,看着夏侯雲曦充滿了戒備,“那麼依姐姐看,眼下——”
剩下的話還未來得及說出口公孫慈面色便又是一變,她擡手觸了觸額頭,而後看着夏侯雲曦的眸色頗有兩分不可置信,只見她身子一顫,再也支撐不住往後倒退一步,脣角動了動,卻終究是無力再說什麼,身形一軟,噔的一聲倒在了地上!
玉瑾和玉質雖然聽不到,可到底也是看得到的,隔着珠簾見公孫慈倒地二人連忙從門口奔了進來,夏侯雲曦亦是滿面的驚駭慌亂,上手便又搖又晃的叫公孫慈,奈何公孫慈一點都反應都沒有,夏侯雲曦眼底快浮起淚水,她看向玉瑾玉質,“快叫人來,快叫大夫來,御醫,叫御醫啊——”
玉瑾玉質都不懂醫,自是不知道公孫慈怎麼了,往她鼻息上一探,只覺得連呼吸都越來越弱,夏侯雲曦的樣子嚇壞了她們,玉瑾玉質再不猶豫,當即便轉身出了房門,夏侯雲曦將公孫慈浮上錦榻,眼底的水光一點點散去,她轉頭看了看窗邊的南天竹,眼底有兩分凌厲的機鋒閃過。
而此時的龍江邊上,万俟宸正一人一馬的看着那滿是屍體的大船沉思,慕言御馬跟上來,說話之時帶着兩分小心翼翼,“主子,這些人都是訓練有素,似乎是出自軍中,手上使用的兵器倒是和西涼此前的一支皇家禁衛軍西雲衛有幾分相似。”
万俟宸一言不發,慕言又道,“大燕的攻勢迅猛,預備大軍已經從燕然山南下,看樣子是想將我們堵在大梁西面,此前歸順大燕的西涼軍隊現在歸於大燕節制,蕭玉樓已經不見了蹤影。”
話說到這裡便和他猜想的差不多了,万俟宸終於擡起頭來,看了看那艘大船,調轉馬頭策馬疾馳起來,慕言揚鞭跟上,繼續不停的道,“成王之死的消息在軍中不脛而走,不明就裡的燕軍不免得因仇生恨,這兩日對楚軍的攻勢越發強烈,可大燕軍中並未發喪,此前還有人上洛城百里家求醫,可百里家老爺子和大爺這幾日都出了遠門,那求醫之人只好無功而返,那人似乎是來自大燕軍中。”
此話的意思便是公孫成霖死沒死不一定,而公孫墨利用公孫成霖之死來激勵士氣是一定的了,慕言說完了卻見万俟宸依舊不發一言,不由得有兩分着急,“主子,在這麼下去楚軍真的有可能陷入前後兩難之地,您——”
慕言雖然話這樣說卻還真是沒有報什麼希望,現在他們距離樑楚正在交戰的城池有幾千裡遠,主子這意思顯然是全盤交給了軍師了。
而万俟宸手中的馬鞭也越揮越快,不遠處的慕楓騎馬迎上來,面色上見不得一點好兒,慕言一看心中就是一沉,若是有消息,慕楓不會是這個表情。
果然,下一刻慕楓已經控制着語氣的道,“主子,這麼多年大燕對大梁早有掣肘,因此國內有一大半都被燕國暗地裡掌握,我們探查幾次都被人暗裡給擋了回來,前次的融城客棧果然亦是大燕的人。”
万俟宸身上氣勢一冷,立時便勒了馬,只聽一聲嘶鳴響徹寰宇,万俟宸冷厲的眸光陡然落在了西面樑都的方向,“居庸關二十萬大軍北上,對大梁,繼續猛攻!”
千重宮終於迎來了它的主人——大梁皇帝趙晟!
趙晟登基還不到兩年,他進的門來之時夏侯雲曦略有兩分恍惚,時刻快三年,周遭的一切都在發生着變化,可竟然只有趙晟,給她的感覺還和當年在柳家荷花池邊一樣,細長的眉眼,淡無血色的脣瓣,有些慘白的面容,整個人還是那般帶着些儒生士子味道,那依舊消瘦的身形幾乎有些撐不起來那明黃色的龍袍!
趙晟竟然連便服都未換就出來了!
而趙晟在第一眼看到夏侯雲曦的存在之時自是比夏侯雲曦更爲意外,他腳步猛然一頓,瞪大了眸子,微眯的瞳孔之內閃過一絲鋒芒,夏侯雲曦一身青色衣裙攏着狐裘大氅站在公孫慈的牀邊,笑意淡淡的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眼底水鹿一般的清透明亮,他仔細的打量着夏侯雲曦,眯着的眸子一點點的睜大,而後變作巨大的震驚和恍然。
他認出了她。
夏侯雲曦朝着趙晟盈盈一禮,“拜見樑皇。”
那震驚不過一閃而逝,他並不接話,而是第一時間看向了躺在牀上的公孫慈,看到公孫慈慘白的小臉,他着急的揮了揮手,眼底的擔憂雖然淺淡,卻到底是出離了帝王的自制,身後跟着的御醫當即上得前來——
趁着御醫診脈,趙晟將危險又略帶不解的目光落在了夏侯雲曦的身上,夏侯雲曦直笑不語,不多時太醫便跪倒在趙晟的腳下,“回稟皇上,皇后娘娘這是中了南天竹的毒了,只是短暫的昏迷,待微臣行鍼之後方可醒來。”
趙晟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隨即將更加凌厲的眸光落在了夏侯雲曦的身上,夏侯雲曦淡淡一笑,“樑皇可否借一步說話?”
趙晟掃了一眼躺在那裡的公孫慈,轉身走了出去。
夏侯雲曦跟了上,出了內室趙晟正面對着她站在窗櫺邊上,這位年輕的帝王眉間微攏,看着她一言不發。
夏侯雲曦走到他的面前,不卑不亢的與之對視,“樑皇想必不知我爲何在這裡,更不知道我是誰,但樑皇想必也記起了我,我們曾在渝州見過一面,彼時樑皇還是樑太子,乃是爲了到柳家求親,我可有記錯?”
趙晟依舊不說話,夏侯雲曦自顧自的道,“想必離開柳家之後樑皇也知道在柳家同住的乃是當今楚皇,至於我的身份,彼時是楚皇的謀士,現在,我叫夏侯雲曦。”
趙晟沒有幾分情緒的眸子瞬間眯緊了,細長的一條,期間的鋒芒思緒深不可測,夏侯雲曦憑他打量,趙晟眼底情緒幾轉,似乎是想到了公孫慈,他的眸色變得十分複雜,良久才一笑,“楚國凰王駕到,真是有失遠迎,難怪楚國近兩日動作頗大,朕只知楚皇爲了凰王大動干戈,卻不知道原來凰王就在朕的身邊。”
夏侯雲曦眸光微眯,“皇后娘娘乃是我的故人,此番請我來,乃是爲了大梁,只是國家大事,本王以爲,還是要和樑皇面談爲好。”
一旦用上了“本王”,便是以楚國凰王的身份與他對話了,夏侯雲曦點到即止卻是不打算再說,趙晟似乎也在想公孫慈的用意,看着夏侯雲曦從容不迫的樣子,他不禁淡淡的道,“既然如此,那就要請凰王殿下到宮中小住幾日了。”
這本也是在夏侯雲曦意料之中,她兀自一笑,“求之不得。”
話音剛落下,內室便傳來一聲驚呼,繼而一陣沉重又急亂的腳步聲向外室傳來,夏侯雲曦和趙晟同時轉頭看向內室出口處,沒多久便看到公孫慈連外衫都未穿便跑了出來,她看了看夏侯雲曦和趙晟,眼底的光沉暗到了極點,最終,她還是將略微帶着兩分歉疚的目光落在了趙晟的身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皇上——”
夏侯雲曦站在旁邊,眼底閃過兩分意外。
樑王宮坐落在整個樑都的北面,風格與大燕厚重古樸的風格有些相似,卻又在巍峨之中增添了兩分低調的華貴,算是博採衆長卻又沒有哪一點特別的突出,倒是和大梁的中庸之道十分的契合。
夏侯雲曦被安排在了一處面積不大卻極爲精緻的宮閣之內,貼身侍候的依舊是玉瑾和玉質,四周守衛的則變成了真正的大梁內宮禁衛軍,大梁雖然沒有向大燕一樣重武,可到底也是幾百年的大國傳承,其內宮禁衛軍精銳程度並不遜色於其他各國。
在宮中見到蕭玉樓的時候她不由得閃過了兩分意外,在看到夏侯雲曦眼底的幾分從容意味她的眼底便閃出了兩分戒備來,夏侯雲曦想到公孫慈和她背道而馳的打算,眼底的興味不由得更濃了。
蕭玉樓顯然也是才見過趙晟,雖然是亡國公主,可趙晟還是給予了她十分的禮遇,只是那幾分變相軟禁的意思蕭玉樓自是看的出來。
二人相視一眼,擦肩而過之時夏侯雲曦不免得輕聲問身邊的玉瑾,“這裡距離凌霄臺還有多遠?”
凌霄臺乃是樑王宮一等一的宴客之所,非貴客不用,蕭玉樓聽到這三個字的時候眸光便是輕微的一眯,夏侯雲曦看着玉瑾的手勢點了點頭,自顧自的順着樑王宮的迴廊往凌霄臺去,皚皚的白雪將整座宮闈裝點成肅穆模樣,不時有宮中禁衛軍裝備齊全來回巡視,整座宮闈頗有兩分劍拔弩張的意思,夏侯雲曦的眉心不由得就是一簇。
距離並不近,走過迴廊,穿過中庭,簌簌下落的雪沫兒便落了人滿身,夏侯雲曦着一身宮裝並沒有披身上的鶴氅,此時難免有些冷,她攏了攏肩頭,又走了許久纔看到那高高的樓闕,看了一眼玉質,玉質對着她點了點頭。
趙晟是天之驕子,自然不是表面上看起來的那麼簡單,夏侯雲曦深吸一口氣,她的眸光落在遠處那樓闕之上便未曾注意周圍,穿過一道中庭,剛走上回廊轉角之時便和一抹黑影撞了上,夏侯雲曦下意識的一聲驚呼,就連其身後的玉質玉瑾都是面色一變!
手臂被一隻大手緊緊的扶了住,夏侯雲曦慘白着面色擡起頭來,正要發怒之時卻對上了一雙黑漆漆的眸子,她愣了愣,口中的怒叱卻是怎麼都說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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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屬於卷終部分了,大家不要着急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