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寵 凰圖天下
錦州城樓上,夏侯非白一身水藍長袍着身,正眸光悠遠的看向城外那片曠野,在他的身邊,蘇璃穿着一件月白色的雲紋小襖,手中套着一隻暖手筒,眼底的紫光幽現,一閃閃的也正傾着身子看着城外,在他們的身後還站着些人,此刻俱是凝着眉心憑欄遠眺。
暮色西陲,那天與地相接之處忽然現出一點黑影,黑影漸漸變大,乃是一隊人馬正在向他們這一方靠近,蘇璃第一個瞧見,也第一個喊了出來,“先生快看——”
脆生生的一聲低喝落在了城樓之上,一時間點亮了所有人的面容,那一行人馬正向着錦州城的方向而來,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的上前了一步,秦允眸光大亮的拍了拍手,“終於回來了!”
話音落下秦允便轉身下了樓,夏侯非白與宋涯等人也跟了上,不多時城門吱呀一聲大開,只見數道飛騎從城中疾馳而出,如離弦的箭矢一般向着那一對黑衣人馬迎了過去。
遠遠地肖揚看到有人馬從城中出了來,他轉身,“皇上,有人來迎。”
藏青色的車簾被一直骨節分明的大手掀開,万俟宸抵在窗口看向外頭,只見到夏侯非白和秦允最前,宋涯隨後,其後還跟着吳威等人,全是來接他們的,馬車漸漸地放慢了速度,眼見得走的近了秦允等人全數跳下了馬來要向万俟宸行禮,万俟宸揮了揮手,直直看向夏侯非白,“還請先生入內!”
夏侯非白眉頭一挑,眸光掃向那車簾子的時候不由得就深沉了兩分,若是夏侯雲曦知道他來了第一個打招呼的只怕是她,他心中一緊便掀起簾子跳上了車,掀開車簾的剎那眸光一眯。
車內佈置之物算不得頂華麗,但是勝在舒適安全,功用極多,此刻,夏侯雲曦正躺在車中的橫榻之上,緊閉着眸子似是睡着,可若是簡單的睡着了万俟宸如此着急是爲何,趁着夏侯非白進車門的時候万俟宸已經吩咐馬車繼續疾行入城,秦允等人看到万俟宸的表情又沒有聽到夏侯雲曦的聲音,心中頓時也有了不好的感覺,趕忙又上馬迴護在馬車周圍往錦州城的方向去。
“怎麼回事?”
夏侯非白沉着眸子一問,平日裡他總是給人以杏花微雨一般的清透出塵之感,可一旦沉下來眸子便又生出了無形的威儀深沉來,万俟宸見他面色沉下去心中的不安也大發了些,“一路上一直睡着,昨天晚上出了點狀況,她心裡不好受。”
馬車又開始疾行起來,夏侯非白二話不說的就移過來給她診脈,他拿着夏侯雲曦的手腕,眉頭緊了又鬆鬆了又緊,一個手診完了又用另一個手診,如此的反覆了兩遍,這才擡起頭來看向万俟宸,万俟宸眼底的焦灼根本不加掩飾,此刻被他如此一看心中簡直猶如烈火噴油就要炸開,“到底如何——”
夏侯非白眼底的幽光這才一定,繼而搖了搖頭,“看來你是知道了,她身孕已有近三月,這一陣子太過疲累了些,身上繃着勁兒呢,見了你才鬆快下來,這纔有些撐不住了,再加上你說的她心裡有些不快,氣虛就多少有些淤塞,睡着了倒還好些。”
万俟宸聽着夏侯非白的話卻是半分不鬆眉頭,夏侯非白眼底卻一點點的生出亮色來,復又看了蓋着白色毯子的夏侯雲曦,脣角的笑意更是一點點的變大,終究朗聲笑了起來,又拍了拍万俟宸的肩頭,“安心吧,他們都無大礙,現在人都回來了,自有萬全之法!”
万俟宸明白夏侯非白是爲了他們高興,他再聽了這肯定的話才真的鬆了一口氣,隨即也露出鬆快的笑意來,周遭的秦允等人沒有聽到他們說的話,卻只是聽到了夏侯非白的笑聲,幾人相視一眼眼底都有些奇怪,剛纔万俟宸的面色黑沉,又沒見到夏侯雲曦的人,更是一見夏侯非白就讓其上車,他們只當是夏侯雲曦受了傷或是如何,現在卻是——
馬車進了錦州便直直的駛向了軍府之內,靈兒早就準備好了二人的住處,這會子正在軍府門口候着,大梁已滅,楚軍留了程瀚幾人在大梁善後,其他人則是拿錦州當做了新的中軍所在,此時城中衆人都知道万俟宸要回來,軍府的幕僚參將和城中有品的將軍都着一身戰甲站在軍府門前準備接駕,眼見着馬車來了所有人都齊齊跪倒在地,又看到那車簾子一掀,一道墨色的身影跳下了馬車來,衆人拜倒,可一聲“皇上萬歲”呼出口來卻久久無人應——
也不知是哪個膽大的偷偷擡起頭來瞧了瞧,這一瞧可就傻了眼,這軍府門前空空的一片哪裡還有万俟宸的影子,衆人復又轉身向府門之內看去,果然看到万俟宸有些微匆忙的背影,再一看,他懷中好似還抱着一人,衆人面面相覷片刻,頓時明白這是凰王回來了!
万俟宸抱着夏侯雲曦,身後跟着一片人,夏侯非白看了秦允諸人一眼,使了個眼色過去,秦允假裝沒看到,眸光卻是落在万俟宸懷裡被包的如同個蠶蛹一般的夏侯雲曦身上,夏侯非白挑了挑眉頭,眼見得到了院子門口万俟宸忽然一頓,眸光黑沉沉的看了看秦允諸人,“半個時辰之後,正堂議事!”
此言一出,誰還敢在此站着,万俟宸抱着夏侯雲曦進了正院,徑直進了內室,這一路上夏侯雲曦竟然也沒有醒,万俟宸心中不安,只讓夏侯非白再給夏侯雲曦問脈,夏侯非白無法,只得再探了探,而後便去寫了兩張方子給靈兒。
靈兒苦着一張小臉看着躺在那裡的夏侯雲曦,看着手中的藥方更是要淚懸於睫,万俟宸看的好笑,略微安撫的看了靈兒一眼靈兒纔出的門去。
万俟宸便坐在了夏侯雲曦身邊垂眼看她,周身上下的衣裳也不換也不去梳洗,夏侯非白心中自然也是高興,待靈兒出了門卻還是以東齊皇帝的身份問起來,“你到底是個什麼打算?戰事未停,你們也沒有大婚,雲曦卻已經有了身孕,這在楚地根本於禮不合,總不能她還未曾進你的未央宮就讓外頭的人說三道四——”
万俟宸聞言自是面色一肅,替夏侯雲曦掩好了被子坐到南窗之下的榻上去,夏侯非白與他相對而坐,一副等他解釋的樣子。
万俟宸眸光錚亮,“這次從長安過來的時候禮部已經將她的名字入了万俟宗譜,皇后鳳印,寶策玉蝶上都是她的名字——”
夏侯非白眼底閃出兩分意外之色,頓時便要開口,万俟宸卻揮了揮手,“這件事知道的不多,但到底是立後,一來是我,二來也是父皇的意思,兩位王爺,朝中兩位丞相,六部的臣工都是知道的,只差行個典禮昭告天下了,所以現如今她已是我万俟家的媳婦,至於有孕一事,楚地素來有祖制,宮妃孕期未達三月不告外朝,再者,現在到底是在外面,這樣的消息還是瞞着爲上,只是要委屈她懷着身子舉行大婚之禮。”
入皇家宗族並不是小事,更何況上宗譜的是他的正妻,是一國之後,雖然二人早有婚約,甚至中間的禮數也走了個全,可是這中原之上可曾見過誰家不行大婚之禮便讓人成了自己妻子的,也就只有他了,也不知他是如何說服了禮部的老古董,夏侯非白無奈的笑笑,到底是在戰時,現如今也算是有個說法,只是這大婚之禮……
“戰事未定,如何大婚?”
夏侯非白如此一問,說到此万俟宸深吸了一口氣,轉頭看了看牀榻方向,見夏侯雲曦似乎還睡得正好他才放了心,他眸光一凜看向夏侯非白,“如你所言,戰事未定我也脫不開身大婚,既然如此那就速速定下。”
万俟宸直直看盡夏侯非白眼底,復又轉身走向角落裡的高低櫃旁,櫃子的花格之中擺這個青瓷雲瓶擺件,他的手也不知怎麼動了動,頓時那櫃子便從中間分了開,赫然露出個暗閣來,此刻那暗閣之中擺着的不是什麼金銀珠寶,也不是什麼絕世珍品靈物,只是一摞書冊,万俟宸傾身報了那書冊走過來重新坐下,強調一般的看着夏侯雲曦道,“不僅是要定戰事,更要定天下。”
夏後非白的眸光往那書冊之上一掃,“你的意思是——”
“沒錯。”万俟宸和夏侯非白的淵源要從很早的時候說起,可即便如此他們的瞭解其實並不深,可是便是這一年多時日的相伴,他們幾乎達成了詭異的默契,万俟宸一語,他就已經明白了個大概,万俟宸見夏侯非白眸色幽暗隱隱有鋒芒之光綻出,不由得道,“從此刻起,戰事已不需要先生,万俟宸只請先生做一件事——”
夏侯非白站起身來,頃刻間又成爲了那個天下第一謀士,他肅容站在那榻前,看着万俟宸的眸子隱帶着兩分赤誠與躍躍欲試。
万俟宸眸光大亮,脣角帶出兩分疏狂傲然的笑意,“先生之大才自此纔開始啓用,這些書冊乃是楚國百位儒生十多年從中原各地所呈上來的遊記彙總而成,大到七國政治禮法,小至風土人情俱是詳實細緻,是立楚國之後,還是立新朝天下之後,万俟宸全仰仗先生了。”
窗外已是漆黑,屋子裡靈兒不知何時只在角落裡點了一盞燈便退了下去,幽暗的光線之中,万俟宸的身形好似會發光發亮,夏侯非白微微眯起了眸光,那漆黑的眼底一時之間不知掀起了怎樣的風浪來,他並未立即應聲,只將看不出深淺的眸光從那冊子上掃過,而後纔對上萬俟宸的眸子掀起衣袍朝着万俟宸跪了下去,這一跪,跪的是万俟宸對他全無保留的信任,更跪的是未來天下之主。
夏侯非白離開許久万俟宸還一個人站在南窗之前,他也知道他太着急了些,可是有什麼關係呢,他心中就是忽然生出了足以披荊斬棘的力量與希望來,好似那黎明的黑暗之中一定會有耀目的暖陽噴薄而出,他此刻,不過是不耐煩那磨人的黒,轉手讓那日光出現更早了點而已。
夏侯雲曦醒來的時候身邊有一股子淡淡的蘭香味道,清幽爽利,讓她的神識爲之一清,她睜開眸子,屋子裡一片溫柔的暖黃色薄光,她轉頭,登時對上一張精緻的臉,万俟宸洗漱完畢躺在她身邊,微閉着眸子好似睡着了。
夏侯雲曦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睡了許久,看着屋子裡的擺設她便知道定然是到了錦州了,她動了動身子,万俟宸並沒有醒,她心中鬆了口氣,隨即便轉過身來與他面對面,真是不容易,兩個多月,終於是回到了自己的地方,再無掛礙再無戒備的躺在了他身旁,想到楚衣她的眉心就是一攏,卻也只是一瞬,看着眼前這安睡的面容,再如何的陰霾都落不進她的天空了,她用眸光細細的在他面上逡巡,隨即又想起那日晚上他上上下下的將她摸了一遍,夏侯雲曦只覺得自己的手一癢。
她擡起手來落在他的眉骨上,順着眉毛的形狀左右觸了觸,而後又從鼻翼上滑下來,又從眼瞼之下一掠,她的手勢很輕,基本上是輕輕地點下來,她又溜到了他的脣邊,他的脣薄,脣線鋒利,若是再一抿就更是駭人,可便是這薄脣,吻她的時候——
夏侯雲曦不知不覺的臉上泛起了紅,她吃疼似地猛的想要將手收回來,可這心思剛至手還未動那薄脣便先與她動了,而後,指尖便傳來一陣疼。
万俟宸黑曜的眸子睜了開來,目光灼灼的盯着她,口中含着她的指尖懲罰一般的輕咬,“藍兒,你這樣摸,我睡得再死也會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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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出門一整天,先碼這麼多,稍後再補點字數,話說這仗只打了一年,姨娘好不專業~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