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七夕好夢,宮闈藏人
砰的一聲巨響落定,蘇璃只覺得自己耳膜忽而鼓痛一瞬,下一刻腳下便被什麼東西一絆,身子重心不穩,堪堪的向前倒去,驚呼之聲溢出口來,卻有一隻手緊緊的抓住了她的手肘,傾倒之勢驟然一滯,額頭便磕在了一處溫熱之上,那感覺挺神奇的,她摸了摸自己的額,擡眼卻見兩個姜喆的影子俱是面色煞白!
“王、王爺——”
姜喆當真是面如死灰的看着忽然出現在這裡的夏侯非白,倘若他帶着蘇璃回了東海王府,那他的罪過可能還要小些,可關鍵是現在夏侯非白竟然親自出動了,還如此之準的找到了這裡,姜喆心神巨震,只看到夏侯非白大踏步的走進來,大手將蘇璃的腰一攥,姿勢有兩分生硬的把她箍在了懷中!
姜喆看着夏侯非白對待蘇璃的模樣眼角一抽,募得跪倒在地,“屬下該死,是屬下說了今日照影湖之盛才引得縣主想來見識一番,是屬下該死,請王爺治罪!”
夏侯非白何其靈透,他如何不知此行根本不關這個侍衛任何事,見他如此護主他本該有兩分高興纔對,可是此刻聽着姜喆那幾欲幫蘇璃摘清的話他心中的無明業火竟然是越燒越大,他垂眸看了姜喆半晌,直看得姜喆弓着的背脊沉沉的伏到了地上他才默然的開口,“你,的確該死!”
平靜無波的話讓姜喆心口一緊,隨即眼前的陰影便消失了,繼而是越來越遠的腳步聲,姜喆深吸一口氣站起身來,疾步下樓跟上去。
夏侯非白竟是騎馬來的,他將蘇璃半提半攬的箍在身側,看着姜喆將馬車趕了過來,二話不說的,夏侯非白將蘇璃半抱起來朝那馬車之中丟去,砰的一聲悶響,姜喆在一邊聽着不由得眼角微縮一瞬!
車簾晃動之間夏侯非白也上了車,馬車滾滾而動,他只將目光落在錦榻角落裡那纖細身影上,適才那一下定然不輕,可他一點兒都不心疼,她這是活該,竟然報也不報一聲的跑出來,竟然去那樣的地方喝酒,竟然還敢喝醉,竟然還靠到旁的男人身上去!
夏侯非白深吸兩口氣才能壓下自己心頭之火,她就是這麼學的,他教出來的人就是這樣?
馬車一路前行,錦榻上的人開始還迷迷濛濛的哼唧着,可是漸漸地像是被這馬車搖暈了,等馬車堪堪停在東海王府之前時竟然一點兒聲音都沒了,馬車在夜色之中靜然以待,車內沒有一點兒聲響,車內之人竟沒有下車的打算?
姜喆候在一旁,此刻已經完全不敢說一句一詞,良久,車簾閃動之間夏侯非白的身影才閃出來,在他臂彎之內躺着的便是酒氣熏天的蘇璃,夏侯非白瞟了他一眼,淡淡撂下一句話轉身往府內去。
“自去領罰!”
姜喆看着夏侯非白的身影極快的消失,心中到底是微微一鬆,不多時又有幾分不安起來,他所領之罰無外乎是幾棍子,可是王爺會怎麼罰縣主呢?
蘇璃是因勒在腰間的大力而疼醒的,她微微睜眼,目之所及看到的還是兩個人影,可是這一次那人影不是姜喆了,竟然……竟然是先生!
蘇璃眨了眨眼,先生正看着她,她再眨了眨眼,先生眉心緊蹙!蘇璃深吸一口氣,最後一次眨了眨眼,竟然看到先生脣角掛着一抹笑意,只是看着那笑意她便渾身發冷,不由得便向那溫暖懷中偎去!蘇璃想一個小貓兒一般的枕到了夏侯非白的肩窩裡,蹭啊噌啊噌,直到身上回了幾分暖才又擡起頭來看眼前出現的這張臉,看着看着,那手就摸了上去。
手下的觸感軟軟的,滑滑的,美好的讓蘇璃不敢相信,她半眯了眸子,脣角咧的高高的,“只怕是夢,先生終是願意入蘇璃的夢裡來了!”
低低的呢喃讓夏侯非白身形一震,他募得停下步子看着靠在他胸前的蘇璃,眼神複雜到難以言狀,東海王府向來低調安靜的很,府中下人不多不說更是有嚴格的作息安排,這個時候大部分下人已經回去下人院就寢,偌大的王府安靜的可怕!
夏侯非白的目光深重,看着蘇璃那張嬌豔與青澀夾雜的臉,一時之間除了皺眉還是皺眉,而靠在他身上的蘇璃察覺到了他的異常,她尖瘦的小臉揚起來,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小手本是攀着他的肩,此刻卻緩緩移到了他的頸項處。
那小手熱的嚇人,微微一觸便讓夏侯非白繃緊了背脊,他緩緩地眯起了眸子,看着懷中人渾身上下都是隱忍剋制之味兒!
“既然是夢,那我便放肆一回,想來先生也捨不得怪我的吧!”
蘇璃刻意的壓低了聲音,好像自己再和自己說話一般透着私密,此時此刻便只能叫他二人聽見,蘇璃深吸一口氣,小手微顫似乎有兩分緊張,從夏侯非白側頸摸過去,一點點的朝他臉上去,額頭,美貌,眼睛,鼻子,脣,蘇璃似乎有些害怕,卻又有十分的興奮,她眼前的人影似乎在緩緩地重疊,就快要合二爲一叫她看個仔細,她哪能不高興。
“先生真的長這樣嗎,夢外的先生可也是如此?”
蘇璃怔怔的呢喃着,絲毫不覺攬着自己的臂彎正在緩緩收緊,這邊廂蘇璃的手自夏侯非白脣上磨砂幾圈,復又向下滑去,凸起的喉結,咯手的鎖骨,他的身子原來竟是這般的冰涼,就這麼貼上去,真真是讓她覺得暢心舒爽,她的手指自他襟口一挑,下一瞬整隻手都滑了進去,手下的肌膚堅實而緊繃,蘇璃抑不住的低吟了一聲!
夏侯非白心底腹下驟然起火,他的身子早就緊繃,他的手臂早就覺得沉重不已,他早就想將懷中人扔下去,她在說什麼,在做什麼——
夏侯非白站在原地不動,蘇璃的整個身子便貼了過來,她的身形幾扭,竟然在他懷中換了個姿勢復又枕上了他的肩膀,小臉蹭來蹭去的往他頸窩裡埋,一說話便有灼燙的呼吸落在他耳後,夏侯非白的手臂緊了又緊,眼底風雲涌動,卻終是斂住心神往她的院子裡去。
蘇璃將臉貼在他頸窩,溫軟灼燙的脣貼在他的頸邊,“好涼爽,先生的溫度竟然是如此,若是能整日這般貼着先生該是多好?”
蘇璃將手落在了心口,語聲輕飄似幻,“可是先生現如今理也不理我,定然不會像從前那般抱我的吧,我記得,第一次見先生便是先生抱着我。”
說到此蘇璃似有些傷感,她又掙了掙,緩緩擡手又往他的臉上摸,摸來摸去似乎還是最喜歡他的脣,不必其他地方的冰冷,竟然是帶着溫度的,溫柔暖人的溫度,她的指尖在他脣上輕壓,好似在感知其上細細紋路,越壓那一處溫度卻越是高,蘇璃覺得實在奇怪,她轉頭將他的臉捧着轉過來,費了些力氣才讓他的臉正對着她,蘇璃一眼便看到那一雙紅豔豔的脣,她倒抽一口冷氣,從不知先生的脣能如此鮮紅,也不知先生樣貌竟能生出如此豔色,竟然是如此地——惑人!
蘇璃兩手捧着他的臉,看的似是呆了,眼底紫華流動,似有不知名的情愫醞釀,她咬了咬脣,怔怔的自言自語,“這一次之後,只怕先生再也不會入我夢裡來了,既是如此,那我不妨——”
夏侯非白被蘇璃雙手壓着臉本就感覺十分奇怪,聽她自言自語也只是皺眉並未迴應,此刻聽她此話他不由得心中微緊,眸光一定便看到她的小臉笑着越貼越近,那一瞬,腦海之中好似被塞滿了東西紛亂無間叫他無空去想,又好似天地虛浮空茫茫的一片讓他無法可想!
“啵”的一聲,在這七夕之夜,在這靜謐如斯的東海王府迴廊上,蘇璃暈暈乎乎的將人生第一個吻獻了出去,她笑眯眯的捧着那張臉,仔細的看了看,又湊上去“啵”了一聲,而後咂咂嘴,滿意的點頭,脣角揚的老高,“沒錯,是先生的臉,好夢,這真是一個好夢呀!”
夜幕沉沉落下,万俟宸從外書房出來卻沒有往未央宮去,順着長長的宮廊一直往帝宮北面走,周遭的宮殿越來越冷清,而他身後也只是帶了鍾能一人,撩黑的衣袍熨帖的從那修長身形之上流瀉而下,奢華的金色莽紋帶着兩分冷厲猙獰,在這空無一人的小道上寒盡滿夏暑氣!
宮廊婉轉,小徑曲折,万俟宸終是停在了一處毫不起眼的小殿之外,殿門處早有慕言等着,看到他的身影連忙迎上來,慕言一身黑色短打還未換下,面上略帶疲色,渾身上下都滿是風塵味道,見到万俟宸先行的一禮之後才恭敬的落後万俟宸半步往殿門之中去。
此處殿閣乃是宮內下三所之中的一處,位置偏僻且空置多年,夜色籠罩之下略顯荒涼詭異,万俟宸的身影從夜色之中走出,直直進了偏殿,在那小廂房門口正有慕楓等着,看到万俟宸的身影依舊是先行得一禮。
“人在那裡?”
慕楓聞言當即擡手一請,万俟宸便順着慕楓擡手的方向向着偏殿右廂而去,穿過一個陳舊八寶閣襄成的月洞小門,再繞過一扇八折侍女浣紗屏風,在那光線幽暗的屋子裡,正有一個人靜靜的躺在南窗之下的錦榻上。
慕楓慕言站在万俟宸的身後,靜靜的等他開口。
万俟宸的眸光幽深如淵,一時辨不出深淺,夜風從殘破的窗櫺之處涌進來,將屋子裡的陰黴味兒淡去了兩分,万俟宸站了片刻,掀袍轉身往外走,慕楓慕言對視一眼,慕言跟在万俟宸的身後走了出去。
出的右廂門,万俟宸腳步微頓,“人不能死。”
慕言垂眸頷首,再擡起頭來的時候那抹冷峻背影已經陷入了潑墨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