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一聲脆響,夏蘇看着被扔在地上的摺子眸色微深,一旁的封毅上前將那摺子撿起來,頗有些頭疼的看了看自家主子,“主子何必生氣,您三月未歸朝,朝中人自然越發沒有分寸了。”
微微一頓,封毅有些心虛的瞟了一眼万俟曄,“不過,眼下主子歸朝在即,需得想想應對之法——”
万俟曄除了那羣老臣日日掛在嘴上的大婚之事外未曾生過這麼大的氣,夏蘇看着万俟曄手執御筆專心寫畫的模樣上前一步,“殿下已至弱冠,確要爲自己的終生大事考慮一二了,不說朝中衆臣,便是皇上與陛下都要爲您擔憂。”
万俟曄本是沒耐心聽夏蘇說完,奈何她提到了他的父皇母后,他手中的筆便頓了一頓,夏蘇見此眸光微轉,繼續道,“殿下所慮屬下大抵明白一二,只是滿朝上下,也並非沒有好的人選——”
万俟曄擡頭看夏蘇一眼,“你倒是說說,本殿有什麼慮?”
夏蘇眸色微深,見万俟曄並無做怒之意便大着膽子道,“朝中新臣舊臣糾纏,各自勢力不一,這太子妃又是至關重要關係到後位的,所以殿下自然不能輕易決斷,不僅不能輕易決斷,還要平衡兩方勢力,卻又不能叫外戚做大了去。”
夏蘇說完便瞧着万俟曄,万俟曄低着頭手下速度極快,不知在寫着什麼,良久,他的筆一頓停下來,而後又看向她,面容冷冷的眼神亦是沒有溫度,“那你再說說,本殿將來的太子妃可以是哪些人呢?”
夏蘇下意識的垂了垂眸,等再看向万俟曄的時候他的眸色已是微亮,“殿下的太子妃不可有太大的勢力,卻也有名正言順,其家族在朝中需得有一定的地位與名望,如此方纔配得上太子殿下的地位……滿朝上下,唯有二人可配殿下。”
万俟曄一隻手撐着下巴,雙眸微狹的睨着夏蘇,從來沒有人在他面前將這些話說的如此分明,他倒是想聽聽夏蘇是準備爲誰坐說客,“說來聽聽。”
夏蘇已經開口,斷沒有停下的,聽他想要聽聽,他默了一默便繼續道,“第一,乃是洛陽威武侯景氏,洛陽景氏乃是太后母族,威武侯更是助聖上建國,功勞頗大,而今景氏坐擁侯位卻沒有實權,將來若是景氏成爲皇后,對殿下也沒有威脅。”
万俟曄淡淡笑開,微狹的眸子卻是看不出情緒來,“繼續。”
夏蘇看着他的笑意直覺有些詭異,卻又說不出怎樣一個詭異之法,心頭微緊,只好接着道,“另一個,便是……”
不知怎地就卡了住,万俟曄眸色微沉,“另一個是誰?”
夏蘇搖搖頭,“沒有旁人了,殿下大可考慮景氏姑娘看看,據下屬所知,景氏適合做太子妃的人大有人在。”
万俟曄放下手來,整個人往後靠在了椅背之中,封毅見夏蘇只說了一半不由得有些失望,想了想便又看着万俟曄道,“主子,其實搖光郡主亦不失爲一個好人選——”
夏蘇背脊一僵,眸光下意識的看向万俟曄,另一邊万俟曄卻皺眉看向了封毅,“幾時學會幫別個做說客了?”
夏侯搖光乃是東海王夏侯非白與安寧縣主的女兒,一出生就有郡主之銜,只是因爲近年來東海王與安寧縣主常年在外雲遊,這位搖光郡主只怕是被許多人遺忘了,万俟曄這一句聽不出喜怒來,封毅不敢再說,夏蘇卻是想知道万俟曄對於那搖光郡主的想法,“聽聞那搖光郡主許久未歸長安了,殿下不考慮的嗎?”
這句話小心翼翼,一點兒不像慣常他的犀利果決,万俟曄掃他一眼,並不言語,一雙眸子顏色深沉,似乎是陷入了某些回憶之中。
封毅見万俟曄不說話自己也不敢出聲,轉頭一看夏蘇不知何時也安安靜靜的垂了眸,那模樣倒和万俟曄有幾分相像。
“夏侯搖光……”万俟曄忽然出聲,引得夏蘇和封毅都看了過去,他搖了搖頭,卻是繞過這個話題不再說,看着封毅道,“那博格還是未有下落?”
封毅聞言面色立時一肅,點點頭道,“逃到了蒼墨邊上,凌雲帶着人還在找。”
万俟曄的眉頭就皺了起來,他素來習慣了掌握全局,更習慣了讓每一件事在他手上完美落幕,而今,叛軍雖然全部受降,可是頭領卻是遲遲未曾抓到,這如何叫他回去交差?万俟曄周身的氣勢在瞬間冷清下來,上挑的鳳眸挾了森寒,叫人瞧着便覺得背脊發涼。
“咳咳——”
万俟曄自能起身之後便開始嚮往常一般問政,一來二去養好了的病又現出復發的趨勢,此刻幾聲咳嗽一出,立即將封毅的面色沉了下來,夏蘇本是在旁靜立着,瞧着動靜也顧不得其他,上前兩步伸手便探上了万俟曄放在案上的手腕。
兩指輕觸,叫万俟曄手腕一麻!
雖是給他看病,可若夏蘇這般沒有禮數的卻也是第一遭,万俟曄墨眸看了夏蘇兩眼,將他只是專注的問脈這纔將緊繃的背脊鬆了鬆,說來也真是可笑,便是面對敵人的千軍萬馬他也未曾如此緊張過!
“殿下這幾日夜間想必是不曾早睡了?”
夜間只有封毅守着,有時候連封毅他也不讓留下,外面人以爲他會早早歇下,卻不想他瞞着衆人現在瞞不了他!
夏蘇的語氣帶着兩分戾氣,封毅在旁聽得大不高興,可現在最叫他着急的是万俟曄的病,他便也顧不得夏蘇態度不好,只趕忙問一句,“可是又有什麼不好了?”
万俟曄不說話,只微閉着眸子靠在椅背上,夏蘇眸光森森的看着他,語聲鬱郁的道,“從今日起,殿下還是不要再處理政事了!”
万俟曄睜眼,也不去看夏蘇,只袖袍一擺收回手,眉心微蹙,“你自去煎藥便是。”
夏蘇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指尖周身氣勢一變,他也淡淡收回手站好,定定的看了看万俟曄,也不知怎地的就道,“若是不聽屬下的,屬下就再不管殿下!”
夏蘇說完就走,也不管室內一主一僕是什麼表情,封毅嘴巴張的大大的,手指着夏蘇的背影“他他他他他……”的說不出一句正話,轉過頭來看自家主子,本以爲就算不明着生氣至少也應該是橫眉冷對,可万俟曄一點兒沒有橫眉冷對,他竟然只是怔怔的看着夏蘇的背影,連一句大膽都忘了說,一雙眸子直愣愣的——微傻,那模樣與平日裡威儀懾人的他簡直是十萬八千里!封毅有些看不懂了,正要問自家主子怎麼回事,万俟曄卻又恢復了冷峻容色,他深深靠進椅背裡,面上帶着深思。
夏蘇出來的時候正好遇上顧靈犀,身爲八品給侍郎的他需要將輜重營的供需名目交給万俟曄看,見是夏蘇出來顧靈犀眸色一亮,上前就對着夏蘇一拜,“將軍。”
夏蘇看着他手上繁重的名冊搖了搖頭,“殿下這會子正在聽底下人回事,你這冊子還是交給宋將軍看吧。”
顧靈犀挑了挑眉頭,若是往常他大抵還會不甘心的在這裡等着,可這會兒他十分順從的點了點頭便轉身往宋涯軍帳的方向而去,夏蘇挑了挑眉頭,輕聲一喚,“顧靈犀。”
顧靈犀腳下一頓,轉過身來,清秀儒雅的面上如沐春風,一雙眸子盈盈瞧着他,夏蘇輕咳一聲,“你上次說的,可是誠心?”
顧靈犀眸色一亮,反身走到夏蘇身邊來,“自然。”
夏蘇上下打量的看顧靈犀兩眼,擡腳往大營另一邊走去,顧靈犀立時跟上,兩人前前後後走出幾步,夏蘇呼出一口氣道,“你是朝中新秀,滿腹好主張卻是不懂爲人做官之道,我不是聖上,官途這回事還要靠你自己……”
顧靈犀並不着急,只等夏蘇慢慢說,夏蘇頓了頓又道,“不過我能給你機會,若你學會了朝堂上的規則,我相信你的未來不會簡單。”
顧靈犀面上說不上自得,但也絕不謙遜,眼底瑩光閃動,卻是被人肯定的感激與驕傲,雖則如此,他還是一問,“顧某從來不妄自菲薄,卻也不會盲目自大,敢問將軍,爲何對顧某有如此信心?”
夏蘇腳步微頓,隨即又繼續往前走,心知若是不說明白顧靈犀心中定有疑問,所幸他直接道,“此話不是我說的,說這話的人乃是——東海王。”
便是如顧靈犀這邊靈慧卻也還是不曾想到眼前之人竟然與東海王有關,他再次慎重的打量了夏蘇一圈,正要說什麼之時夏蘇卻已經停下腳步,語聲冷冷道,“不許問爲什麼,另外——”
夏蘇轉過身來,青銅鬼面尚有兩分可怖,她一雙眸子直直盯着顧靈犀,“我可以助你上位,但是我要你答應我一個條件!”
顧靈犀眼中有一瞬間的深思,就算他再如何的文人意氣也明白這世上絕沒有天上掉餡餅的事,他深吸一口氣,準備聽聽夏蘇的條件。
見他點頭,夏蘇眸光忽然變得幽深,默了一默,她的聲音沉暗又鄭重,“我要你……永遠忠於曦朝,永遠忠於……万俟曄。”
夏蘇再次被傳召至中軍大帳之時万俟曄靠在塌邊看書,只着了一件墨色的中衣,雍華的墨色在他肌理分明的身體線條之上流淌,叫人看的心跳加快幾分,他只瞧着手中捧着的兵法古冊,眸光看也不看夏蘇的道,“和顧靈犀說了什麼?”
夏蘇心頭巨震,卻靠着極好的自制力仍是維持面上的平靜,他淡淡擡起頭來,“殿下的意思是……”
万俟曄終於轉過身看她,眉心微鎖,“他現在可是和往常全然不同了,難道不是你開解的他?”
夏蘇心頭一鬆,搖了搖頭,“顧大人狀元之身,哪裡需要屬下開道。”
万俟曄不置可否,隨即轉身將書放在一邊,好整以暇的靠在身後的軟枕之上道,“準備如何醫治本宮?”
治他的法子夏蘇已經在心中默唸了千百次,被他一問幾乎就要脫口而出,可就在出聲的一剎那他卻是止住了,他看向万俟曄,語聲沉暗刻板,“殿下還未答應屬下的要求。”
万俟曄忽然就笑了,他上上下下的看了看夏蘇,無奈的搖了搖頭,“從前有個替本宮治病的人同你一般要求本宮,你和她性子全然不同,卻有一點是一樣的,就是膽大!”
夏蘇垂眸,有些出神的一言不發,万俟曄見此微嘆着搖頭,“好吧,本宮答應你這幾日不管政事,你現在可願爲本宮施藥了?”
夏蘇回過神來,語氣鬆快許多,“屬下自然願意!”
万俟曄點點頭,“很好,去找封毅拿藥——”
夏蘇聞言一愣,隨即有些猶豫的道,“殿下會錯意了,這次不是以藥驅寒。”
万俟曄到不知他還有其他的花樣,不由一問,“那這次是什麼?”
夏蘇定了定神,語氣堅定,“推穴!”
万俟曄愣住,看了看一身戎裝的夏蘇,在想到自己略有所知的“推穴”之法,不知怎地渾身上下都有些難受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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