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寵 凰圖天下065梅林相遇,夜宴好戲
看着來來往往的京中權貴們燦然的笑臉,顧雲曦卻笑不出來,因爲她目之所及之處,正有一人身着黑色狐裘向着她們這邊走來。
万俟宸依舊是一副十分畏寒的模樣,臉色蒼白,薄脣病態的嫣紅,兩隻手抱着一隻紫金小暖爐腳步緩慢卻沉穩的走着,一雙眸子低低斂下去,似乎旁裡的一切都入不了他的眼。
在他身後除了慕言、慕楓之外,少見了跟了兩個婢子,顧雲曦打眼看過去,兩個婢子身穿着月白的明錦雲袖落地裙雙手交叉放在身前,眸子低低的斂着,儀態柔順腳步細碎,再加之帶了風帽的緣故,一時間倒是看不出模樣來。
顧雲曦本來只是隨意的一瞟,忽然卻將目光落在了那兩個婢子的腳上,長長的披風拖在地上,再加上夜色燈火的緣故,若不留心觀察根本看不出兩人穿的鞋子有何不同,然而顧雲曦看事情本就細緻,再加上所處位置的不同自然能看出蹊蹺來,她中午時分纔看到洛青衣做繡活兒,哪種緞面好她自然分的十分清楚。
她的眸光落在万俟宸右後方的女子身上,爲什麼她穿的鞋子用的是離宋暖煙羅,一個婢子,哪裡穿得起貢品?
這般的疑問升起,顧雲曦卻沒有時間一探究竟,她微微回神斂眸跟在公孫墨後面快步進了東宮,再往回看時万俟宸並未走到他們身邊,他早早轉了方向直接走了另一邊的小側門,那一道門似乎只有太子東宮的人才能進。
太子妃身懷龍脈自然是天大的好事,很有可能這個剛剛孕育的小生命將來會成爲大燕的王,因爲如此雖然設宴在東宮,後宮之內的各位娘娘卻都是一個不落的都來了,顧雲曦剛剛走進東宮就遠遠地看到了雅嬪和公孫慈,在她們身邊環繞着後宮的其他主子,顧雲曦卻並不熟識。
尋常活潑開朗的公孫慈今日裡卻有些心不在焉,待看到顧雲曦出現之時眸光一亮,她朝着一邊的雅嬪交代一聲便朝着顧雲曦走了過來,看着小姑娘憤憤的眼神顧雲曦就心知不好,朝着公孫墨無奈一笑迎了上去!
“顧雲曦!你好大的膽子!”
“公主莫急——”
顧雲曦走過去先行一禮,繼而親暱的拉起了公孫慈的手往人少處走,“雲曦知道公主要問什麼,雲曦也知道公主這一次很聰明的什麼都沒有說,不管如何,雲曦先拜謝公主。”
顧雲曦壓低了聲音,面上是極爲和順的笑意,旁裡其他人將目光透過來還以爲這兩人私交甚好在說什麼悄悄話。
公孫慈甩掉顧雲曦的手,見四周無人終於將忍不住,“顧雲曦,你又利用我!那天晚上的弓弩本來就是孫卓的,最後爲什麼到了楊威那裡,當時分明只有你一個人看到我扔了弓弩,只有你一個人看到!”
顧雲曦眸光微沉,終於還是一嘆,“公主說的沒錯,是我,雲曦自認沒有做錯,只是公主小小年紀雲曦不該將您牽連進來,宮闈深深,有太多的東西公主現在還不明白,雲曦並非想至公主與危險之地……”
似乎任何解釋都顯得蒼白,顧雲曦看着公孫慈恨恨的眸子微微一福,“雲曦心知公主不會原諒雲曦,既然如此那晚之事就此揭過,從今往後雲曦定然不會使公主爲難,請公主放心。”
公孫慈瞪顧雲曦一眼,“像你這般陰險毒辣之人,本公主不願與你在一起,本公主也不會給你機會!”
小姑娘氣呼呼的回到雅嬪的身邊,雅嬪對她輕輕一笑以作安撫,之後將眸光深邃的望了過來,如果對於旁人顧雲曦可以理直氣壯的用那些黑暗的手段,但是對於這位從容淡泊的母親,顧雲曦只會從內心覺得歉疚。
她有一雙能使顧雲曦寧靜心緒的眼睛,並非什麼都看不懂看不透,她只是看透了不願說而已,或許是見得多了,或許從來不想沾染那些髒污,她孑然一身,在這深宮之中不羨榮華不求富貴的守護她的女兒,只求母女安好,便足以。
顧雲曦輕輕福了一福,雅嬪眸中似有嘆然的將公孫慈攬到自己身邊,而後告別了一衆奼紫嫣紅花枝招展的后妃們,獨獨尋了個安靜的位子坐了下來,看着那相互依偎在一起的背影,顧雲曦只覺得那樣的母女倆誰會忍心再去打擾呢,只能嘴角一勾默默走開。
這次的宮宴是在一個巨大的花廳,花廳的房頂是用流光溢彩的寶石鋪就而成,在燈火的映襯之下璀璨生姿,足見東宮的奢華貴氣,因爲正主兒還沒有來,所有入廳的客人都隨意的相互寒暄着,遠遠看着公孫墨在和幾個她不熟悉的朝臣說着什麼,顧雲曦不方便過去只好沿着花廳左邊的小門走了出去。
冬夜的月亮總是清泠孤冷,懸懸的掛在如墨的天邊,顧雲曦深吸一口氣,只覺得一股子沁人的冷香讓她覺得有幾分熟悉,順着一條鋪滿石子的小道往宮閣深處走,沒走多久便看到一片凌霜傲雪的寒梅。
顧雲曦實在沒有想到太子東宮還有這樣的地方,從前住在梅園的時候那裡確實有幾樹寒梅,卻如何比得上此時這裡的繁盛景象,顧雲曦心中一動便直直走到了那梅園裡,一朵朵嫣紅的花骨朵兒傲立枝頭,竟讓顧雲曦看的癡了。
万俟宸沒有想到會在這裡見到顧雲曦,她微微仰頭看着眼前一樹火紅的梅枝,未施脂粉的側臉清瘦白皙,晶瑩的耳垂上沒有佩戴任何飾物,披風的帶子不知何時鬆了,此刻露出修長的脖頸,如瀑的墨發乖乖的垂在她身後,寒風一來便輕輕搖曳。
她伸出一隻手來,將高高在上的梅枝拉下來放在鼻端,雙眸微閉淺吸一口氣,抿着嘴角瞬時便揚了起來,万俟宸眸光微動,第一次覺得這梅香竟是如此好聞。
彷彿有感應一般的,顧雲曦猛然轉頭,看着不遠處站着的黑裘男子,她揚起的嘴角沉了下去,手下意識的將梅枝一放,枝頭上的梅朵兒經不住這般一彈,瞬時簌簌掉下幾朵,顧雲曦傾身一福,“楚殿下。”
淡淡的月輝落在她的肩頭,再加上她低眉斂目的樣子,竟是前所未有的溫婉,万俟宸微微頷首,“顧姑娘請起。”
顧雲曦站起身來,看着四下無人攏在身前的雙手微微一緊,“自從嘉陵山大獵之後還沒什麼機會與殿下說話,殿下當日出手相助爲王爺解圍,雲曦真是不甚感激。”
万俟宸微微皺眉,那件事似乎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她也的確還沒有向他致謝,只是她的話說的不對,“既是幫王爺解圍,何必由姑娘來致謝。”
一句話出似有不妥,万俟宸眉頭一皺,“王爺已經着人送來上好的龍涎香金絲碳,姑娘再不必將此事放在心上。”
顧雲曦聽着那龍涎香金絲碳幾字點點頭,這下又有些遲疑,“此外,大獵時多虧無憂一路相護,雲曦纔可替王爺拿到那雪蓮花,不知,無憂現在可好——”
顧雲曦極少如此猶豫不決,万俟宸眸光微斂,“他很好。”
顧雲曦點點頭,繼而眉頭一皺,“先請殿下恕罪,雲曦想知道,無憂是您的護衛嗎?”
万俟宸一怔,嫣紅的薄脣微微一抿,“不是。”
顧雲曦眉頭一皺,“那他——”
万俟宸凝眸不語,顧雲曦聽着花廳方向傳來的聲音卻有些着急等不住他的回答了,她微微上前兩步,“殿下可能告訴雲曦,無憂現在在何處?”
“顧姑娘找他做什麼?”
顧雲曦秀眉一挑,“想必無憂現在一定在往南走的路上,我只是要提醒殿下,洛蕭的事情已經交給了神蹤府,他們的神通廣大想必您也知道,如果您不想讓無憂性命有礙,抑或是還想維持您和王爺以及大燕之間的平靜的話,最好還是讓他不要插手洛蕭的事。”
万俟宸聽着顧雲曦的話皺着眉不知在想什麼,他伸出手拉拉身上的裘衣,卻是沒有注意到手中的紫金暖爐,眼看着暖爐一斜馬上就要掉,電光火石間顧雲曦傾身一扶,“小心!”
小爐終於還是沒有掉下地,万俟宸回神,道一句“多謝”收回另一隻手重新抱好,顧雲曦退後一步,眸光從万俟宸收回來的那隻手上掠過之時卻是一滯,在他的手背上,有幾道細白的傷痕看起來竟是十分熟悉。
万俟宸不經意的將手重新收回袖子裡,對着顧雲曦點點頭,“以姑娘如今的立場還能來提醒万俟此事,真是不甚感激。”
顧雲曦眉頭一勾,“現如今此事並無損我主君利益,至於殿下您真正的用心,如果以後雲曦發現您對王爺早是居心叵測,雲曦自然不會姑息。”
万俟宸眸光一亮看着顧雲曦,好像在說這纔是他認識的顧雲曦,“姑娘的話万俟收到了,花廳的夜宴要開始了,姑娘先請——”
寒風又起,梅林之中冷香襲人,顧雲曦明白他的意思,當即轉身往回走,然而就在她轉身的一剎她卻是眉頭狠命的一皺,万俟宸見她欲走不走,不禁又問,“姑娘還有事?”
顧雲曦的眸光從他手中的暖爐上掠過,“殿下的暖爐裡燒的是什麼?”
“正是王爺讓人從宮中給我送來的南越貢品龍涎香金絲碳。”万俟宸不知所以的看一眼自己手中的小爐,微微一頓,“怎麼,有什麼問題嗎?”
顧雲曦眸色一沉,微微搖頭,“不,雲曦只覺得這味道有些奇怪。”
万俟宸眸中閃過一層暗色,嘴角冷冷一勾,“是嗎,万俟這十年來已經聞習慣了,倒不覺得有什麼奇怪的。”
顧雲曦微微一怔再無話,點點頭便往梅林之外走去,万俟宸深重的目光隨着她的步子一步步漸行漸遠,只覺得這個冬日裡竟是比往日更寒了幾分,他低頭拂過着紫金爐凸起的花紋,那裡已經被他時時拿在手中磨得光亮,十年爲質,十年的金絲碳,這一切,他早就習慣了。
“殿下。”
忽然又起的聲音讓万俟宸有一絲意外,他擡頭,只見顧雲曦本已走到了梅林邊上,此刻卻停住腳步轉過了身。
她如墨的眸子裡一片晶亮,好似融進了天邊的月華一般似水琉璃,她直直注視着他的眸子,“金絲碳自然好,若是和龍涎香一同用難免的味道太濃了些,殿下不妨試試百姓家中最常用的沉水香,味道清冽淡雅,更有安神靜氣之效,想來對殿下的病也有些助益。”
万俟宸深淵一般的眸子越發的幽暗,好似一個漩渦一般讓顧雲曦心神淪落難以出離,這一刻顧雲曦忽然恍然,對面的這個男人,他知道,他竟是知道的!
龍涎香和金絲碳同用本是至尊至榮之人才用得起的,給他一個質子看上去乃是無上的奢享,更是燕帝對他特有的寵愛,可是誰又知道,這龍涎香已經不是大燕皇宮之中的貴胄之香了,那細細綿綿的香味之中含着絲絲密密的蛇姜花毒,只要是那香味飄散的地方,便無人能逃過。
而那下毒之人的手段也極是高超,每一次的分量極少極少,好比一種無色無味的慢性毒藥,一點一點的蠶食你的元氣,一份一份的減緩你心臟的跳動,直到有一日,你無聲無息的死去,這個世上便再也沒有你的存在。
前世的她生於蒼墨高原,在那常年冰雪覆蓋的地方生有許多尋常地方沒有的草藥,她少時有很長一段時間以識藥爲樂,可最終也只是只懂藥不懂醫。
顧雲曦眸光皺緊,他竟然明明知道還用了這金絲碳十年!
難怪他咯血,難怪他病弱至此,從他以楚國皇子的身份踏上大燕的那一刻起,燕國皇帝就沒有打算讓他活着離開,在他能鮮衣怒馬最好的十年時間中,讓他無聲無息的患病,衰弱,而後極爲正常的死去,這般陰狠毒辣的手段——
有太多的情緒從顧雲曦的眸子裡閃過,哀莫大於心死的悲涼沁上她的心頭,他本就從天之驕子一朝跌落到萬人踐踏,他又是如何在明知沒有盡頭的黑暗之中強自硬撐了十年?
恍若一眼萬年,万俟宸看的懂那一雙染了月華的眼睛,他雙手微微顫抖的緊握着手中的暖爐,紫金邊緣在他的手指刻下幾欲見血的痕跡,他的眸子深幽四海,又好似有蟄伏已久的猛獸蠢蠢欲動快要破空而出。
良久,万俟宸微微低頭,再擡眸時又恢復如初,他還是那個不形於色深沉冷漠的病秧子,他嘴角一勾,“多謝顧姑娘,沉水香固然好,可是龍涎香万俟已經用習慣了,若是換了別的一時間只怕不能習慣。”
顧雲曦聽着這話心中抽緊,她嘴角一抿斂盡所有的情緒,而後果決利落的轉身離去,步伐快的好似身後有什麼洪水猛獸一般。
夜涼如水,万俟宸看着那茫茫的夜色深深一嘆,遠處的燈火通明之處已經是熱鬧的緊,他漆黑的眸子一寒,今夜,還有好戲等着他看,微微定了定神,万俟宸沒有遲疑的抱着手中紫金暖爐跟了上去。
顧雲曦再次回到花廳的時候裡面的人比之前更多了些,她找到公孫墨所在的方向,而公孫墨看到她回來了面色也有一鬆之勢,“去哪裡了?”
顧雲曦一笑,落座在公孫墨身邊的位子,“剛纔看到王爺和幾位大人聊天,我便去外面透了透氣。”
公孫墨點點頭,眼見着她的披風鬆了,當即擡手幫她繫好,一邊道,“時辰差不多了,只怕是要開始了。”話音剛落,公孫墨便看到万俟宸從花廳的小門走了進來,他看一眼身邊的女子,眸中劃過一道不爲人知的情緒。
顧雲曦肩膀微微有些僵硬,退也不是進也不是,只得定在那裡,這一來倒也沒有發現他的異樣,趁着還沒有開始,她眸光四周一掃,卻見万俟宸正走向一處角落裡。
不消多時便有宮樂聲起,一行人衣衫華貴前呼後擁的相攜而來。
這是顧雲曦第二次見到孫婉,這位在後宮之中執掌大權的皇后比顧雲曦想象之中的要沉靜低調得多,並且人如其名看起來雍容之中含着溫婉,自有幾分皇后的氣度,今日許是因爲太子妃有孕實在事關重大她纔出席,只見一身正紅宮裝的她當先而出,身後跟着太子公孫長卿和太子妃趙琅華。
素有傳聞公孫長卿喜歡的是風塵女子婠婠,連大婚之日都要將其接進宮來,可婠婠姑娘進來消息全無,今日公孫長卿出來時竟是拉着趙琅華的手的,顧雲曦嘴角一挑,那趙琅華不管怎麼說都是一位美人,並且雍容大度,即使是太子常常對其百般冷落她也沒有一句怨言。
這樣的女子,即便是在鐵石心腸的男子都能被其軟化幾分的吧,更何況現在還有了孩子,而那位婠婠,本就與公孫長卿雲泥之別,只要公孫長卿稍稍無情一點,她的下場也是可想而知了。
“拜見皇后娘娘千千歲。”
“拜見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
齊齊行過禮之後,孫婉朝着衆臣揮揮手,一邊拉了太子和太子妃落座在她兩側,“衆位妹妹,衆位卿家請起。”
待孫婉落座,這一場夜宴便是開始了,美酒佳餚,美人歌舞,趁着這良辰美景孫婉的情緒也十分的好,她眸光慈愛的看着趙琅華徐徐開口,“太子妃不遠千里嫁到我大燕本就是普天同慶之事,今日又懷了我大燕皇脈,眼見得大燕後繼有人,本宮真是欣喜萬分,來人——”
話音一落便有一行後宮婢子徐徐走了上來,她們每人手中都捧着一個托盤,盤子裡自然是各式各樣的珍寶,孫婉看都不看那盤子一眼,“這些珍玩都是長卿喜歡的,往日裡他纏着我問我要我都沒有給,今日全部送給郎華。”
趙琅華面色帶喜,聞言起身謝禮,“拜謝母后。”
孫婉連忙將她扶起,“都是有身子的人了,往後這些禮數都免了,現在全天下都知道你懷了我大燕的皇脈,有皇脈在身便是千金的人物,往後這東宮上下都要小心打點,萬萬不敢讓太子妃有什麼閃失,傷了皇脈本宮就唯你們是問!”
旁裡的東宮侍從們聞言連忙跪倒一片稱是,孫婉滿意的笑笑,“太子妃現如今身懷龍脈不過一月,正是最危險的時候,稍後本宮就會安排些人來東宮親自侍候她,保證太子妃順利生產。”
話音剛剛落下,一個站在旁側的女官走到了皇后近前,她徐徐跪倒,“啓稟皇后娘娘,奴婢乃是淑妃娘娘宮裡的女侍,我們娘娘知道太子妃娘娘壞了龍脈,特地準備了禮品來恭賀皇后娘娘和太子妃娘娘,只是她昨日偶感風寒,怕今日來了惹得太子妃娘娘不好,便叫奴婢代爲送來,還請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恕罪。”
孫婉看趙琅華一眼,眉眼之中閃過一絲淡淡笑意,“起來吧,淑妃有這份心意已是不錯了,身子抱恙就好生養病吧,回去告訴你家娘娘,她的心意太子妃收下了。”
簫玉瑾幾日前還是好好的,怎麼會忽然生了病,顧雲曦眼瞧着孫婉面色如常,眸子裡的喜色卻減了幾分,免不得多想幾分。
有了這淑妃做示範,其他的今日到場的沒到場的後宮娘娘都是一順兒送禮,趙琅華笑得臉都僵了,一個個的感謝完畢之後這宴會便也進行到了高氵朝,孫婉拍拍趙琅華的手,“妹妹們的禮物真是費心了,太子妃也是喜歡的緊,今兒皇上有政務在身不便前來,不過這禮物卻是不會少的,來人——”
宴會一開始就有人在議論今日爲何皇上沒有什麼表示,現如今孫婉這樣一說衆人莫不是伸長了脖子期待着這禮物究竟是什麼,只見一人黑衣墨袍而來,那是內宮太監首領才穿的宮服,竟然是大太監福安!
此刻福安手中有一道明黃的聖旨,他向着孫婉行的一禮,待太子與諸人跪下便徐徐的打開了聖旨唸了出來,“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喜聞太子妃身懷龍脈,朕心甚慰,皇孫雖然還未誕下,卻定是太子長卿之長子,朕在此封賞未出世皇長孫,若爲女,賜毓秀名,封號淑寧公主,若爲男,賜澤耀名,封號齊王,欽賜!”
福安亦是一臉笑意,“恭喜太子妃娘娘,小皇孫還未出世已經是親王了,還請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接旨!”
公孫長卿面帶喜色,當先扶起身旁的趙琅華,二人正要上前一步接旨之時花廳門口卻傳來一聲厲喝!
“慢着!”
衆人無不色變,此刻是皇家宴會,又有皇后和太子以及太子妃在場,到底是誰敢如此大膽?順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此刻站在花廳門口的是一個一身白衣的女子,女子眉目清麗,身披白色的披風,亭亭玉立的站在門口,眸光卻是悽然的落在了公孫長卿的身上。
衆人不知所以的看着那女子,再看看公孫長卿,實在不知道這是發生了什麼事,顧雲曦在公孫墨的身邊,離的主位極近,此刻看着公孫長卿猛的眸光大變,切切的從口中溢出兩個字,“婠婠——”
孫婉早就在婠婠出現的時候捏緊了雙拳,此刻看到公孫長卿瞬間變了的面色猛的一拍桌案,“這是哪個宮裡的下人不知規矩,來人,將此女拉下去!”
衆人早就驚呆了,趙琅華自覺公孫長卿瞬間放開了自己的手,她面色一變呆呆的看着前一刻還摟着自己的人已經面色大變的向着門口快要被拉走的人奔了過去!
“太子殿下!”
婠婠嬌呼一聲,然而皇后的命令有誰敢違抗,站在邊上的侍衛當即上前要將婠婠拉走,身形纖瘦的姑娘哪裡抵得住侍衛的力氣,當即便被鎖住了肩膀。
“放開她!”
公孫長卿雙眸漸紅,一聲令下侍衛們嚇得馬上又放開了手,婠婠跌倒在地,一雙眸子含着淚水看着公孫長卿,“太子殿下,婠婠來了——”
“婠婠!”
公孫長卿撲過去將婠婠摟在懷中,上下檢查她有沒有受傷,而後將她小心翼翼的扶了起來,兩邊的侍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終還是退了下去。
“混賬!”
孫婉已經是氣不可遏,顧雲曦挑眉,這位皇后靜時溫婉柔順,氣急之時也可雷霆萬鈞,她此刻看着公孫長卿的行爲身子直髮抖,而地下不知所謂的重臣們也是明白了,這位就是傳聞中讓太子殿下鍾情的婠婠姑娘!
變故來的極快,太子妃面色蒼白幾欲站立不住,孫婉嚇得趕忙讓人將其扶住,這一邊將極爲毒辣的目光落在了婠婠的身上,“來人,把這個迷惑太子殿下的妖女拉下去!”
公孫長卿當即擋在婠婠的身前,看着四面蠢蠢欲動的侍衛們面色森寒,“不準!你們誰敢!”
孫婉眸光一厲看着公孫長卿,“長卿,你要違逆母后嗎?”
公孫長卿看看懷裡的女子,再看看孫婉的臉色,終於拉着婠婠跪了下來,“母后,兒臣求您。”
孫婉眸光分毫不鬆動,“休想!”
這一個皇后一個太子外加兩個女人瞬時將喜氣騰騰的宴會變成了一場十分好看的大戲,顧雲曦細緻的打量着那個在太子懷中顫抖不已的女子,終於,眸光鎖定在了她的鞋子上面,顧雲曦嘴角一抿,將眸光投向坐在角落裡的万俟宸。
此時的万俟宸卻是面無表情的看着場中的一切,表情淡薄的好似一個局外人看着一場和他沒有半點關係的好戲。
顧雲曦不得不在心中暗歎一聲,本來屬於太子崛起的最好時機,終將因爲這個忽然出現的女子急轉直下,顧雲曦皺眉,可是,一個風塵女子是憑什麼這麼堂而皇之的闖到東宮的宴會大廳裡的呢?
皇后眸光凌厲,直接看向站在邊上的東宮侍衛官,“你,把這個妖女給本宮帶走!”
侍衛官本來是聽命與太子的,此刻卻是當即執行了皇后的話,公孫長卿面色大變,“陳傲,你要做什麼,本太子不准你動她!”
陳傲看着擋在自己身前的公孫長卿微微斂眸,“太子殿下,對不起!皇后娘娘的命令屬下不得不遵從!”
身手極好的侍衛官三兩下就將太子十分安全的揮開,而後加上其他人的幫助,終於沒有阻攔的到了婠婠的身邊,一身白衣的女子沒有了太子的護衛本是懼怕不已,此刻看着自己離得危險越來越近面色倒是平靜了,她眸光灼灼的看着陳傲,“你不能動我!”
陳傲絲毫沒有將這個弱女子的話放在心上,正當他擡手去抓婠婠的肩膀之時,婠婠卻是猛的朝地上一跪,“皇后娘娘,婠婠已經懷了太子殿下的骨肉,您可忍心看着大燕的龍脈有損?”
此話一出,衆臣當即議論四起,站在主位上的孫婉整個人一愣,當即像是泄了氣的娃娃一般跌坐了下去,而太子妃趙琅華則是眸光含愁的看一眼面色由悲轉喜的太子,整個人顫抖的不成樣子。
顧雲曦眸光一亮,原來是因爲如此!
她嘴角一勾,這齣戲,更好看了!
忽然爆出來的消息讓羣臣驚訝不已,公孫長卿重新會開陳傲等人將婠婠擁在了懷裡,坐在主位上的孫婉看着下面的兩人,眸光再次一冷,“你這個大逆不道之女,你本是風塵女子,不知和誰有了一個孽種,此時竟然敢冒充皇家血脈!本宮今日不將你處置了便是對不起大燕的列祖列宗,陳傲,將她給我拿下!”
看着冷血無情的孫婉,公孫長卿眸光絕望,“母后,是兒臣的骨肉,婠婠一直潔身自好,遇到兒臣的時候仍然冰清玉潔,母后,您要殺了您的親皇孫麼?”
公孫長卿句句帶淚,一邊的婠婠弱弱的倚在太子的懷裡,早已哭得撕心裂肺,“皇后娘娘,婠婠身上的身孕只有兩月,兩月之前婠婠唯一見過的男子便是太子殿下……”
“之後是您,是您將婠婠軟禁了起來直到現在,這期間婠婠可能見到別人?皇后娘娘,求求您成全婠婠,婠婠不求名分只求爲太子殿下將這個孩子生下來……”
顧雲曦挑眉,原來還有這麼個緣故,她眉頭一緊,婠婠懷孕明顯比太子妃要早,剛纔那聖旨之上說的是立皇長子爲王,如果婠婠的孩子早出生……顧雲曦搖搖頭,婠婠剛纔並沒有說這一點,若是說了,只怕一切就沒這麼容易了。
孫婉的面色微白,下面的羣臣聞言更是各色各樣的眸光都向着皇后投了過去,顧雲曦轉身看公孫墨,“王爺,今日這齣戲您可知道?”
公孫墨搖搖頭,眸光忽然一變,“你的意思是——”
顧雲曦嘴角一抿,“婠婠來的恰到好處,早一點晚一點都不行,而且今日這個場合,你認爲她無人相助能進來嗎?”
這些公孫墨自然也想到了,他眸光一凜,“所以你覺得是誰呢?”
顧雲曦看看角落裡的人,眸色之中閃過一絲猶豫,“能在這東宮之中帶個大活人進來的,只怕只有他能做了,王爺,我們不妨看看太子如何收場!”
公孫墨沉眸看一眼角落裡的万俟宸,這邊孫婉卻是不依不饒,一口咬定婠婠肚子裡的並非龍脈,公孫長卿苦苦哀求,婠婠也成了個淚人兒,趙琅華一直在旁邊默默看着這一幕,此刻上前一步,“母后。”
孫婉眸光心疼的看着趙琅華,“郎華,你沒事吧?”
趙琅華看一眼堂中的二人,緩緩地朝着孫婉跪了下來,“母后,兒臣也相信婠婠姑娘肚子裡的肯定是太子殿下的骨肉,正如殿下所說的,那是您的親皇孫呢,您剛纔才說了皇脈對於大燕來說十分重要,怎麼可輕易的枉殺,母后,兒臣代替殿下和婠婠姑娘求您,就成全他們吧。”
孫婉眸色裡滿是掙扎,“可是——”
趙琅華眸中含淚,“母后是覺得婠婠姑娘出身低下配不上太子殿下嗎?”
孫婉欲言又止,而這廂趙琅華卻是根本不給她機會說話,“既然如此,郎華願意和婠婠姑娘結爲異性姐妹,明日我便修書一封回大梁,求父皇給婠婠姑娘一個郡主的位份,這樣母后您可滿意?”
孫婉聞言大驚,這廂底下的人聽到趙琅華這般說已是唏噓不已,而公孫長卿早就眸光歉疚的看着趙琅華,似乎也是動容不已。
底下的議論聲漸起,趙琅華微微定神低聲在孫婉近前道,“母后,太子殿下喜歡婠婠,與其逆了他的意,不妨成全他,再說現在殿下的骨肉最爲重要,若是在這般鬧下去不好收場,父皇知道了太子便十分危險了。”
任憑孫婉在大燕後宮浸淫多年,此刻也不得感嘆這位琅華公主的心思與肚量,她拉着趙琅華的手將其扶起,眸光看下面的兩人一眼,輕咳兩聲,“既然是郎華公主的義妹,又懷了太子的骨肉,本宮就暫且成全你們,其他的事,稍後再行決定。”
公孫長卿面色大喜,感激的看趙琅華一眼,拉着婠婠一起給皇后行禮,這廂衆臣都還在飲宴,這般皇家之醜露出卻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孫婉縱然心中氣極,卻也知道今晚的鬧騰最多隻能到此處了,至於接下來如何,便是她私下來解決的了。
孫婉冠冕堂皇的話響起來的時候顧雲曦眉頭一皺,她沒有想到今日的局就這般被破解了,她看向角落裡的万俟宸,他看着自己一手主導的局面被解開,仍然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
與此同時,顧雲曦開始認真的打量太子妃趙琅華來,這個女人此前本就很少在衆人面前露面,絕無僅有的幾面顧雲曦都覺得她只是一個有氣質的鄰國公主而已,雖然料想得到在深宮之中長大的必然有自己的心智與手段,她卻沒想到她竟是如此的厲害,本是註定的一場屬於太子和皇后的敗局,卻因爲她的心胸寬廣峰迴路轉了。
修書去大梁給一個太子喜歡的風塵女子要位份?
顧雲曦嘴角勾起,一個養尊處優的公主爲何要做到這樣的忍氣吞聲?要麼她愛極了太子,肯爲他犧牲一切,要麼她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顧雲曦看着此時被人攙扶着下去的婠婠,走到趙琅華身邊致謝的公孫長卿,還有一邊面色已經恢復如常卻不知道再打什麼注意的孫婉,她心中斷定,趙琅華所爲的,一定不是第一條。
宴會在此在大家的極力粉飾之下照常進行,孫婉似乎有些着急處理剛纔剩下的殘局,沒一會兒便聲稱自己累了下去歇息了,太子妃和太子自然也要當即跟上,所以今晚用來慶祝太子妃懷孕的喜宴就在這一堂二女爭夫的鬧劇之下熱鬧完畢,最終竟是一個完美落幕的喜劇。
顧雲曦走出東宮的時候還在想剛纔的場面,越想越覺得那位太子妃及其有手段,這廂上了公孫墨的馬車,顧雲曦不禁開口問起公孫墨,“王爺,這位太子妃到底是什麼背景,今日裡若不是她力挽狂瀾,太子的結局可想而知了!”
公孫墨點點頭,“是啊,連她都如此大度的接納了婠婠,還爲其爭一個名分,父皇和皇后就算再怎麼反對這一次也要偃旗息鼓了。”
微微一頓,公孫墨的眸子一暗,“至於她的背景,不過是一個鄰國公主而已,你不必多想,本王會料理好這一邊的,倒是那個婠婠,我們要注意些。”
顧雲曦有些不懂,爲什麼婠婠比一個太子妃更需要重視,然而此時的公孫墨似乎不想多說,她自然也就不多問了,馬車滾滾前行,她掀開車簾往外一看,竟然不是往丞相府去的路,再一看更不是往德王府的路,她轉過身來問公孫墨,“王爺,我們這是要去哪裡——”
公孫墨眸光一沉,“去楚殿下的府上。”
顧雲曦一怔,一股子怪異的感覺升起,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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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這章梅林那一段寫的我好生卡,兩人的心理什麼的可能沒啥效果,請原諒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