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過了一個月後,秦若愚身上的傷,也好得差不多了,除了腹部的傷口,身上大大小小的傷,除了傷口略深的,其他都已經結痂、退痂……
傷好了,不大疼了,人也就坐不住了。
草屋外欄杆下綁着的驢子悠閒地吃着乾草,而秦若愚卻是捏着門框看着外面——他倒是想過跳窗而出,可奈何這窗戶雖然可以打開,可上門卻又木柵欄——彷彿就是爲了防止屋裡面的人出來一樣,再一把門關上,就彷彿一座監獄一樣。
那驢子看着眼神哀怨的秦若愚,抖了抖耳朵,又叫喚了一聲,繼續低頭吃着草料……
“真是羨慕你啊……”秦若愚看着那悠閒的驢子這樣羨慕着。
“你羨慕它什麼?是羨慕它有乾草吃還是羨慕它嘴上安着蹶子?”少女推門而入,手上還是好不意外地拿着一盤烤兔肉。
雖然香氣撲鼻,雖然肉滑味美,可連吃一個月,也是無論如何都讓人愛不起來了。
如今的秦若愚,可是一見到兔肉就想吐了。
“喂,我可不可以不吃兔肉了。”雖然受過對方救命之恩,可秦若愚卻仍舊稱呼對方爲喂,毫不客氣。
“自然可以。”那少女將兔肉拿走,又把門關上了。
……
餓了一天一夜之後,秦若愚便也不得不服軟了,只是他怎麼叫,也不見對方迴應。
“大小姐,姑奶奶……你在不在,我餓了,可否將那烤兔肉拿來……”雖然這句話叫了許久,卻不見迴應。
第二天一早醒來的時候,便發現牀頭擺着一盤兔肉——冷的——顯然是昨天剩下的。
雖然是憤憤,可秦若愚也不是傻子,自然把那盤冷兔肉吃了下去,雖是已經冷了,雖然放了一天,可那味道,卻依舊還是不錯的。
“那丫頭雖然兇了一點,可廚藝倒還算是精湛。”他這樣想着。能入大赤前太子口的食物,豈能只用“算是精湛”這幾個字海涵呢。
再是幾天,等到秦若愚能走能跑了,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搶了少女的早飯……
雖然這樣做又失他大赤太子風範,可吃了一月多的烤肉,如今就算是給他吃一碗青草,他也是津津有味的,又何況擺在眼前的,是一碗白白嫩嫩,又水汪汪的白粥啊。
還未等少女開口,秦若愚便彷彿喝水一樣,將那碗粥三下五除二地喝下了肚子。
那粥散發這一股奇異的香味,像是藥香,卻又彷彿不是。秦若愚乃是大赤前太子,所品嚐美食無數,卻從未嘗過這樣美味而奇妙的粥食。
等到他一碗下肚,想要問少女要第二碗的時候,卻發現少女一臉惶恐地看着他。
秦若愚覺得奇怪,想問些什麼,可一開口,噴出的,卻是一口熱血。大口大口地血液從嘴裡溢了出來,流在還沾着粥漬的碗裡……
少女的神情,從惶恐到慌張,從慌張到擔憂,從擔憂到冷靜,狠狠地讓秦若愚喝了一碗冷水之後,便是將人倒吊起來,等着胃裡的東西流出來……
胃裡的白色液體與嘴裡的紅色液體混合着流出來……秦若愚先是覺得肚子漲漲的,而後便是疼,到最後灌下那一大碗水之後,只覺得肚子又漲又疼,而當肚子裡的東西都吐乾淨後,這又漲又疼,卻從肚子轉移到了四肢百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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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給我吃了什麼……”秦若愚有氣無力地問道,一開口,便是幾滴血液流出,弄得他臉上一陣污穢。
想來與自己不對盤的少女,卻是一臉擔憂地看着他,臉上,滿是淚痕……
就在那一瞬間,什麼埋怨的話,都說不出口了。
——也是我不好,爲什麼偏要去搶她的食物呢?秦若愚這樣問着自己。
——真是自作自受啊。他又這樣想道。
而後,便是無邊的黑暗再次侵襲。
……
……
再醒來的時候,是一個曼妙的傍晚,少女坐在牀頭擔憂地看着他,見他醒了,趕忙餵了些水給對方。
“你怎麼樣?”少女問道。
“餓……”是的,餓。這是他醒來之後說的第一個字,也是最直觀的感受。他已經不吃不喝躺了三天了,如何能不餓呢……
“這裡是善毒谷。”少女這樣說道。
善毒谷……秦若愚在腦子裡面搜索着這個名詞。
據說是在東鐵國金城附近的一個小山谷,雖然風景宜人、四季如春,卻是個暗藏殺意的地方。善毒谷裡,無論是鳥獸蟲魚,還是草木樹苔,每一樣,都是有毒的,且越是看起來無毒的東西,卻更是劇毒無比。
“我是善毒谷的住民,一直都住在這裡,本來這裡是個村落,只可惜別人都受不了這個的閉塞,漸漸都搬去了金城——可我喜歡這裡。善毒谷的住民已經習慣了這裡的毒,所以我無論吃什麼,都是沒關係的。可你不一樣……”少女說道。
秦若愚明白了,少女吃的粥食,炒菜,都是在善毒谷裡種出來的,每一樣都有劇毒,少女吃着沒什麼事情,可自己並非善毒谷裡的人,吃了之後,自然該是中毒了。
——沒想到少女一番好意,可自己卻是如此誤解她……而秦若愚也知道了,爲什麼這個山谷門戶大開,卻未見一個刺客追來,乃是因爲此地遍地毒物,無法進入而已……
突然,他想到一件事情……“那我吃的兔子……”
是了,既然善毒谷裡遍地毒物,那他吃的兔子又是哪裡來的?
“這裡四下無人,我便養了一窩兔子,權作陪伴,因是從外面抓來的,所以吃不得善毒谷裡的草料,我便常常帶着驢子去外面馱些草料回來。”少女這般說道,見秦若愚臉上悲傷,她又是加上一句,“你放心,他們是無毒的。”
秦若愚此時悲傷的,自然不是這個。
他竟吃掉了少女的玩伴,還如此誤解對方……
想到這裡,他真是恨不得找個地縫鑽下去。也是這一刻,他在心中暗下決心,無論如何,都會還少女一份恩情。
……
而幾年後的今天,他又是遇到了這樣的境地。
餓……
只是這時沒有兔子,也沒有白粥……只有那時候的那個少女,還陪在自己身邊,這……不就夠了嗎……
也不知走了多久,秦若愚覺得自己快要死的時候,卻看到雪地遠處炊煙裊裊,竟是又一戶人家。
“凝心,凝心……看哪裡……”他欣喜地叫着對方的名字,卻發現對方已經是迷迷糊糊,只遵循着本能軟軟地往前走着。
那戶人家也不是什麼富戶,只是普通農民而已。
見有人從雪地裡來,倒也不避諱什麼,這家農戶裡住着一對六十多歲的夫婦。老婦人見他們兩個來,便是讓人安排到了火爐旁邊。
“這麼大的雪,快進來坐坐。”將秦若愚與鐵凝心身上的雪撣乾淨後,將人身上的溼棉衣剝下,裹上厚厚的毯子。
兩人抖着身子,顫顫巍巍地坐下,接過那老婦手中的杯子,喝了一口熱水之後,纔算是終於活了過來。
秦若愚掏出一些散碎銀子給那老婦:“可否請你爲我們準備些食物?”
他又回頭看了看鐵凝心——她一向最是怕人,又經過那樣的事情,想來更是不耐冷了,又是補充道:“軟糯一些最好。”
摸了摸鐵凝心的頭,果然對方額頭微微有些熱度。
“我沒事的。”鐵凝心這樣對秦若愚說道,只是她此時臉色蒼白,嘴脣毫無血色,人也有些迷迷糊糊的,說出這樣的話來毫無說服力。
不多時,那老婦就把食物端上來了。此時大雪封路,也沒什麼好食材,唯有一些梅乾菜,自己做的豆腐,和一點花生醬而已。再配上一碗燒的稠稠的粥,便算是大雪天裡最美好的時刻了。
將粥食拿到鐵凝心身邊,只可惜對方此時手軟的很,雖是那的穩粥,卻是無論如何也捏不住筷子。
秦若愚便是放下身段,一邊替鐵凝心夾着小菜,一邊替她喂着粥食。
“這肉……真好吃……”迷迷糊糊間,鐵凝心突然開口這樣說道,可這眼前三個素菜,卻哪有一點葷腥。
倒是那老婦人聽後,卻是笑了一笑,說道:“是啊,豆腐和花生一起吃,可以吃到肉的味道。”
(關於易牙:可能有人不知道易牙是什麼,易牙是一位春秋時期的廚子,是傳說中的廚神,廚藝出神入化,可卻是一位我極其不喜歡的人物,他爲了討好自己的主公齊恆公,便烹調了自己的孩子給自己的主公吃,齊恆公知道他將自己的孩子煮來給自己吃,便很是感動,覺得他愛自己勝過愛自己的孩子,於是更加新任這個人,這人雖不是好人,卻很得齊恆公新任。這裡點住易牙這個人,也是爲了聯繫上文裡面那位侍人說要弄個嬰兒給秦若愚吃。我發現有很多盜文網站並不盜取“給讀者的話”所以才寫在這裡。我感謝每一個看我文章的人,可我更希望你們能來支持正版,謝謝。)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