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洲中的紅果子,可謂是一味極好的解渴佳品了。其色豔麗,其味甜蜜,其香撲鼻,可謂是這沙漠之中難得長出來的好東西。
——只是生長的時間太短了。
恰好是這個時候,那大漢給他們下毒,而這大漢身上,又未帶解藥,而要解這樣多人的毒性,自然不會是空手而來的,而這綠洲之中,此時卻是紅果燦爛的季節——難道這一切,只是偶然嗎?
瑋鐵口中向靖榕複述的毒性,還有血液裡面所散發的味道,倒是讓靖榕想起年幼之時陸廉貞給她看的一本醫書裡面所寫的一味,名叫青毒的毒藥,此毒服下之後,先是肚中疼痛難忍,再是全身痠軟無力,血液之中散發出一股青草香氣,故名爲青毒。
而這解藥,卻是一味名爲橙果的東西。這紅果子與橙果模樣相似,長出來的季節也相同——只是有一樣,顏色一個是橙,一個是紅。
可此時靖榕心裡明白,卻自然不會明說的。
她這人終究是陸廉貞教授出來的人,便是再與他不像,骨子裡面還是有些東西與他相似的。比如,自私。
郝連城深乃是她救命恩人,而這議事堂裡面衆人,對她來說,也不過是陌生人而已。
若是讓郝連城深爲這一干人而死,郝連城深是可以做到的,只是靖榕,卻做不到——如今,她只是在博他一博而已,若是贏了,自然是天高海闊,衆人無憂,若是輸了……想來她這一輩子都會被郝連城深記恨……只是這郝連城深卻能活着!
好在,天隨人願。
這綠洲之中紅果子雖然難找,但拼着繆叔、阿憶等一干人拼命尋找,臨到夕陽西下的時候,也終於是找到了一大堆,將這果子研磨成果醬之後,一人餵了一勺,讓他們嚥下——這研磨果醬乃有兩個好處,一是不會浪費,若是一人分一個果子,便是分不過來的,二是衆人四肢痠軟無力,雖有說話力氣,可腮幫子卻是無力咀嚼。
待到衆人都吃下這紅果子之後,要做的,便只有等了。
這青毒毒藥慢性,卻是中毒越久,越難解開,解讀也就需要越久,靖榕詢問了一下瑋鐵中毒之間,月末估算了一下,若是待到月亮升起,衆人還是不能動的話,恐怕這紅果子並非是青毒解藥……
只是此事,靖榕自然是不會與衆人說起的。
“大姐,大當家可否鬆綁了?”阿憶摘好紅果子,將紅果子喂入衆人口中之後,這樣小聲問道。他與郝連城深情同兄弟,看着郝連城深此時五花大綁模樣,實在是覺得對方有些可憐。
靖榕想了一想,卻是搖搖頭——若是這紅果子沒用,怕是郝連城深又要對自己不利了。
阿憶剛要勸上一句,沒想到郝連城深急急說道:“靖榕開心,我便是被綁上十天八天,也是沒什麼關係的……”
“……”阿憶用彷彿看白癡的眼神看了對方許久,最後都沒說出什麼話來。
待到月亮升起來的時候,衆人的身體,還是沒有什麼好轉。
“陸姑娘。”繆叔偷偷走進靖榕身邊,用一個極低的聲音問她,“陸姑娘,你且告訴我,這解毒辦法,你有幾分把握?”
此時靖榕等人自將紅果子餵給衆人之後,便在寮寨湖邊一個空地之上燃起了篝火,等待議事堂中衆人解毒之時,只是說出解毒辦法的人並未明確給出一個解毒的時間,所以衆人只是等待……
而明明滅滅篝火之下,郝連城深依舊被五花大綁在一旁,衆人神情嚴肅,他倒是呼呼大睡。
見這郝連城深睡着了,繆叔便走到靖榕身邊,偷偷問上這樣一句。
靖榕看着眼前篝火,淡淡說道:“要想阻止郝連城深去死,我有十成把握,而要說這解毒的成功率,我想,約莫只有三成。”
“什麼,三成!”繆叔幾乎叫了出來。可好在,他忍住了。
他曾爲侍人,這後宮之人想要活命,便需要有將秘密守口如瓶的一張嘴,遇事不慌的一張臉,否則秘密透漏之時,便是人頭落地之期。大約他們要活着,便必須有這樣的本事。
“對繆叔來說,是這些人重要還是郝連城深重要?”靖榕問道。
“這……自然是城深重要。”繆叔遲疑了一下,這般說道。
“對我來說,也是一樣的。”靖榕撥了撥眼前篝火,這樣說道,“我可以眼睜睜地看着這一羣人去死,可我卻看不得郝連城深在我面前受一點傷。”
——這是何等的自私啊。繆叔這樣想着。
可這樣想着,卻又是一種何等的執念啊。一個人,會犧牲自己的妻子,去救一個陌生人,他與那個陌生人全然沒有一絲感情,可卻與他妻子相處的幾十年,他能捨棄自己幾十年的感情去成全一個陌生人的生命,哪怕這個社會再讚頌他,實則冷靜下來想想,這件事情,也着實有些太可怕了。一個人,在緊要關頭,竟然會放棄自己幾十年的感情……他連自己最親密的人都不愛,那他會愛誰?
“可那終究是百十條人命啊。”繆叔喃喃自語。
“比起那百十條人命,郝連城深,比他們重要多了。”靖榕這般說道。
而且,若是這紅果子沒用的話,並非只有郝連城深一人的血可以治療他們……靖榕中了雪蟲毒之時,陸廉貞曾喂她一顆解毒丹,而這顆解毒丹如今化在她血裡,若是讓這些人服下,想來也是有一些解讀功效的……
到時候,血竭而亡的,怕就是自己了……
靖榕這般冷靜地看着,可當她一回頭,看着郝連城深的睡顏的時候,這樣想到,若是這樣,怕就是可以換了郝連城深救命之恩了吧。
待到月亮升到了最高處,議事堂中一個個人乘着夜色從議事堂中走了出來,他們不約而同來到湖畔旁邊,篝火之側,對着坐在篝火旁邊的少女齊齊跪下。端是男兒膝下有黃金,可他們所跪之人,乃是救命恩人,再生父母。
“姑娘。”瑋鐵爲首,開口說道,“我們此時一跪,不單單是爲了跪你救我們的恩情,而是跪你救了大當家一命!”
湖畔之邊,衆人跪地,乃是謝人,亦是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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