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榕毒發的時候,是在一場家宴上。
——說是家宴,卻也是宮宴。換裝宴乃是一羣女人的戲,這宮宴,就是帶上了三位皇子和一衆國之重臣而已。只是這宮宴上位者,本該是吾皇萬歲,只可惜萬歲病重,這最高位子,卻換做皇后。皇后終歸替不得男人位子,而臣中亦是有大臣對這位不孕的皇后頗有微詞。
加之柔妃、宸妃、麗妃三妃的父親都在其中,便有些不好看了。皇后乃是東鐵民女,朝中無一絲勢力,只是憑着帝君強勢,才爲妃子。
所以宴間喝了酒,那些大臣就有些什麼也管不住了。只是好在分寸這件事情,哪怕他們是真醉了,也不會忘記的。所以雖是弄的有些不愉快,可終究還是不會太不愉快的,酒還是照樣的喝,醉話還是照樣的說,皇后也依舊圓滑的將話順過去。
臺中美人起舞,身如蒲柳。臺旁歌姬輕唱,如人魚唱晚。臺前樂師輕談,聲如溪流。只是這一樁樁一件件,卻沒一點入了那些人的眼。這宴,本就不爲歡愉。
只是期間,靖榕卻發發出一聲低低痛呼,而後吐出一口黑血,身子便彷彿被凍住了一般,朝座位旁倒了下去……千縷一聲驚呼後。
宴席,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風聲開始變得清晰。
舞娘們停止搖擺他們的腰肢,歌姬將他們的割喉凝滯,而樂師則停下了他們波動琴絃的手。
——站在靖榕身邊最近的那一位太醫摸了摸靖榕脈象。
此時靖榕正躺在千縷懷中,生不生,死不死。文音見靖榕這個樣子,也不管禮數,便跑到靖榕身邊,拉着她的衣角哭,雖然叫了很多次她的名字,卻久不見靖榕迴應。
本在蓄在眼眶裡的淚水,終於再也止不住一樣,流了下來……
那年輕太醫摸了摸靖榕脈象後,似是不信,同僚見他臉色不對,便也摸了摸靖榕脈象,尚未等歐陽仁走到靖榕身邊,皇后便開口問道:“兩位太醫,這陸貴人所得的,到底是什麼病?”
這歐陽人乃是太醫院院正,雖官品不高,可勝在這皇宮大內貴人的人命都捏在他手裡,所以他坐的位子及其靠前,又離皇后很近,見陸靖榕吐血,他本覺得心中快意——那陸廉貞一向與他不對盤,而他的女兒又與自己女兒同爲貴人,可自己的女兒卻不得人緣,而這陸靖榕卻頗得皇后青眼。
又見兩位太醫院太醫去摸那陸靖榕脈象,他本因爲事情便會這樣過去了,那兩位太醫雖算不上頂尖,但也算是醫術超羣,可下面他們兩個說出的話,卻讓他悔恨自己爲何被如此看重,爲何要坐在此時的位子上……若是再靠近陸靖榕一點……
那皇后問話後,兩人對視一眼,其中一人開口回話道:“啓稟皇后,想來這陸貴人,陸貴人是得了與皇上一樣的……一樣的怪病!”
這一句話說出,滿室譁然。
這宴,自然也就開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