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到十二月的時候,已經是深冬了,外面白雪皚皚,可靖榕臨夏閣裡面,卻好似一個蒸籠一樣,倒是應了這臨夏閣的名字。千縷唯恐一點寒氣傾入靖榕房中,便是將房子徹底封了起來。
靖榕說了幾次,千縷卻倔的像頭驢。
“你都認我爲主了,怎麼還這樣不聽我的話?”靖榕知道千縷是好心,卻是這樣打趣說道。
“還不是主子這樣不愛惜自己,主子不愛惜自己,千縷便只好愛惜主子一些了。”千縷又往火盆裡加了一些碳,還端了一杯蓮子茶給靖榕,她將靖榕扶起,可感受到靖榕衣服下的皮膚時,卻不免臉色一暗。
雖是吃下了陸廉貞給的解毒丹,可靖榕的身體,卻還是不免開始出現了一絲絲僵硬的痕跡。
“可是我的身子開始變硬了?”靖榕看千縷臉色不好,這樣漫不經心問着。
“不……”千縷搖搖頭,說道,“閣主給的乃是好藥,必然會將主子的毒性更快排出的。”
靖榕笑笑,也不點破,便兀自喝下了蓮子茶:“這茶我已經喝了好幾月了,竟還沒喝完,真是幸運。如此回味甘甜的蓮子茶,我若是吃不到了,恐怕會傷心好一陣子。”
千縷笑笑,自是沒有回答。
要說靖榕若想對付歐陽素問,想來雖是難,但也並非做不到。可卻偏是有人從中作梗,雖不算是壞了靖榕大計,卻也讓這計劃推遲了一些。
——歐陽仁乃是太醫,雖無實權,可是在病人那裡,他的權力,卻比天大多了。
他只說了一句話,便把靖榕的計劃生生打亂了。
他說:“這帝君之病,許會傳染,不若將這臨夏閣封起來,不讓外人進來,也不讓裡面的人出去,許能將這惡病隔絕住。”
這話,自然是無稽之談。
若是帝君之病可以傳染,那朝中大大小小的重臣便是無一倖免了,又怎麼會只單單傳染了一個只見過一面的小貴人呢。
只是他是醫生,在病人那裡,醫生的話便是旨意,加之那一干重臣做高官久了,便更加怕死,竟是有幾個老臣上書諫到了皇后那裡。
——只因一個貴人而羣臣上諫,倒是聞所未聞的事情,卻偏偏發生了。
皇后一邊在心中責笑那一干老臣糊塗,卻也不能駁了那些老臣面子,便命人將臨夏閣封了起來,這閣子一封,無人可進,無人可出,自然這計劃便只能擱淺了。
“歐陽仁還真是老奸巨猾,知道咱們想對付他的女兒,便想出這樣一招來。”千縷聽完皇后旨意後,憤憤說道。
“他與我父親鬥了許久,雖是未勝過,卻也不妨多讓。”靖榕聽完皇后旨意後,卻未露出什麼驚訝神色,只是淡淡說道,“我如今像個廢人一樣,倒也未想過能將她很快拉下位子。”
“主子莫要傷心,等你傷好之後,自是能與歐陽素問一斗。”千縷安慰道。
“鬥?”靖榕似是不理解千縷口中懷疑,突然反問了一句,“爲何要讓我與那歐陽素問鬥呢?”
“主子不是要將她拉下位子嗎?”可話一出口,她見靖榕臉上神色,便已然明白了一些。
“古來,不戰而屈人之兵,乃是上上策,只是這上上之策無法佈局,也難以實行,便只好用這上冊——坐山觀虎鬥。”靖榕緩緩說出,似是在教書,亦似是在說一個淺顯故事。
“只是主子此時無法出去,又如何知道這外面情況如何……”千縷一聽靖榕的話,雖是心中有些笑意,可是一看靖榕此時樣子,卻高興不起來,“雖是主子與宸妃並不和睦,但好歹算是她那派系的人,這宸妃爲何見死不救,偏要主子困在這屋子裡面一年。”
以宸妃手段,阻止那歐陽仁,想來不在話下,只是那消息傳出之時,宸妃卻連一點影子也見不到。當日請安之時,硬生生將宮中關係分爲麗妃、宸妃兩派,靖榕坐在宸妃一側,自然算是宸妃的人,可如今靖榕形如軟禁,卻不見宸妃相救。
“這些事情,若是千縷能想到,這宸妃又是何等伶俐之人,又怎麼會想不到呢……”靖榕似是說話多了,有些渴了,便示意千縷再倒一些蓮子茶來,那蓮子茶暖暖的,喝下去整個身體都散發着暖意。
“主子是說……”
“這柔妃身體漸好,雖是勢力大不如前,卻也夠宸妃頭疼一陣子的了,想來我、文音、明凌站在了宸妃身邊,而歐陽素問、韓星柯則站在麗妃那一邊,若是柔妃亦加盟麗妃一派,想來這宸妃可不單單就是頭疼了。”靖榕喝下杯中蓮子茶後,淡淡說道。“所以宸妃必會動用一切勢力,不讓柔妃加盟麗妃一派。想來她已經自顧不暇了,自然不會再來關心我是否被軟禁了。”
千縷心中一陣敬佩,靖榕比自己小了不少,卻將宮中勢力分析的通透,卻又覺得她可憐無比,這樣一個孩子,到底是被陸廉貞教育成了什麼可怕的樣子……
“可主子不是說過,要對付這歐陽素問,要借別人的刀嗎?這刀,莫非借的是宸妃的刀——若讓宸妃去對付歐陽素問,想來是綽綽有餘了。”千縷問道。
靖榕笑笑,說道:“宸妃雖是對付歐陽素問有餘,可宸妃卻未必會對付她,她如今想做的,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不能讓柔妃加入麗妃一派,做成這件事情之前,想來她都不會想要去對付誰——而我,卻又送了她一份大禮。”
“哦……大禮……”千縷疑惑道。
“千縷可是忘記了,這一份大禮,還是你送給那柔妃的。”靖榕打趣道。
可她這樣一說,千縷卻越發不解了。
靖榕亦是不再賣什麼關子,緩緩說道:“千縷可還記得你曾去三皇子秦蕭宮中?”
“自然記得。”
“我還讓你去給他帶一句話。”
“主子是說讓他將宮中愛犬關起來的事情?”
靖榕臉上,雖是有笑意,卻半分不帶狡黠,甚至還微有一絲暖意,她本算不上傾城傾國美人,加之此時已經纏綿病榻幾月,便是將最後一絲秀色都磨滅了,只是此時在千縷眼中,她卻無一處不美,甚至比那歐陽素問亦不妨多讓。
“千縷便要明白一件事情——這柔妃宮中,是不養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