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怎麼聽說,傅主任都決定要去愚園路了,突然又改變了主意?”織田冷聲問道。
日本人怎麼知道的?
傅筱庵的麪皮一僵,心裡冒出了一股邪火:自己身邊有日本人的奸細?
奸思可以慢慢查,先把織田一夫糊弄走再說。
傅筱庵硬是忍下了一口惡氣,皮笑肉不笑的打了個哈哈:“確實是臨上車的時候,才突然想到這一點的……”
方不爲暗暗的譏笑了一聲:這臉皮夠厚的,還真會蹬着鼻子上臉。
不過從這句話中,方不爲多少聽出了一絲有用的信息:傅筱庵並不是很怕日本人。
兩方還處在合作的階斷。
明知道傅筱庵在糊弄自己,織田一夫卻沒證據指責他,氣的肺都快要炸了。
織田一夫沒猜錯,傅筱庵哪裡有這個急智?
不然當年就不會被孔祥西和杜月生聯手坑那麼慘了。
接到日本人消息,知道汪宅被炸後,傅筱庵確實是準備去看一眼的。
雖然當時他確實也想到,刺客可能是在引蛇出洞。
但想着幾百號日本憲兵,加幾百號七十六號的特務,要是還保護不了自己,那就算自己躺到天涯海角,也躲不過被殺的命運。
但就在他下樓的時候,丁默邨又打來電話告訴他,刺客用的是黃色炸藥時,傅筱庵開始打退堂鼓了。
他的小車雖然能防得住子彈,但哪裡能防得往炸彈?
萬一自己走到半路上,被刺客丟上一顆呢?
傅筱庵當即決定:拼着捱罵,也不去了。
小命要緊!
織田的眼神,冷的像刀子一樣,狠狠的盯着傅筱庵。
死豬不怕開水燙?
有你哭的時候……
傅筱庵看似謙恭的笑了笑,又抱了抱拳:“還請織田閣下見諒!”
“那傅桑準備怎麼處理這起事件?”織田冷聲問道。
“我已通知武田君,赤木君,丁默邨,李士羣等,嚴密追查,誓必破案……另外,我已向法租界公董局提出嚴重抗議,並聲明,此次案件,必須我方主辦調查……”傅筱庵不急不緒的說道。
他說的這些,其實已經向巖井英一彙報過了,傅筱庵算了算時間,他打電話的時候,織田一夫可能正在半路上,所以纔不知道。
織田一夫又瞪了傅筱庵一眼。
怪不得有恃無恐?
原來早已向巖井閣下請示過了!
巖井閣下什麼都好,就是對支那人太過寬容這一點,實人讓人無法理解。
這個國家,遲早要被帝國奴役的,何必對他們這麼客氣?
織田一夫緩了一口氣,決定略過這一點。
巖井英一派他來這裡,本就不是來興師問罪的,是他氣不過,纔想着要給傅筱庵一個下馬威。
沒想到傅筱庵這麼狡猾!
自己反倒成了小人?
走着瞧……
“巖井閣下讓我來通知你,明日上午十點左右,山田閣下乘座的軍艦,會準時抵達吳淞碼頭,屆時,將由巖井閣下,率各部長官,登艦爲山田閣下送行,傅市長務必不能延誤……”
織田一夫冷冷的說道。
“要爲山田閣下送行?”
傅筱庵很是疑惑。
這種事情,巖井英一直接在電話裡說就可以了,爲什麼要專門派織田一夫跑一趟?
但他嘴上卻答應的很快:“織田閣下放心,明日早點八間,我會準時到江灣!”
上海特別市市政府,就設在江灣。
傅筱庵的意思是,他肯定會準時上班。
然後幾點通知他去碼頭,他幾點動身就可以了,江灣離吳淞口又不是很遠。
“不用!”織田回道,“坐車太慢,沒有坐船方便……閣下吩咐,明日早點八點,所有人到領事館集合,從黃浦碼頭坐船出發……”
“坐船更好,勝在安全!”傅筱庵皮笑肉不笑的附和道,“明天一早,我肯定準時到領事館……”
“那就好!”織田一夫淡淡的應了一聲,又說道:“太晚了,我就不回領事館了,請傅桑爲我準備一間房間吧!”
傅筱庵恍然大悟。
原來巖井英一是怕自己明天不去,專門派織田一夫來看自己了?
這這這……這也太小看人了吧?
想到後半句的時候,邊傅筱庵自己都有些心虛。
委實是他今晚的表現太差,巖井英一很不放心。
爲示隆重,明日,上海軍政兩界的首腦都要登艦,爲山田送行,要是獨獨少了傅筱庵,還不讓山田的對手笑掉大牙?
絕對不能允許這麼失禮的事情發生的,所以巖井英一纔將織田一夫派了過來。
傅筱庵心裡腹誹着,臉上卻一絲不顯,只當是織田一夫怕麻煩,真的不想走夜路了。
他還親自給織田一夫安排着房間,順便假惺惺的問了兩句山田乙三的病情。
等兩人分開,傅筱庵也回了自己的房間,方不爲才悄悄的從房頂上溜了下來。
已近五點半了,東邊都已發白了。
方不爲特意繞遠了一些,直接穿過了虹口公園,繞出了虹口。
這個方向,基本上沒有哨卡,人流也要少一些,暴露的風險比較小。
畢竟天快要亮了,他現在這個身份,大小在上海灘也算是個角了,說不定就會碰到熟悉他的。
雖然化過妝,但身高體形沒辦法做出大的改變,能避免的風險,還是儘量避免的好。
十幾分鍾後,方不爲又從宋公園繞了出來,叫了一輛黃包車,趕往外灘。
之所以坐黃包車,是因爲方不爲要考慮問題,不想分散過多的精力。
因爲喝的毒酒不多,再加搶救及時,山田乙三,吉本貞一,鈴木宗作等華中派遣軍的三位首腦,都沒有被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