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八二章 快刀斬亂麻(終)

正門口有四個保鏢守着,就算兩個睡着了,也還有兩個醒着,想無聲無息的潛入是不可能了。

有一扇窗戶,但是早被用鐵條焊死了,估計也是川島怕死,怕有人從窗戶裡潛進來。

雖然知道這幢房子底下有暗道,所有房間內都有入口,但方不爲卻不知道外面的入口在哪。

看來,好像只剩穿牆這條路了?

穿牆當然是不可能穿牆的,方不爲決定從房頂上想辦法。

京城的四合院,沒錢的人家都用樹枝蓋頂,然後用爛泥糊上。

蓋瓦就更不可能了。

有錢的人家,則是鋪一層木板,然後再蓋油氈防風防寒,上面再用瓦壓實。

川島的這幢院子就是這樣造的。

方不爲攀上屋頂,先掀瓦然後割破油氈,最後又掀掉了兩塊木板,一個足夠人平躺的缺口就出現了。

西北風吹着握檐,發出“嗚嗚”的怪響,皇城樓角上的鈴鐺響個不停,替方不爲掩蓋了不少動靜。

不管是四個保鏢,還是下面睡的正香的兩個女人,都沒有被驚動。

寒風從屋頂灌到屋裡,溫度越來越低,李明蘭翻了個身,從川島身上搶走了被子。

川島無意識的發出了一聲呢喃,根本不知道,自己頭頂上多了一個人。

方不爲想了想,滑到了屋裡,毫不猶預的掏出一塊毛巾,先把兩個女人迷暈。

然後他藉着屋頂上漏進來的月光,仔仔打量了一遍屋裡的擺設。

方不爲在想,是把人偷出去,還是在這裡審訊?

臨時租的那家客棧,也不是太保險,等日本人發現川島丟了,一開始搜城,那裡就會暴露。

不然,直接就地審訊?

因爲燈下黑,保鏢一時想不到人沒走,說不定還能多爭取一些時間……

但至少要找到地道的出口。

不然川島一聲尖叫,就把保鏢招來了。

方不爲轉了一圈,敲敲這,看看那,沒用幾分鐘就找到了。

還真敢電視裡演的一樣,就在牀底下。

機關就在牀頭,稍微扳一下,裡面的卡扣脫落,牀板沒了支撐,就會翻下去,人自然就掉進了暗道。

兩米左右深的暗道裡,鋪着幾牀厚厚的被子。

看來皇家都喜歡這一套……

方不爲先把川島背了下去,然後又翻出來,原路爬上了屋頂。

窟窿口,屋檐,牆頭等等地方,方不爲全都留下了一些痕跡,看起來就像是有人揹着川島,從四合院裡翻出去的一樣……

做好了這一切,他才原路返回。

一根繩子,打了個活釦,捆了李明蘭的腰上,方不爲鋪好了牀,輕輕掀開牀板下了地道,然後把李明蘭拉到了牀中間,又合上蓋板,卡好了卡扣,收回了繩子……

方不爲揹着川島,在暗道裡轉了一圈,看看嘖嘖稱奇。

暗道他見過不少:日本人的,軍統的,地下黨的……但沒有那一家,修的如此安逸。

吃的,喝的,玩的……就連福壽膏都擺着好幾箱。

看來川島不但把這裡當成了逃生通道,更當成了避難所。

怕是她從來想不到,這裡會成爲她的喪命之所。

時間寶貴,方不爲沒敢多耽擱,在每處地道入口都放置了一枚竊聽器,然後揹着川島,走了近百米,來到最半端的出口這裡。

上面也是一家四合院,修的很普通,比川島剛住的那家差遠了。

裡面沒住人,而且挨着一個十字路口,正好方便方不爲行事,逃走的時候也方便。

可以開始了。

方不爲將川島大花大綁,倒吊在了房樑上。

“譁”,一盆涼水澆了下去,川島猛的打了個機靈。

眼前昏暗無光,川島什麼都看不見。

活動了一下手腳,發現被捆的死死的,根本動不了一絲。

嘴裡被塞着東西,腦袋有些充血……

川島的心直往下沉:自己被綁架了。

好好在家裡睡覺,甚至還有四個保鏢在守着自己,對方是怎麼得手的?

自己的保鏢是什麼水平,川島一清二楚,而且自己住的地方又離憲兵司令部這麼近,這些人都能得逞?

強攻?

但爲什麼自己就沒有聽到一絲的動靜?

而北平什麼時候,突然有了這麼強的一股勢力?

這些人是從哪裡冒出來的,爲什麼要綁自己?

爲了錢,爲了情報,更或是鋤奸團?

只是一瞬間,川島心裡冒出了無數的念頭,無盡的恐懼襲遍全身。

“嗚嗚……”她使勁的叫喚了兩聲。

方不爲扯掉了川島嘴裡的破布。

這裡足夠隱密,唯一的出口,方不爲還蒙了兩牀被子,所以不怕川島大喊大叫。

之所以塞着她的嘴,是想讓這個女人感受及想像一下,現在的處境。

“你是誰?”沒有一絲光源,眼睛裡什麼都看不到,川島心裡在不停的猜測,是誰綁了自己?

方不爲冷笑着:“不要管我是誰,老老實實回答我的問題就可以了!”

川島的心裡更冷了:看來不是爲了錢……

“你不說你是誰,我是不會回答你的任何問題的!”

川島應了一句,不停的在心裡盤算着,有沒有活下去的希望。

“像你這樣的人物,難道不知道嘴硬是什麼下場?何必呢?”方不爲嘆了一口氣,把一根牙籤插進了川島的指甲縫裡。

“啊……”川島一聲尖叫,震的屋頂上的灰“唰唰”往下落。

“很疼?不至於吧?”方不爲玩味的笑着,“你跟着土肥圓那麼久,應該早就接受過專業的反諜特訓吧,連這麼點疼都受不了?

哦,我知道了,你應該是想把聲音傳出去纔對吧?放心,這裡夠隱蔽,就是炸響一顆手雷,也不會有人聽到的……”

川島的尖叫戛然而止,頭上冒出了冷汗。

一部分是疼的,一部分是被嚇的。

對方如此冷靜,說話的時候,還帶着玩笑的意味,沒有一絲的緊張……

這說明,他的自信心很足,絲毫不擔心自己會不會說實話,以及,會不會有人打斷他的審訊計劃……

進一步說明,這裡的防範更嚴密,或是夠隱密,他不擔心有人找到這裡。

要死了……川島忍不住,打了個機靈。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指尖上又傳來一陣鑽心的疼痛。

川島這一次沒有叫,而是發出瞭如同野獸一般的悶哼:“呃……”

“知不知道,我明明很清楚,這種程度的疼痛,你完全可以忍受下來,但我爲什麼還要施加在你身上?”

方不爲冷笑了一聲,不問自答:“因爲我要讓你感受一下,你對別人這麼優勢的時候,他有多麼痛苦……”

說話的時候,方不爲手上的動作飛快,不到半分鐘的時間,川島右手的五根手指上,全都紮上了牙籤。

這一次,悶哼變成了咆哮……

“爲什麼?”川島咬緊牙着嘶吼道。

“什麼爲什麼?”方不爲漫不經心的問道。

“爲什麼你能看的見……”

方不爲被驚了一下,佩服的看着川島。

歷史上留下名號的人物,果然沒一個簡單的。

要是普通人,一隻手的指甲縫裡全被釘了東西,腦子裡除了疼,怕是再什麼念頭都不會再有了吧?

但川島卻能敏銳的發現最關鍵的疑問。

“因爲你的眼睛已經瞎了!”方不爲一本正經的回道。

川島心裡一跳:“不可能?”

既不疼,也不癢……雖然看不到任何東西。

“呵呵!”方不爲面無表情的冷笑了一聲,“咱們還是說正事吧……”

“我不會回答你的任何問題的……”川島顫聲回道,“不管你用什麼樣的刑罰……你也可以試試,看我會不會就範……”

方不爲一陣疑惑:用力過猛了?

“騙你的,你沒瞎!”

“難道是因爲這個?”川島慘笑道,“我知道,不管我說不說,你都不會放過我的……”

原來是這樣?

自己用來試探川島忍耐極限的手段,被她誤認爲是在報復她。

當然,也確意有報復的意味在裡邊。

“你以爲這樣,我就沒辦法了麼?”方不爲搖了搖頭,太天真了。

說着話,方不爲拿出一隻打火機,擦亮了火石。

旁邊就是兩根大紅蠟燭,是方不爲在偵察地下室的地形時,順手拿來的。

看到光芒的那一瞬,川島心裡一喜:自己的眼睛沒有瞎。

但這又有什麼用呢?

這個男人不會放過自己的……

剛想到這裡,川島猛的一驚。

男人?

而且只有一個人?

更讓他驚悚的是,這個地方,爲什麼這麼熟悉?

這是自己的密室……

當看清方不爲的那張臉時,川島更是忍不住的抖了起來。

她怎麼可能不認得這張臉?

到了上海,見過巖井英一後,她就得到了方不爲的照片,並且帶回了北平。

川島也想到過,終歸有一天,她會和照片上的這個人見面,那個時候,自己應該在審訊他……

但爲什麼,完全與自己所想像的恰好相反?

而這個人,爲什麼會突然襲擊然出現在自己面前,還把自己綁了起來?

他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川島的腦子裡冒出了無數的念頭,方不爲的這張臉,讓她覺的極度的不真實,跟做夢一樣。

這個人,絕不應該是以這麼一種方式,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很驚訝?”方不爲輕輕點了點頭,“驚訝就對了!”

只是這一句,川島就明白了,這個男人什麼都知道了。

她用力的咬了一下嘴脣,迫使自己冷靜下來:“你是誰?”

方不爲輕輕的嘆了一口氣:“不用裝了,沒用的……你知道我是誰,我也知道,你在幹什麼,你想幹什麼……”

像是見了鬼,川島的眼睛使勁的往外突,好像要瞪出眼眶一樣。

根本不可能?

齊希聲……不,方不爲,他怎麼可能知道,自己認識他,還在調查他?

自己去上海的行程極度保密,知道的人,一巴掌都能數的過來,更不用說,自己到上海乾了什麼,就只有三個人知道。

影佐偵昭,巖井英一,板垣徵四郎!

誰的身邊有內奸,更或者是,誰會主動告訴方不爲?

絕對不可能!

“我不認識你,更不知道你說的是什麼意思……”川島咬着牙說道。

“真的不用裝了,我什麼都知道!”方不爲冷笑道,“我甚至知道,你把胡山和金懷玉,藏在豐臺行轅……”

川島的臉色一變,看不到一線的血色:“怎麼可能?”

“巖井告訴我的!”方不爲呲牙一笑。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像是裝了馬達,川島的頭是像在搖,更像是在抖。

“哪來那麼多的不可能?”方不爲湊到川到的面前,盯着她的眼睛:“那你告訴我,我是怎麼知道的?”

“電報,肯定是那份電報……”川島的眼睛慢慢的失去了焦距,“安知容給你說了李明蘭的那份電報,你因此起了疑,又根據電認不出了地址,找到了李明蘭……

從而知道我的幕後指使,又跟蹤我,找到了囚禁胡山和金我懷玉的地方……”

嗯,還真有幾分道理?

方不爲偏着頭想了想,愈發佩服這個女人了。

他明顯能看出來,藥已經起效了,川島的思維已經有些亂了。

但即便如此,她都能替自己找到一條完美的藉口……

這樣的人物,乾點什麼不好,非要當漢奸?

方不爲嘆了一口氣:“我還知道中村被召回了日本,更知道,巖井今天給人發過電報……來,再幫我解釋一下……”

川島的身體猛的一抖。

對啊,這又該怎麼解釋?

巖井真的叛變了?

好像心中的信仰猛的崩塌,川島“哇”的一聲,大聲哭了起來:“巖井,你爲什麼要叛變?”

方不爲猛的一喜:成了!

他臉色猛的一板,回憶着巖井英一的語氣和腔調,用日語說道:“不錯,我已經叛變了……”

“爲什麼?”川島嘶聲嚎道,“你這個叛徒,你打碎了我最後的希望……”

“復國麼?”方不爲冷笑道,“不要做夢了,即便你不死,也永遠不可能成功……”

“不,我不能死,我也不會死……”川島神經質一般的叫着,“求求你,快來救我……你要什麼我都答應……”

方不爲暗哼一聲:終究還是怕死的。

不過有更好更快的辦法,方不爲沒必要和這個狡猾的女人鬥智鬥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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