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胡山的背影,川島無聲的露出了一絲冷笑。
好處?
廢物一樣的東西,眼睛裡只有錢,還不是一般的怕死。
這樣的人,又能保守住什麼秘密?
要不是考慮到,可能要用他來釣方不爲,早一刀殺了……
再能想個什麼辦法,通過什麼渠道,查到一些有關方不爲,或是齊希聲的情報?
軍統,馬春風?
剛生出這個念頭,川島又失笑的搖了搖頭。
他大概能猜到幾分,方不爲消失了這兩年,不是和美國僑盟混在一起,就是和南洋混在一起的原因。
這是國民政府的命根子,不提便罷,一提和這個的事情,馬春風絕對翻臉……
一想到這一點,川島又忍不住的興奮起來。
方不爲就算還沒達到“委員長的錢袋子”的這個角色,但至少也掌握着海外僑盟對國內的籌捐名單和渠道。
要是能拿下這樣的人物,該是多大的功勞?
必須,再難也要想辦法……
川島無聲的暢想着,只在幾公里之外的方不爲,氣的臉都綠了。
虎爺啊虎爺,你可是把我坑慘了。
你說你閒的慌,沒事自語自言什麼?
現在好了,馬春風也不用這個來威脅自己了,日本人已經知道了……
也怪自己,胡山剛到上海,挑畔自己的那一天,自己就應該狠下心,直接把他沉了黃浦江……
光後悔沒用,問題是,接下來怎麼辦?
方不爲努力的讓自己冷靜下來,分析着眼前的局面。
川島消失的這半個月裡,肯定就是因爲這件事,跑去上海邀功了,中村被緊急調回日本大本營,也肯定是這個原因……
那他們又查到了多少?
答案是沒有。
可有會露馬腳,可能會留破綻的地方,自己全都做了妥善處理。
家人被送到了美國,像陳浩秋這種,與自己關係親密的人,全都被自己弄到了日本人接觸不到的地方。
剩下的知道自己的身份的人,又有誰會幫日本人指證自己?
馬春風,於二君,胡文虎,還是袁殊……
想來想去,方不爲都覺得,事情還沒到最糟糕的程度。
別說證據,日本人連線索都查不到。
不然川島也不會把主意打到安知容的身上……
越想,方不爲的精神就越放鬆。
抓到川島就知道了,到底有多糟……
果然,川島在莊園住了一晚,第二天天大亮之後,她纔回了城裡,先去了大使館,不知給誰發了一份電報,等了一上午,也沒等到回電,她才離開大使館。
臨走的時候,她還邀請今村,下班後到李明蘭這裡涮羊肉。
今村欣然答應了。
看來今晚的川島,會留在李明蘭這裡。
好機會……
此時的川島,正在去萬國大飯店的路上,保鏢也全部跟在他的身邊,李明蘭還在學校,好像她家裡就一個老媽子。
要是還不知道怎麼幹,這麼多年的特務就白當了。
……
方不爲潛進四合院的時候,老媽子正在點薰香,滿屋子都是檀香味。
堂屋的餐桌上,一口紫銅火鍋正在“嘟嘟嘟”的冒着熱氣,裡面是羊棒骨,湯已燒成了奶白色。
方不爲盯着那口鍋看了好久,最終還是打消了下點藥的打算。
川島不是普通人,在東北時期,時不時的就會七三一參觀一下,說不定就接受過這方面的特訓。
萬一被嚐出來,就得不償失了。
還是按照原定計劃來吧。
等老媽子去了廚房,方不爲輕手輕腳的在屋裡轉了一圈,選來選去,最後藏在了閣樓上。
立春沒幾天,北平還是非常冷的,大街上到處都是未化的積冰。
閣樓上沒生火,這個天氣裡,一般是沒有上來的。
就算上來,裡面也有一張牀,可以藏在牀底下。
方不爲觀察了一下環境,好整以瑕的躺在了大牀上。
他還把窗戶開了一條疑,正好可以看到紫禁城的琉璃瓦,翹檐下的銅鈴鐺。
一陣風吹過,耳邊隱隱傳來一陣“叮叮噹噹”的脆響,方不爲忍不住感嘆了一聲。
川島還真是會享受啊……
等了兩三個小時,方不爲等的肚子都餓了,外面響起一聲小車的喇叭聲。
老媽子開了門,五六個彪壯的大漢進了院子,守門的守門,潛伏的潛伏,然後纔是川島,今村,李明蘭。
方不爲一直都在監聽川島,知道這六個大漢,有兩個是今村的警衛,剩下的四個纔是她的人。
都是訓練的互不的間諜,身手和警覺都不差。
對方不爲來說,強攻自然沒問題,但要是做到神不知鬼不覺,還是有點難度的。
方不爲也期望於,今晚的川島能喝的夠醉,讓他下手時,不要鬧出太大的動靜來。
老媽子準備了兩桌,保鏢坐在外面,堂屋的主桌上只有川島,今村和李明蘭,老媽子專們給他們布着菜。
湯熬的濃,料也下的重,香味十足,兩桌人吃的很熱鬧,就連方不爲聞到香味的時候,都忍不住的流口水。
好好享受吧,說不定就是最後一頓了……
方不爲轉着念頭,把一塊巧克力塞進了嘴裡。
一頓飯吃了足有兩個小時,方不爲雖然看不到,但是能從川島等人的對話中聽出,今晚的川島,是想讓今村和李明蘭把生米煮成熟飯。
李明蘭不知有詐,在川島半是哄勸,半是威脅下,喝了個爛醉如泥。
方不爲不知道這個今村是不是什麼重要的人物,不明白川島爲什麼要對他下這麼大的本錢。
但方不爲絲毫不敢小看這個人物,只因爲他是外交官。
日本人的外交官是個很神奇的職務,二戰時期,日本總共十四名甲級戰犯,只有兩位沒有從事過外交官這個角色:東條英機和鬆井石根。
剩下的十二個,包括首相廣田宏毅,土肥圓賢二等,時間或長或短,都曾在外務省任職,並被外派國外,任駐使館武官。
也不知是不是遇到了真愛,這個今村有些抗拒,好像不願意這樣對待李明蘭,最後讓老媽子把他扶回了房間。
“怎麼,不喜歡我的這種做法?”等房間裡只剩下他們兩個人的時候,川島端着酒杯,笑吟吟的問道。
“如果可以,我想娶她!”今村回道。
方不爲一聽就樂了,看來這是個相信愛情的日本人。
但他沒想到,接下了的對話,重新刷新了他的三觀。
“那你今晚怎麼辦?”川島問道。
“金懷玉呢,她是不是就在北平?”今村眼中浮出一絲熾熱的慾火。
“她不行,正牽扯到極爲敏感的事件,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她的下落……”川島斷然搖頭道。
“這樣啊?”今村有些失望,“那就算了吧!”
“咯咯咯……”川島嬌笑了一聲,“我陪你怎麼樣?”
“你?”今村猛的打了個機靈,連說話都有些不利索了,“我……我從來,都沒把你當做異性……”
方不爲差點噴出來。
川島到底怎樣的一種性格,才能讓一個男人,從來都沒意識到過,她是一個真正的女人?
“那你就滾吧!”川島生氣了。
“好!”今村老老實實了回了一句,準備離開。
人都走到門口,一隻腳都已經跨過門檻了,今村又有些不放心的停下腳步,轉過頭來,用請求的語氣說道:“還請你……不要欺負她……”
信息量好大,方不爲聽的目瞪口呆。
川島的臉都氣綠了,一指門口,一聲輕斥:“滾……”
今村落荒而逃,房間裡只剩下川島一個人。
方不爲卻有些發愁。
不行,這根本沒喝到位,這女人還清醒的很。
這可不是普通人,還極度怕死,說誇張一點,說不定睡覺的時候,都是半睜着眼睛的……
方不爲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在動手的時候,不讓她發出一絲的聲音來。
心裡正想着,他又聽到川島站了起來,還伴隨着叮叮咣咣的響動。
不出意外,這應該是酒瓶碰到酒杯的聲音。
方不爲心裡一喜:這是還要喝一點?
太好了……
但隨着川島起身,腳步聲越來越近,甚至不用竊聽器,他都聽的清清楚楚的時候,方不爲就笑不出來了。
這個女人……要上閣樓?
我去你妹的,你就不怕被凍感冒了?
方不爲用最快的速度翻起身來,抹平了牀單,關好除戶,又使勁的聞了一下閣樓裡的味道。
還好,窗戶一直開着,再加冬天穿的厚,即便五感強如方不爲,也基本上聞不出什麼味道。
況且川島還喝酒了。
做好了這一切,方不爲飛快的鑽到了牀底下。
川島果然上來了。
雖然是短髮,但稍稍的燙了一下,至少能讓人看出女女人的模樣。
身上穿着一件繡花的棉旗袍,腳上蹬着高跟鞋,兩條長腿若隱若現……
方不爲頓時明白了。
什麼故意製造機會,川島這明明是欲擒故縱,拿自己在引誘今村。
也不知是出於功利的目的,還是生理的目的……
“有點冷啊?”川島打了個冷戰,自言自語的嘀咕了一句。
方不爲心裡一跳。
他怕睡着,從中午到現在,窗戶一直開着,冷風“嗖嗖”的直往裡灌,能不冷麼?
不過川島好像沒意識到這一點,先是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後端着酒杯,走到了窗前,打開了窗戶。
天上掛的是半弦月,月光很亮,川島隱約能夠看到紫禁城一角的輪闊。
恰好,一股輕風吹來,刮響了鈴鐺,一聲清脆的聲音飄了過來……
川島想起了紫禁城內的大殿,想起了文武百官跪地,山呼萬歲的景象,兩行熱淚滾落而下:
“我大清……亡了?”
方不爲瞬間出戲,差點笑出聲。
他要是能活到九十歲,一定會告訴網友,電影裡的這句臺詞,絕對不是杜撰出來的……
早特麼該亡了……
心裡吐槽着,方不爲同時在盤算,要不要現在就動手?
川島忘情所以,注意力高度分散,警惕正是最差的時候。
自己猝然出手,有相當大的把握,可以在她叫出聲來之前,把她打暈。
但問題是,接下來怎麼辦?
除了偷人,還要刑訊,像川島這樣的偏執份子,短時間肯定拿不下來,一夜時間都不一定夠……
而不管是保鏢也罷,還是那個老媽子,都不會讓川島在閣樓上過夜的,就算凍不死,也會凍出毛病來。
那個老媽子正在收拾,估計收拾完也不會睡,至要也要等川島下樓,安頓她睡下之後,纔會安生。
自己現在把人偷走,過不了多長時間,保鏢和老媽子就會發現人不在了,也肯定會大張旗鼓的找,滿城搜捕也說不定……
而自己租的那家破客棧,也根本不是一個好的審訊地點……
算了,忍忍吧,等她睡着了再動手也不遲。
方不爲吐了一口氣,把身體放鬆了下來。
可能是想到了許多心酸的事情,川島邊喝邊哭,邊哭邊喊,不大的時間,大半瓶清酒就被她灌了下去。
可能是還想喝,想去拿酒,但剛一起身,腳下一軟,就栽了下去。
動靜很大,兩個保鏢和老媽子一起衝了上來。
川島還在那裡嚷嚷着要酒。
“扶下去吧。”說話的好像是保鏢頭目,“就算要喝,也不能這裡,太冷了……”
兩個保鏢架着川島下了樓,老媽子提着兩隻高跟鞋跟在後面。
也就是剛下樓的功夫,川島就睡着了,也可能是經常如此,保鏢直接把她送進了李明蘭的房間。
兩個爛醉如泥的女人而已,對方不爲來說問題不大。
老媽子也去睡了,就在川島的隔壁,剩下四個保鏢,兩個守在堂屋的正門口,兩個守在院子裡,看樣子是不會睡覺了。
方不爲忍不住嘆了口氣。
就連馬春風,好像都沒有過這等架勢,可見川島小心謹慎到了何種程度?
當然,對他來說,問題依然不是很大。
又等了一個多小時,院子裡的那兩個,凍的開始直打哆嗦,實在受不過,偷偷跑進了屋裡,圍着火爐搓手。
而堂屋門口的這兩個,頭早歪到了一邊,開始打呼嚕了。
方不爲輕手輕腳的翻出閣樓,攀上了屋頂。